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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代3.0刺金时代 作者:郭敬明-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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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我们俩把满桌子的菜都吃得一片狼藉,也喝光了足足三瓶红酒,还醉醺醺地打碎了两个盘子、一个酒杯之后,他们也没有来。

后来,每当我回忆起顾里那时的眼神,和脸上的微笑,我就难以掩盖内心仿佛针刺到穴位时酸胀般的痛楚。我是在当晚离开了那个别墅,回到自己家打开手机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发给顾里的那条短信“我买一点东西就过来,稍微迟到一会儿”后面,有一个红色的感叹号,那是发送失败的标识。我在那一刻,终于明白过来了顾里为什么看着我时,脸上会露出那种如释重负般的高兴,和目光里喜悦的满足。在我到达之前,她一定是一个人在寂静的客厅里坐了好几个小时,一定是久久地面对着一张摆满了大鱼大肉、热汤美酒却空无一人的餐桌,她肯定觉得自己已经被所有人抛弃了——但我在最后出现了。所以她才会那么高兴,像过年似的张罗着我坐下,一起吃饭。她竟然因为这理所当然的出现,对我感激。

不,这不应该是顾里。她不应该这么卑微,她不应该这么容易满足,她应该是所有人围绕着旋转的中心,她应该是永远挑剔我们、让我们时刻迁就她的刻薄贵妇,她应该在我们迟到一分钟时,就在手机里冲我们咆哮,并且在我们到达之后打断我们的狗腿。

这才是她。

这才是那个骄傲的她啊。

我躲在自己的被子里,哭得撕心裂肺。那是我人生中,哭得最伤心的一次,比简溪离开我的时候,和我参加崇光葬礼的时候,哭得都还要伤心。哭到后来,我整个人开始咳嗽,停也停不下来。我的胸腔像一座千疮百孔的城墙,大风呼啸着,把一切都刮没了。

是的,我没有留在那栋别墅里。我把顾里孤零零地留在了那儿。因为我没办法面对那栋巨大的死寂。我很害怕睡在一栋仿佛陵墓般的别墅里。明明一个月前,那里还是弥漫着咖啡香气的温室,永远有各种人的声音在聊天,在吵架,在谈情说爱,在讨价还价。但是今时今日,它却像一座人去楼空的村子,孤零零地沐浴在秋天的冷雨里。

就像我此刻湿淋淋地躺在床上一样。

回来的路上,我没有打车,也没有打伞,我裹着大衣凭借着本能往苏州河边的公寓走。我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一路上,冰冷的雨水并没有让我的脑子清楚一点,我喝了酒,整个脸颊像是烧起来一样发烫,雨水淋在上面似乎能发出咝咝的声音。

无数过往的回忆,都像是一只一只的蚂蚁,列着队,喊着口号,步伐整齐地往我心脏最高处爬,它们一个一个在那最柔软的地方,插下了它们手里那面小小的旗子,这里,那里,还有那里,它们插下了密密麻麻的记号之后,就无声无息地走了,剩下几百面旗子迎风招展着,哗啦啦响,那些都是我们的过去,我们的曾经,我们的往日,我们的岁月。

喇叭声。雨声。司机咒骂的声音朝我耳朵里吼。

霓虹灯的光线。红绿灯的光线。汽车的大灯把我的瞳孔打得发痛。

我狼狈极了。

我回到公寓里,连湿淋淋的衣服也没来得及脱,就倒在床上睡过去了。

酒精把我的脑袋和心都烧得很痛。我想要起床倒一杯水的力气都没有。恍惚中有无数雨点敲打窗户的声音,密密麻麻的,像是一阵催促着什么又期待着什么的急促鼓点。听起来像是有什么重要人物快要登场时的鼓声,又或者是有什么大戏的幕布快要拉开时的配乐。

