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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朵赶忙扯着她往外面走，怎料门口进来个人，竟撞个正着。

还不等孟朵反应，后面的小伙计蹿了过来，满脸堆笑陪着小心，“姑奶奶好几日没来了，小的正在心里寻思，是不是上次小的惹恼了姑奶奶。今个儿一大早起来，院子里的喜鹊就叫个不听，我合计着是有喜事，没想到竟是姑奶奶来了。您有没有伤着，掉一根头发丝小人都吃罪不起啊。”

“油嘴滑舌的兔崽子，拿不出好物件仔细你的嘴巴。”旁边白胖白胖的婆子笑着骂道，小心搀扶着一位中年妇人。

那中年妇人一身的绫罗绸缎，头上挽着精致的发髻，上面插着一支描金点翠的簪子，手指头上，手腕上，戴着金光闪闪的饰物。

孟朵只觉得眼睛都被晃花了，生平第一次见到如此富贵的人物。

那伙计用身子挤着孟朵和李婆子，护着那妇人往里面去。孟朵被他的胳膊肘撞得一趔趄，退后两步差点摔倒。

“往哪里撞？”李婆子扶住孟朵，见到她没事没敢大声嚷嚷，不满意的剜了伙计一眼。她也看出那妇人不是一般人物，反正没吃什么亏就算了。

孟朵扯扯她的衣裳，示意她赶紧走。两个人走到门口，突然听见有人喊“留步”。

“你身上这件衣裳的花样挺特别，哪里买的？”那妇人盯着孟朵的前襟问道。她的声音挺柔和，看着孟朵的眼中有一分慈祥。

孟朵觉得眼前的妇人没有半分鄙夷的意思，戒备心放下了不少。

“这位可是陈镇长家的大姑奶奶，问你话还不快点说？”小伙计见到孟朵呆呆的样子，赶忙轻声呵斥起来。

妇人眼神一闪，那婆子立即骂道：“别吓到人家小姑娘，一边儿去！”

“这衣裳是我自个做得，前襟刮坏了就绣了些图样遮盖一下。难得入了姑奶奶的眼！”孟朵爽利的回着。

那妇人见到她落落大方，说话不忸怩，心中多了一分喜欢。

“走，跟我上楼去。”那妇人眼中多了些笑意。

正说着掌柜打楼上下来，见到妇人忙满脸带笑的迎过来。他笑着引着妇人上楼去了，孟朵站在楼下迟疑着。

“姑娘，赶紧上去吧。你这是入了那位姑奶奶的眼，小心侍候着，好处有的是。”伙计的脸变得挺快，让孟朵赶紧上楼去。

李婆子没空挤兑他，拉着他小声问道：“那位大姑奶奶一看就嫁了人，嫁给哪位老爷了？瞧着派头比陈镇长还要大。”

“说了你也不知道，反正是你想都想不到的京都大官。家里面房屋千座，良田万顷，仆人成群，每天是山珍海味流水的宴席。大姑奶奶惦记父母，再加上京都天气干燥，这才回来休养。”伙计说得眉飞色舞。

李婆子听得发了呆，孟朵却在心里琢磨该不该上楼去。

跟上楼的婆子又下来，召唤孟朵上去说话，李婆子扯着她上去了。

她们进了一间屋子，只见里面摆着红木的桌椅，陈家姑奶奶正在喝茶，掌柜的站在旁边奉承着。

“你瞧瞧这花样、手法，怎么样？”陈家姑奶奶看见孟朵招手，让掌柜的看她衣襟上的绣花。

那掌柜明显是内行人，瞥了一眼就说道：“做这个活计的人好巧，就着破口设计花样，用色柔和大胆。这手法看着特别，不似眼下常用的湘绣。小姑娘，这是你绣的吗？”

孟朵这才反应过来，她用的手法是苏绣，两年后才传到这边。

“嗯，我不过是胡乱绣着玩的。”一时之间，孟朵想不出该如何解释，好在那掌柜和陈家姑奶奶都未追问她如何学会。

陈家姑奶奶听了笑着说道：“掌柜果然是好眼力，绣法好学，可这配色设计却不是一时能领悟得了的。倘若这绿色再浓重一些，估计就俗了。”

