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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与汗-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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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路上他所在这一侧,巡警的吉普车缓速开了过来,又开了过去。
要不要跑过去,招手报告?他有去的念头,身子却像烂泥般瘫在长椅上,动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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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在罗须的创作棚里,豁豁的编导方式受到挑战。
跟他叫板的是一个满身腱子肉,却梳着一条肥黑大辫子的男子。他叫游宾。是个原来醉心于独角哑剧,现在也想往先锋戏剧的编导方面发展的“京飘”。他头上留辫子的方式,不是像清朝男子那样,把前头脑壳上的头发剃光,而是跟少女一样,丰满的头发往后拉紧,在脑后编结为发辫,那条大辫子长及他脊背中央,而且他还很喜欢把那辫子从左肩捞到前面来。
游宾对豁豁说:“够了!你那复制现场的把戏黔驴技穷了!戏剧的真正要义,并不是展现已经发生过的,而是想象可能继续发生的!现在我们应该这样探索这样表演:杀人的跑到哪儿去了?那被血泊中的倒霉蛋绊倒的女子后来怎么了?而且,那被刺的家伙果然已经死了吗?他被送到医院经过紧急抢救,很可能还能活过来!可以设想,他的敌人雇下的凶手并不打算犯个死罪,他们的目的只是让他再不可能拍戏,更不可能成为什么‘中国的汤姆·克鲁斯’,就是说,废了丫头养的!那么,他清醒以后,会是什么心情?那个卷进这场噩梦的女子,会不会跟他,或者跟凶手之一,乃至跟幕后雇凶者,在特定的情境下,产生出怪异的感情,派生出令观众吃惊而又暗羡的一段对手戏?豁豁,靠边站!让我的好戏上场!”
几个支持游宾的戏剧疯子就哇哇地叫:“快编!快导!咱们玩更过瘾的!”
豁豁很大度,拍拍游宾的辫梢说:“老兄,我是最主张艺术多元的!你就来你的!咱们井水河水,两不相犯!”还对待在电脑跟前的人喊:“那个姓夏的‘娱记’又有什么新报道?”
电脑旁的人回答:“他们网站上没新消息出来。”稍隔一会儿叫了起来:“咦,邪门!怎么他自己的网页消失啦?刚才还能调出来呀!”几个人就轮流点击,宣布:“的的确确,神秘消失啦!”
游宾不信,走过去看,看不到,就说:“你们别把罗须的电脑弄坏了!让他来给看看吧!”
几个人就高声呼唤:“罗须!”“罗兄!”“罗掌柜!”
豁豁抱着活动减肥的目的,积极地跑到院子里,再往四角去叫罗须。没有应答声。豁豁回到创作棚里宣布:“罗须出去啦!他那辆松花江没影儿啦!”
大家乱哄哄的,连打带闹。倒也没人在意。罗须经常并不完整地参加他们的活动。很可能,是开车给大家买吃的去了。罗须有“小孟尝”的美誉。他没有孟尝君那么样的社会地位,钱也没那么多,你看他现在也还买不起小轿车,连那辆松花江小面包也只是二手车,但他的爱才好客,有口皆碑。
