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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春趴在炕上翻着一本缺角掉页脏兮兮的书，上面密密麻麻写得都是字。他不认识几个，可是仍旧看得津津有味，还不时用手在炕上临摹。孟朵瞥了他一眼，觉得他写得倒是有模有样。

“小一叔写得真好，等以后进了学堂肯定会被夫人夸赞。”她笑呵呵的打趣着。

三春闻听立即不好意思的笑了，用手搔着脑袋撅着嘴巴说道：“我原想着去学堂外面偷听，谁知那条大黑狗太厉害，不仅叫的吓人还跑出来要咬人，撵得我鞋子都差点跑丢。”

孟朵听了手下一滞，又抓紧忙活起来。家里的银子还了饥荒，买了粮食，开春要修屋顶。再除去给豆花留下的六十个铜板，足够送三春去学堂念书。

不过居家过日子手里要有些富余才好，免得有什么事忙乱。眼下她接了能赚钱的活计，一想到可以帮扯养家，她心里就一阵欢喜。

如今家里的所有银子都在她手里拿着，每往里面放一文钱，她就高兴一分。

她一边做活一边在心里算计，等做完手中的活换了钱，再添里面二十文就够还给豆花了。

想到豆花，她心里不由得一阵失落怅然，不知道豆花过得怎么样？上次她去镇上，也没得空去王家门口转悠转悠，竟连豆花的消息都不得。

豆花娘两只眼睛里只有银子，这六十文断断不能给了她。只找机会见见豆花，交到她手上才好。

孟朵正在胡思乱想听见帘子那边有动静，原来是四丫睡醒了。

她揉着眼睛顶着乱蓬蓬的头发钻了过来，孟朵下地打了水。穷人家的孩子娇气不起来，四丫自个撸袖子洗脸。

“今个儿二嫂给你梳头发。”孟朵笑着拿过梳子，轻轻的拢着她的头发。

四丫的头发挺多，不过颜色偏黄，发梢有不少开叉的地方，一瞧就是营养跟不上。

孟朵在木梳上沾了些水，慢慢通着头发打结的地方。

“二嫂梳头最舒服，一点都不疼，还好看。”四丫咧开小嘴笑着，露出个豁牙。

孟朵手很巧，只要看过一次的发髻就能照着样子梳出来。前几日去镇上，她特意留心看了小丫头都梳什么发式，打算给四丫也梳一个。

她的动作很麻利，又把紫头绳拿了出来。四丫见了果然高兴的叫嚷开了，拿在手里舍不得让孟朵绑在头上。

等到绑好，四丫凑到脸盆跟前晃着脑袋瞧起来。孟家没有镜子，平日里也不需要照镜子，能吃饱肚子衣裳遮体就满足，谁还有心思寻思什么漂不漂亮的事？

四丫到底是个孩子，照了半天又穿鞋下地，张罗着要去外面逛一圈。孟朵让三春陪着，又嘱咐她们别走远。

孟朵把手中的锦帕绣完，满意地瞧瞧，看看外面的天色起身去热饭。

锅里的水还没烧开，就听见四丫哭得动静。孟朵唬了一跳，急忙站起身，四丫抹着眼泪跑进来。

“二嫂，三哥跟人打起来了！”

孟朵来不及问缘由，赶忙拉着四丫去找人。刚刚一出院门就听见吵闹的动静，拐了弯看见几个孩子围成一圈，正在鼓气加油。

透过圈子的缝隙，孟朵瞧见三春和胖仔滚在地上揉成一团。

“快点起来，怎么就打起来了？”孟朵见状赶紧拨开孩子们进去，三春正翻身骑在胖仔身上，小拳头玩命的往胖仔脸上挥。

孟朵急忙抱住他的胳膊，把他从胖仔身上拉扯下来。他似乎发了疯，孟朵怎么都拉扯不住，反被他推搡开坐在地上。

“哎呦！”她的手掌撑在地上，一阵疼痛袭来。

听见她的呼声，三春麻利的从胖仔身上下来，跑过去把她扶起来，小心的问道：“二嫂摔倒哪里了？都怪我！”