“姑奶奶才是见解独到。”掌柜的点着头回着。

两个人说起来，孟朵拘谨的站在旁边不敢插言。半晌，陈家姑奶奶才抬头瞧了她一眼，笑着说道：“我瞧着你不似富贵家里的孩子，可想做些活计赚些钱贴补贴补？”

言语间并无半点轻视的味道，这般直白的说出来，孟朵倒是没有不自在的感觉。贫穷不是罪过，不用掖着瞒着。

听见有钱赚孟朵眼睛一亮，迟疑了一下问道：“我倒是想赚些家用，只是家在陈家村不能时常来镇上，家中又有小叔、小姑需要照顾。况且，我这手艺恐怕不能让夫人满意。”

陈家姑奶奶听了她的话心里有些惊讶，看不出她小小年纪竟然已经嫁了人。

旁边一直陪着的李婆子见缝插针的说道：“夫人不知，这丫头命苦啊。”说罢瞥了一眼端坐着的人，停顿一下接着说起来。

陈家姑奶奶听见孟朵小时候被人牙子拐卖，没成亲的夫婿去世，觉得孟朵可怜极了。

“怪可怜见的！”她叹口气说着，“我有些手帕、荷包之类的小物件，你只管拿回家去绣，什么时候绣好了什么时候送过来。不管大小，一个给你五文钱，怎么样？”

“太谢谢夫人了！”李婆子急忙替孟朵答应下，“难怪他们都敬着夫人，夫人真是个难得的大善人。”

陈家姑奶奶听了吩咐旁边的婆子，回去取了些手帕、香包之类的物件。

　024　弟妹别累着

孟朵拿着锦帕、香包等物站在大街上，现在还觉得晕乎乎不真实。手上这些物件无一不是上等的料子，平日里别说用手这样摸，就是看上几眼都难。那位陈家姑奶奶就不怕自个不送回来了？

村子里条件稍微好一些的人，大都抠门防备心重，这位陈姑奶奶倒是个大方、温柔又和气的人。孟朵生平第一次见到这般人物，心里又仰慕敬重又欢喜。

只是这活计实在是不该揽下，万一做不好或是弄坏了物件怎么办？可容不得她推辞，人家陈家姑奶奶委婉的下了逐客令，李婆子一叠声的道谢不容她说话，拉着她就下了楼出了铺子。

“快点回去吧，马车可不等人。我家那老头子倔，等得不耐烦一挥鞭子就把咱们俩扔下了。”李婆子笑呵呵的说着，“这些物件你收好，我瞧着都是好东西，弄丢了吃罪不起。”

“要不我给送回去？”孟朵听了这话心里越发的不自在。

李婆子赶忙拦住她，“里面那位是什么身份？这样帮扯待见你，旁人羡慕嫉妒都来不及，你倒往外面使劲的推。放着抬筐不上专门上粪箕子，小心里面那位恼了。

我知道你是怕做不好，弄坏了，搞丢了，可看那位的做派，岂会因为这个让你赔钱？在咱们眼里是金贵物件，人家都没看在眼里。瞧瞧这料子，啧啧，上好的缎子面做这些，真是白瞎了！”

孟朵听了她的这番话又寻思了一阵，反正拿也拿了，索性就做一次。一件就有五文钱，把手头这些都做完就有四十文，真不少！

“李大娘，一会儿咱们回去别说这事，回了村子也请李大娘替我保密。”孟朵看见李婆子满脸狐疑又接着说，“这事若是做好了能长长久久还行，不然闹得哄哄嚷嚷大伙都知道，最后没成事或是一锤子买卖，岂不让人笑话议论？我们的情况，我的身份……”

“知道了，你这丫头瞧着木乎乎，心眼子还真是不少！”李婆子闻言笑了。她知道最近孟家多事，孟朵又是寡妇的身份，确实不适宜张扬。

孟朵把那些物件收好，两个人回了集合地。大伙都回来的差不多，正吱吱喳喳相互询问价格，看买回来的物件。但凡是女人就喜欢买东西，看见自个买的东西比旁人的便宜好用，就会高兴的不得了。