我发烧了。

整整在家睡了两天。

当我醒来的时候,我手机上是三个顾里的未接来电,还有一条顾里上午发来的短信。甚至还有南湘和唐宛如的未接来电。

但没有崇光的消息。

我看了看手机,过去两天了,崇光没有回家。也没有联系我。他仿佛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样。我环顾了一下周围,窗帘外面的光线应该是黄昏时分,我依然穿着那天晚上去顾里家吃饭的衣服,雨水已经被体温烘干,此刻散发着一股酸溜溜的臭味。

我按开顾里的那条未读短信,我盯着屏幕,把那行短短的句子反复读了四五遍,然后我翻身起床,随便找了套衣服换上,又从衣架上扯下那件厚实的棉大衣,跌跌撞撞地冲出门去。我的脑袋依然又热又痛,出电梯的时候,我一头撞在了电梯的门框上。

我没有顾得上顾影自怜地揉揉额头,我直接冲到马路中间去拦下了一辆出租车。那架势真的会让司机误以为我想要自杀。

我坐在后座上,握着手机的拳头,不停地在发抖。

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原来小说里的那些看上去又夸张又做作的句子都是真的,比如《红楼梦》里那一句,“一朝梦醒,已换了天地。”


CHAPTER 16

不知不觉,秋天已经这么深了。空气里的水分都在夜幕降临后飞快下降的温度里凝固成了肉眼看不见的细小冰晶,一颗一颗仿佛扎在空气里的小图钉一样,随时等待着钻进人的头发,钻进人的瞳孔,钻进人千疮百孔的心。

空荡荡的街道上几乎没有行人。他们都躲在空调嗡嗡作响的房间里,躲在窗户紧闭的出租车里,人们目光空洞地眺望着外面更加空洞的世界,他们都轻微地皱着眉头,目光里紧绷着一种无可名状的失落。这片万籁俱寂的肃杀,透着一种冷漠的残忍。就像那些展览在博物馆里的雕塑一样,再高贵也难以掩盖它们衰败没落的气味。

空气里溶解着落叶腐烂后的清冽气味,光秃秃的树干透露着一种无所谓的颓废。如同玻璃般又硬又透明的铅灰色天空,飞机飞过时就像硬币划过一块镜子,能发出铿锵的声音来。

我被这种声音折磨得头痛欲裂。我裹着厚厚的棉大衣,头靠在出租车的玻璃上,我的肺里面依然很灼热,像是一堆熄灭了的炭火依然不甘心地明灭着,我咳嗽了几下,仿佛吐出了几点灼人的火星来。

一路上,我都在反复地看她发给我的短信:“林萧,我的手术提前了。我现在在医院,想了想,还是希望你来陪我。我一个人害怕,你快来。”

以我对顾里的了解,她一定是打算自己一个人默默地就把手术完成的。但是,她显然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我明白穿上手术服,坐在准备室里,时刻等待着躺上病床然后被推进手术室的那种恐惧。我大学二年级的时候,只是做一个阑尾切除手术,我穿上手术服的当下,就忍不住号啕大哭。那时,顾里在我身边,她没有像往常那样冲我龇牙咧嘴地喷出毒液嘲笑我,反而,她轻轻地握着我的手,反复地安慰我:“没事,有我在。”

然而,我却在睡梦里,没有接到她的短信。我看着在短信发送了几分钟后顾里打来的几个未接来电,我的眼泪止不住啪啪地打在手机屏幕上。

此刻她还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医院的走廊里么?她已经换上了手术服了么?

她身边有人吗?她害怕吗?有人轻轻拍她的头,告诉她“没事,有我在”吗?

我想到这里,她那头发稀疏的额头又浮现在我的面前,她看起来像是中了咒语的天鹅,突然变成了羽毛稀稀拉拉的丑小鸭。

我的扁桃体肿得都快要碰到我的智齿了,我随时都觉得自己有可能把它们咬下来。我动了动红肿且剧痛的嗓子,拍着司机师傅的后背隔板:“师傅,你快一点,你快一点。”

司机从倒后镜里看了我一眼,我眼泪鼻涕的样子,肯定吓坏了他,司机立刻慌张地说:“小姑娘,你咋了?生病了啊?你别急哦,很快就到啦!你坚持一下!”