孟朵哪里有功夫理睬手上的小伤，甩开三春的手过去拉扯胖仔。

只见他衣襟上的扣子掉了两颗，裤腿上一个大口子，嘴角有一块淤青，脸上满是眼泪鼻涕。

“呜呜，我回家告诉我娘去！”他裂开大嘴巴使劲嚎着，一扭身跑了。

三春见到孟朵脸色难看，吓得低着头老老实实的站着，并不敢言语一声。

“跟我回家去！”孟朵拉着四丫前头走，三春耷拉着脑袋后面跟着，丝毫不见刚才张牙舞爪想要跟人拼命的架势。

回到家，孟朵先给四丫洗了洗脸，然后才问她事情的经过。

“小姑是个好孩子，不能跟二嫂扯谎！”孟朵难得这般严肃。

四丫是个直肠子，自然是一五一十的说了，“二嫂不要骂三哥，都是胖仔欺负人。他把三哥最喜欢的书扯烂了，还笑话三哥大字不认识一个，整日里捧着本烂书，实在是太着逗。他还让三哥读书上的字，三哥读不出来，他就带着那几个小子一起哄笑。

三哥虽然气得脸都青了，也没理睬他，拉着我就要回来，可他堵着三哥不放，说三哥不认识字装相，还是个没尿性的娘们！三哥急了，这才跟他打了起来。”

三春听了，可怜兮兮的看着孟朵，喊了声“二嫂”，声音里满是委屈。

“再怎么也不能动手打人，我都去拉扯了还不罢休。要是你那一拳头下去，胖仔的鼻梁骨保准断了！你先在院子里站着，等大伯回来再让他揍你！”孟朵心头一软，可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他，免得他养成动手的习惯，以后会惹大祸啊。不过让孟大打他的话却是为了吓唬三春，她怎么会告状？

三春咬着嘴唇乖乖的站在屋檐下，四丫刚想要帮他求情，就见胖婶一阵旋风似的刮了进来，不容分说就是一通骂。

　026　孟大训三弟

胖婶的娘像一阵旋风刮进来，劈头盖脸就骂人，瞧见三春立在屋檐下冲了过去。孟朵生怕三春吃亏立即过去拦着，“啪！”一声响，她脸上立即挨了一下，五个手指印眼瞅着浮现出来。

“你竟然打我二嫂，我跟你拼了！”三春见了卯足了劲一头撞过去，生生把膀大腰圆的胖婶撞倒在地。他自个失了全身的力气跌坐在地上，张着嘴喘着粗气。

“好你个有人生没人教养的兔崽子，打了我儿子不说，现在连我也打了！”胖婶一股身起来，却踩到自个的裤腿子，一个踉跄又趴在地上闹了个狗吃屎。

“妈呀！我的牙！”她带着哭腔喊起来，一抬头吓了孟朵一跳。

只见她满嘴是血，正从地上捡起一颗牙喊着，“不得了，杀人了！杀人了！”