有谁打开音响,放送出斯特拉文斯基的《火鹤》,游宾带头扭动起来,大家都根据自己对那音乐的理解扭动,连大象般的豁豁也不例外。整个儿是个群魔乱舞的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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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曼陀罗咖啡厅不大,在“京漂族”里却挺有名。女老板原来是第一代“京漂”,演过两部电影、三部电视剧,却既没能在影视圈里混成腕儿,也没能在观众里头好歹混成个“脸儿熟”,于是急流勇退,金盆洗手,用几年里的积蓄,开了这间咖啡厅,兢兢业业地当上了老板,奋斗的目标,由原来的演艺圈里称后成腕,改成了在京都商界里发展成大型娱乐城的董事长兼总裁。
说是咖啡厅,其实更像个酒吧。女老板经常亲自在L形的柜台后面待客。柜台里面的一整面墙,下头接出台面上放置着有研磨喷雾煮沸功能的咖啡机,以及可乐、雪碧、芬达零灌机,墙壁上面的隔架上陈列的却大都是威士忌、科涅克、罗姆酒、干红、干白、伏特加,以及各种品牌的瓶啤与罐啤。
L形柜台外面的五只高脚凳此刻全坐着人。其中跟女老板最熟的是查锰。查锰存了一瓶XO在这里,每次来了总是“喝自己的”,女老板给他倒酒兑冰块时说:“从今天起我要收一百块钱服务费啦!”女老板递过酒,他不正经接那酒杯,而是握住女老板那肥白细嫩的手,一个劲地摩挲,女老板抽出手来,啪地拍了他脸蛋一下,笑骂道:“还想白吃豆腐,美的你!下回我一定在你那酒里下些砒霜!”他就涎皮涎脸地伸出脖子去:“砒霜多麻烦,你就立马拿那把餐刀宰了我吧,亲爱的,那将是我最甜蜜的时刻!”旁边几个人就怪笑着起哄:“宰吧宰吧!”“我们都能给你作证——案发时你不在现场!”“是呀是呀,案发时你在我床上呢!”女老板抄起查锰那杯酒就朝他们泼成一条水龙,几个人跳下高脚凳,尖叫着躲,厅堂里喝咖啡、嘬啤酒的全是熟客,知道这是本地风光,或管自侃山,或跟着哄笑。
查锰忽然严肃起来,看看厅里的挂钟,再看看腕上的手表,立刻打手机,关了手机,骂道:“没有开机?!他妈的怎么回事儿?早该到啦!”那四个喝罐啤的写手知道他是在骂夏景志,有两个就说:“没他咱们照样开锅!”“反正他那点资料全在网上了,我们捎带脚就把他那部分摆平,你就把他那份钱给我们哥几个三一三十一算啦!”
正乱着,进来一个人,猛看以为是夏景志,细看原来是都非。
都是熟人。招呼打成一团。
都非兴冲冲地说:“那,我要给你们泄露一个大机密耶!”
都静下来,想听。
都非说:“《客从天降》摄制组解散啦!哗,几个钟头以前,开镜的时候,还好热闹呀!女化妆间的惨情一爆,呜哇,转瞬间,凄凄惨惨戚戚……导演和女一号立刻宣布退出,那应该的啦,谁知道这潭水究竟有多深啦,艺术诚可贵,生命价更高啦!出品人赌咒发誓,他绝对没有得罪过方方面面,蛮委屈的啦……!”
几个人就打岔:“这算什么机密!”“停拍是必然的嘛!”
查锰问:“你小子好像并没去香都,夏景志才是第一目击报道者,你遇见他了吗?”
都非说:“何必遇见他本人呀,他那些网上的资讯,资源共享嘛……我要告诉你们的机密,就是拍摄《心比火热》的同仁们,马上就要以这个题材,拍一部新戏啦!片名你们说巧不巧,那,就加一个字:《刺客从天降》!……”
查锰觉得耳朵里掷进了一枚炸弹,跳起来,揪住都非脖领子,大声吼:“你哪儿偷来的创意?”