我穿过熟悉的大门,走过那座精致而巨大的天使雕塑,穿越湖边的小径,跌跌撞撞地朝着医院手术室的方向走去。我觉得这个地方就像一个被施了咒语的迷宫,有一头看不见的怪兽,在尽头的迷雾里张着血盆大口,它不断地吞噬着我们的生活。

顾里的父亲,崇光,宫洺,我因为他们来过这里三次。

而现在,轮到顾里了。

我转过弯,就看到了坐在走廊长椅上的唐宛如和南湘。

空荡荡的走廊上,她们两个一人各坐一边。头顶苍白的荧光灯,把走廊照得又冷又阴森。她们本来都各自低着头,然后在我的脚步声里,她们直起身子,转过头来看我。

“你们怎么在这里?”我看了看南湘,又看了看唐宛如。医院刺鼻的消毒水气味,让我混沌的大脑清醒了很多,肺里的灼热也似乎消退了一些。

“因为你不在这里。”南湘看着我,漂亮的眸子里是冷冰冰的光。她那双迷人而妩媚的眼睛,此刻明显地红肿着。我喉咙很痛,说话就像吞针一样,我不想去追究为什么南湘要对我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我此刻没有心情和她猜谜语,更没心情陪她打机锋。我压根儿就懒得答理她。

“因为顾里找不到你人,所以,她才打给了我。说实话,我一开始都不敢相信,所以我才打电话给南湘,让她陪我一起来。你也知道,我比较笨,万一有什么事,有南湘在,至少她能帮忙拿个主意。”唐宛如走过来,她看我虚弱的样子,把我扶着,在长椅上坐下来。

我挨着宛如坐下来,把大衣裹得更紧一些。医院的走廊里明明开着暖气,我为什么却感觉到这么冷呢。我望着对面的南湘,她穿着一件贴身的深蓝色羊绒连衣裙,薄薄的衣料把她纤细的身材包裹得玲珑浮凸,格外诱人。她看起来一点都不冷。

“顾里呢?”我不想再看她,我看了她恶心,我转过脸望着唐宛如问。

“已经进手术室了。我和南湘过来的时候,她正准备进手术室,她坐在滚轮床上,正准备戴上手术帽子……我看见她的头发……她那么漂亮的头发都掉光了,她还笑着安慰我不要哭……”唐宛如突然号啕大哭起来,“你怎么都没跟我们说啊林萧!”

她的哭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像一只小手,紧紧地攥紧我的心脏,我看着她悲痛的面容,我知道她是真心为顾里感到难过。这么多年,她一直是我们这群人里面,最单纯的一个。她嘴角的疤痕,因为她痛哭时扭曲的面容,变得更加狰狞,我看着这样的她,喉咙像揉进了无数把钢针一样刺痛着收紧。我的眼泪滚出来,打在手背上。我把抽泣着的宛如抱过来,靠着她的额头。

“林萧,你发烧啦?!”唐宛如突然推开我,伸出手背贴在我的额头上,然后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你怎么搞的?”

“前天晚上在顾里家,我和她都喝醉了。喝完我回家路上淋了雨,就发烧了。一直睡到今天,所以我才没接到顾里电话。”我一边擦着唐宛如的眼泪,一边小声地问她,“你那天为什么不来啊?你知道顾里多难过么?”

“我想来的。但我爸知道了我是要去你们那儿,就发了好大的脾气,把家里的暖水瓶都摔了。他把我锁在房间里,说我要出去,他就打断我的腿。”唐宛如低着头,眼泪掉在裤子上,“林萧,我想去的。我想和你们一起吃饭,一起喝酒。只有你们不会嫌弃我。我现在都不想下楼买东西,周围的人除了问我‘你的脸怎么回事儿啊’,就没有别的话好说了。我像个怪物一样。林萧,我好想你们。但我知道你们最近一定很忙,所以我也没有电话你们。”

我张了张口,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我没办法告诉她,最近我们在忙着把一笔凭空消失的七千万给找出来,所以我只能在她的手背上,一下一下地拍着,胸口像堵着棉花。

“林萧,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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