孟朵见到她一股身起来，已经把三春护在身后，唯恐她扑过来伤人。可没想到她竟然自个绊倒了自个，还把门牙摔掉了一颗，这报应来得还真是快。

一颗大门牙，从根上生生折断，那股子疼劲一般人都受不了。胖婶坐在地上哭天抢地的嚎起来，血水混着眼泪鼻涕，瞧着分外的恶心。

邻里听见动静都过来看热闹，王大娘最看不上胖婶欺软怕硬的性子，猜到今个儿这场事不怪孟家，可胖婶的样子却着实让人同情。

“她婶，你先起来拾掇拾掇再说。”王大娘招呼孟朵打水，把胖婶扶起来。

胖婶见来了人，越发的撒泼打滚，王大娘见状不由得皱眉头，心里骂着蠢货泼妇，那一丁点的同情也化作乌有。

“我们在村子里真是没法活了，三番五次被这小娼妇和小兔崽子欺负。今个儿不是她们死就是我亡，谁都别拦着！”说罢站起来，就要往孟朵那边冲。

“你别拉着我……”她光往前使劲，可脚步却半点都挪动不了，什么时候王婆子的力气这般大了？

她使劲挣脱不开，扭头一瞧，唬了一跳。

只见孟大就站在她身后，一只手拽着她的后脖领子，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阴鸷。

她想到上次自个爷们闯进孟家，孟大就放了狠话出来。眼下见到他一副要揍人的架势，顿时心下惊慌。

“你要做什么……这里可都是人瞧着呢！”她哆里哆嗦的说着，随即想到自己有理，况且青天白日当着众乡亲的面，孟大也不敢太过分，又虚张声势的挺了挺腰板。

孟大冷笑了一声，手一松，她便像一滩烂泥被甩在地上。

“我们孟家不是谁都能进来撒泼的！”说罢从后背摘下弓，搭上箭拉满对准她的心口。

她吓得浑身哆嗦，脸色苍白的像一张纸，眼睛瞪得溜圆，眼珠子明显的凸出来。

旁人都被孟大的举动吓到了，竟然没有一个人胆敢上前劝慰。孟朵脑子里闪现出上一世的事情，突然怔过神来。为了一个乡村泼妇，搭上大伯的前程和他们一家子的幸福太不值得！

“大伯……”她急忙开口阻拦，可还是晚了一步。

箭已然离弦射了出去，几声尖叫同时响起来。胖婶更是“妈呀”一声倒在地上，那支箭正插在她的发髻中间，颤巍巍的发出微弱的声响。

孟朵见状长出了一口气，原来大伯并未打算杀人，不过是想要吓唬一下她罢了。不然以大伯精准的射箭技巧，这么近的距离岂能射不着？

王大娘离得最近，赶忙过去掐胖婶的人中，很快她就转醒过来。

“再敢到我家来撒泼，我会要了你的命！快点滚！”孟大的声音很低，却透着股子杀气。

胖婶浑身一哆嗦，只觉得两腿之间涌出来一股温热，腥臊之气立即散发出来。浅颜色的裤子湿了一大片，她爬起来，地上也画了一块地图。

“尿裤子了，不嫌羞！”四丫吐着舌头喊着，立即有人低低的笑起来。

胖婶顾不上其他，连滚带爬的跑出院子。旁边就是她家，她透过窗子瞧见自家爷们正坐在炕上喝酒，登时有了几分底气。

她朝着孟家喊道：“我就不信没有说理的地方！你等着，我去找村长评理！”喊完赶忙溜进屋子，把门关的紧紧的。

孟大听见隔壁传来吼声，不一会儿，就见庞大拉扯着媳妇、孩子出了房门，一路往村长家方向去了。

“他们准是去村长家里告状了，你赶紧去瞧瞧，别让她们一家人胡说。”王大娘见状好心的说着，还有个别人趁机拱火，想要看更大的热闹。

孟大负手站在院子里，瞧了一眼知道自个闯祸满脸惊恐的三春，回道：“多谢王大娘，我先问过了事情的经过再说。”说完进了屋子。

孟朵带着三春、四丫跟进去，王大娘等人各自散去。有几个爱看热闹的人竟然追到村长家，可村长家里养着两条大黑狗，他们想要偷听却靠近不得。

片刻，村长打发人来找孟大。孟朵想要带着三春、四丫一起去解释，孟大却让她们都留在家里。

过了大概一个多时辰孟大才回来，只告诉她们事情解决了，详细情形并未细说。

四丫虽然不懂事但有些眼力见，心里难过懊丧却不敢再提及自个过生日的事。三春见因为自个打架，竟然连村长都惊动，还连累孟朵挨了一巴掌，心里后悔、自责的不得了。

“你过来！”孟大坐在炕上，朝着他招手。

孟朵赶紧把三春搂在怀里，“大伯，有话好好说……”

孟大盯着三春不言语，三春咬着嘴唇，迟疑了一阵拉开孟朵的手。

他走到孟大跟前，“扑通”一声跪下，孟朵见状立即红了眼圈，四丫缩在她身旁不敢说话。

“你知道错了？”孟大板着脸低声问着。

“嗯。”

“你错在哪里了？”孟大盯着他的眼睛。

“我不该跟胖仔打架！以后我再也不敢了，大哥你别生气！”自打孟大去村长家，他就一直在心里反省。

孟大闻听眼神变得深邃起来，片刻方说道：“今儿个大哥就给你上第一课，你听好了！”

三春听了一怔，孟朵也是一阵纳罕。

　027　四丫过生日

孟大从村长家里回来，并不透露半点口风，而是把三春唤到跟前。

三春知道自个做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