都非莫名其妙,张开嘴巴合不拢。
查锰断定是夏景志出卖了他。怪不得不来,怪不得连手机也彻底关闭了。我可是答应给他一万呀,整摞钞票都带来啦,谁能给他开更高的价呀?这个下三烂,非把他放了血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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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一架飞机正从某省城的机场跑道上腾起。飞机上并排坐着一对夫妻,那传媒上已经爆炒过一阵的“中国的汤姆·克鲁斯”便是他们的儿子。
给他们打去的电话直截了当地告诉他们,发生了一桩什么事,他们儿子还没死,但抢救能不能成功,很难说,让他们赶快飞过来,直接与医院和公安局打交道。
晴天霹雳,直劈他们的魂魄。
他们都才五十出头。两个人都属于“老三届”——现在的青年人还能懂得什么是“老三届”吗?——“文革”初期,他们都是“毛**文艺宣传队”的成员。“宣传队”学跳革命芭蕾舞剧《红色娘子军》,他扮洪常青,她扮连长,虽然伴奏用的是单声道录音带,音量很大声浪很硬,而且娘子军们的脚尖不能完全立起,各个角色的舞姿也多有破绽,但在他们所演出的小天地里,还是大受欢迎。他还一度被唤作“小庆棠”。那时能被人这么呼唤真让人得意。现在的青年人还有几个知道有个叫刘庆棠的?那是舞台上头一个跳洪常青的演员。
后来他们一起到农村插队。什么又叫作插队呢?那可不是北京话里“加塞儿”的意思。他们依然热爱文艺,表演过唱起来跟吵架差不多的《*****就是好来就是好》。
再后来他们看电影《春苗》,幻想着也能被选进那样的摄制组,哪怕只扮个批斗“走资派”场面里高喊口号的小角色。看电影《决裂》,他们知道有个演反面人物的演员叫葛存壮,那反面人物居然在课堂上大讲“马尾巴的功能”,他们在地头休息时就常常学那滑稽的腔调,大家笑作一团。
再后来忽然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他们坐在电视机前观看了对“***”的公开审判。他们回到了城里,分配到了工厂。老相识见了他还叫“小庆棠”,他听了脸红心跳,使劲摆手。那时候刘庆棠已经作为“***”的爪牙被抓起来了。
但是他们还是无可救药地喜欢文艺。工厂里的业余话剧团演出《于无声处》,他俩又一次同台。他们结婚了。他们对着九英寸的黑白电视机,屏住气息观看美国电视剧《加里森敢死队》;他们被电影《***保卫萨拉热窝》迷住了,以至连看了三遍;他们的儿子出生了,摇篮边的双喇叭录音机里,放送出李谷一那用气声演唱的《乡恋》;看完宽银幕电影《神秘的大佛》,他们激动不已,不光是觉得极其好看,也觉得他们心目中有了具体的英雄榜样,那就是影片里扮演女主角的刘晓庆——从此他们永远关注她,仿佛他们的文艺梦,都由刘晓庆给代为圆满了,剩下的任务,就是把儿子送进文艺界。上幼儿园期间,他们带儿子看日本电影《追捕》,儿子被吓哭了;上小学期间,他们带儿子看话剧《雷雨》,儿子睡着了,这都让他们扫兴;但儿子一天天长大,小学毕业时,儿子在台上参加了小合唱《雪绒花》,他们坐在台下听得眼睛湿润。他们经济上不富裕,不能给儿子置备钢琴,他们就投资让他学拉小提琴……
带儿子去报考过音乐学院附中,落榜。中学毕业,儿子考电影学院、戏剧学院都没能进入复试。他们灰心了,但儿子那打进文艺圈的决心却空前高涨起来。
他们对文艺渐渐地疏离了。电影票贵得吓人,好不容易下决心去看了回美国大片《廊桥遗梦》,出了电影院直心疼所花的钱,不是他们思想保守,不能容忍有丈夫的娘儿们另去爱一个老头儿,实在是那电影不能引出他们丝毫感动;电视天天看,但那些摇滚乐、流行曲,还有那些以豪华办公室、别墅内外、歌厅舞榭为基本场景的电视剧,里面那些穿着考究的“成功人士”拼命地在表现苦闷、忧伤,他们看了只是发呆;前两年他们里头的她又下了岗,爱好文艺之心更淡薄了。
儿子有了个由头,提出到北京去闯闯,那气势是他们爱同意不同意,心已成铁,不可回软,他们也就下定决心,鼓励支持。儿子上火车时,原来他们已经给他带了三千块钱,临到车快开了,母亲又把一个信封递到窗口里儿子手中,那几乎是她的全部私房:一千元。儿子从渐远的车窗里探出身子对他们喊:“想想‘马尾巴的功能’!”他们会意。葛存壮说过:“我最得意的作品就是葛优!”他们梦想进入文艺界,那梦太久太旧,苍白得快跟肥皂泡似的破灭了,却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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