回去的路上比来得时候还要热闹，孟朵不时摸摸怀里揣着的物件，没心思接大伙的话茬。

到了家村口，孟朵就瞧见三叔和四丫正在张望。

“你们怎么来了？”她跳下马车，把自个买得东西抱下来。

三春过来帮忙，笑着回道：“二嫂第一次去镇上买东西，四妹念叨了一整日，我只好带着她过来等二嫂。”

“二嫂，这软乎乎的是什么？”四丫也过去帮忙扯包裹，感觉暖和和的好想整个人趴上去。

家里那两铺棉被还是孟家二老在的时候做的，这么些年都没重新拆开再续过棉花，四丫不认识在情理之中。

孟朵笑着回道：“这是棉花，做被子和棉衣裳用的。”

“二嫂要给我们做新衣裳吗？”四丫听了乐得喊起来，“是等到我过生日穿吗？”她还念念不忘自己过生日的事情，一天至少要叨咕六七遍。

孟朵稍微算计了一下，“生日之前做不出来，过年的时候一定让你跟小叔都穿上新衣裳。”

“二嫂，你真好！”四丫觉得家里的好事是一件接着一件，不仅能吃上肉还能穿新衣裳，搁到以前，她可是连想都不敢想。

“不是我好，是大伯有能耐。”孟朵带着小姑、小叔往家里走，边走边问二人可吃了午饭，在王大娘家里有没有淘气等等。

回到家里，她见孟大还未回来，先去王大娘家道谢，然后归置买回来的东西。

那两根紫色的头绳被她偷偷藏好，想着四丫过生日再拿出来，给丫头一个惊喜。她本想赶紧把棉被、棉衣做出来，可偏生接了陈家姑奶奶的活，少不得先紧着银子赚。

三春带着四丫在院子里玩，她盘腿坐在炕上，针线笸箩摆在面前。她低头做活计，不时抬眼瞧瞧小姑和小叔。

“大哥！”她听见四丫的动静，赶忙把手中的活计放下下地穿鞋。

还不等她走到门口，孟大一揭帘子走了进来，带着一股子冷风。

“今个儿去镇上可还顺利？”他瞧了孟朵一眼，看见炕上放得东西一怔。家里面的日子是有了盼头，可还买不起贵重物件，况且二弟刚去，这些鲜艳精致玩意儿是哪里来的？

每日都要做活计，还要往家里拿银子，孟朵自然知道瞒不住孟大，便如实说了。

却见孟大眉头一皱，脸上明显带着几分不悦。

孟朵见状心下一沉，垂下头怯生生的说道：“大伯可是恼了？这事没跟大伯商量，是我的不对。只是这物件已经拿了回来，陈家姑奶奶那边也说好了，这……”说罢她无措的扯着衣襟。

“弟妹别怕，我没生气！”孟大见到她惊慌无措的模样心里不是滋味，“家里乱七八糟的活计不少，你又接了这活，累坏了身子可怎么办？况且这做针线最累眼睛，冬天的白日极短，说天黑就天黑。眼下咱们的日子一天好过一天，我不想让你辛苦。”

若是换做一般人家的大伯和弟媳妇儿，说出这番话来是万万使不得。可孟朵打小在孟家长大，跟孟大有兄妹之情，二人倒未觉得不妥。

孟朵听见大伯没有气恼，登时松了一口气，抬头笑着回道：“陈家姑奶奶说不着急，容着功夫让我做。大伯放心，我不会让自己累着。不心疼身子，我还心疼看病的银子呢！一件五文钱，做完这些就能赚四十文，能买不少物件呢。”

孟大闻言眼神一滞，心里埋怨自个没能耐，竟然让弟妹买手艺赚家用。他不是个喜欢表白的人，只在心里暗暗下了决定，要一辈子对弟妹好，让她以后别再这般辛苦！

　025　又有祸事了

眼瞅着腊月十一就到了，头天晚上四丫兴奋地睡不着，折腾到下半夜才睡过去。第二天太阳都晒了屁股她都没起来，孟朵也不喊她，里里外外忙活起来。

孟大吃过早饭要进山，孟朵给他装了两个菜馅的窝窝头和一罐子温水，又叮嘱他要早些回来。

她把前几日腌制好的鸡排、鸡皮和收拾干净的鸡肠拿出来，又舀了一把花豆泡在水里，然后回到屋子里做针线活。

三春趴在炕上翻着一本缺角掉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