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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年杳杳-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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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杳蹲下身来掐了他脸蛋儿一把,应了一声,两人便坐在石头上,一一研究起那些小玩意儿来。
过了半个时辰,谢杳将东西一收,笑眯眯问他,“这院子可打扫好了?”
法纯嘴里塞满了吃的,腮帮子鼓鼓囊囊,跳下去拿起扫帚认真打扫起来。
谢杳这般过了四五日,直到宁王的责罚下来,太子遣人至松山观请她去东宫一趟。
宁王此番只算是得了个小惩大诫,被皇上在朝堂上痛斥了一顿,而后禁足王府三个月。不过太子借题发挥,本着落水狗能打则打的原则,联络大臣,参宁王的折子一沓一沓地飞上大殿,惹得龙颜大怒颁旨去查。最终殃及户部,生生裁了宁王户部的人,换上太子的人,又多多少少废了宁王各处的不少党羽——这一来也算成果颇丰。
谢杳本以为太子是有要事相商,当即便往东宫赶,谁成想他只说了这几日的动向,便拉着她在东宫里四处闲逛——倒是再未往湖那儿去。
这几日太子连着找了她两三回,要么是闲话,要么是听听曲喝喝茶,铺垫得过长,谢杳觉出不对劲来,这日里太子又遣人将她接进东宫,她人刚到,见过礼便开门见山问道:“殿下究竟所为何事?”
太子正画着什么,落了一笔,方淡淡道:“没什么事儿,孤便请不得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明明是三个人的电影,就算始终没有姓名也挡不住我想给自己加戏的心。
谢杳:。。。。。。我觉着,没什么用。
太子:我不要你觉着,我是太子,我要我觉着。
第46章 红豆
谢杳嘴上说着“不敢”; 心里却道黄鼠狼给鸡拜年; 哪来的好心。
太子停笔,将笔搁在笔架上,笔尖上染得是朱红的墨,“谢尚书加封太子少傅的旨意; 过两日便会送到尚书府上。”
“太子少傅?”谢杳一愣,她父亲这回治理蝗灾才刚刚有些起色; 不该是论功行赏的时候。
“这赏赐是孤求的。宁王一事上你功不可没,可你前不久刚刚升过官职; 不宜太过招摇。”
谢杳抿了抿嘴; 并未作声。宁王这事儿上太子不会显露痕迹,更遑论把她这么明晃晃地推出去——太子存的; 绝不是单纯为她请赏的心思。
太子将画好的那幅画拿起来; 展给谢杳看; 随口问道:“你看孤这画,画得如何?”
宣纸上未干的墨痕粼粼; 他画工意外得尚可; 几颗红豆栩栩如生; 像是一时兴起,零零散散抛了一把红豆于纸面。
谢杳只看了一眼; 心里便咯噔一下,藏在袖中的手默默握紧,面上却不显,摇摇头道:“不好。”
“怎么个不好法儿?”
谢杳抬眼看他; 一字一句道:“画上合该是窥得见作画人三分襟怀抱负的。殿下贵为太子,一国储君,画画江山便是极好,若是把心思用在画红豆上,怕是会因小失大。”
“江山悦目,红豆悦心,各有千秋却并不相悖,何来因小失大之说?何况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红豆生在王土之上,孤若是要采撷,还有什么拦得住?”
“殿下身居高位,不必臣女多言,也明白高位之上,最怕的不过一个贪字。再者,入画如摄魂,须得画中之物的魂在,方得神韵。倘若不得其魂,画得再美,也不过是一团墨罢了。这画确是不好,同殿下搭不到一起,殿下改日得空,重作一幅便是。”
两人打着哑谜一般,你来我往几句话间便互相交了个底。可惜这底并非人所愿,贸然说出口,即便是绕了几道弯儿,只要对方听懂了,也仍是难堪。
太子轻笑了一声,“在你心里,不好的不是这幅画,而是作画之人。”
谢杳默不作声跪下,行了大礼,平静道:“请殿下降罪。”
情爱之事,本就讲究的是一个你情我愿,若非如此他也不会袒露心意于她。毕竟动心的人是他自个儿,只消求得一道圣旨,哪儿还有她蹦跶的余地?
他肯问她,便是没打算强行把她留在身边。可她如今请这罪,这般跪在他面前,倒显得他那所剩无几的一点真心也裹挟着层层算计,可笑又可悲。
也是,太子看着手上那幅墨迹将干的画,像他这样生在皇家,又被早故生母的夙敌抚养长大的人,一生至此,身边的人敬他惧他算计他唯独没人真心待他,像他这样未曾见过真心的人,哪儿来的真心。
太子被她这一句话气得不轻,将手里的画搓成一团掷在地上时,像是把自己那颗心也揉皱成一团掷了出去。
他胸膛剧烈起伏,缓了好一阵儿仍是未能压下去火气,怒极反笑道:“好极,好极。谢杳,你还真是知道怎么一口气将孤堵死。”
“殿下消消气,为了这么一幅画动肝火多不值当。”
太子眯眼看她,陡然开门见山道:“你可知道,你同沈辞,是万万不能的。”
太子没叫起,谢杳依然规矩跪着,答道:“臣女知道。”
“孤看你压根儿就不知道!”
谢杳颇无奈地抬眼看他,懒得再解释,顺口接话道:“那臣女就不知道。”
太子显然是已调整了过来,再被她呛声时也不觉得有什么,压低了声道:“你同他走得过近,不仅是在加速沈家的败亡,稍有不慎,还会牵连你自家。”
谢杳登时警觉起来,这还当是太子第一回 同她直接说到沈家。可她心里拿不了十分的准,话也不能说得太过,只得试探道:“皇上自然有皇上的决断,不是臣女能置喙的。沈家的兴亡,还当是握在镇国公手里。”
太子嗤笑了一声,“天真。”
谢杳跪麻了腿,悄悄挪动了挪动,太子看在眼里,本想再晾她一会儿,可看着她倒吸了一口冷气的样子,终是没好气吩咐了一句“起来罢。”
谢杳慢腾腾站起来,一面活动了活动,一面问道:“臣女只想多问一句,若殿下只是殿下自己,与此事上是如何作想?”
“孤且先提醒你一句,你是孤的谋臣。你当真想听?”
“洗耳恭听。”
太子倚坐在书案上,语气随意,却又意有所指道:“沈家兵权必收不可。可孤对沈家人的性命,抑或说是下场并不关心。”
这番话倒是与谢杳先前猜测得无甚出入,心里有了底她也随意许多,甚至调笑般问了一句:“高官厚禄也许得?”
太子看她一眼,微微颔首,“杯酒释兵权,理当赔上点什么的。”
谢杳又多问了一句“殿下想没想过,西北边陲失了沈家,哪家顶得上去?”
正是这句,太子冷了神色,“这天下终归姓的是穆。沈家为什么走到今日这步田地,你还不清楚?”
谢杳自知问到了他痛处上——倘若太子得登大宝,定当是一代明君。可明君有个通病,什么都想做好。兴朝重文抑武的弊端已然初露端倪,这也是缘何上一世沈家起兵后短短几载杀进了京城,而这一世即便是解了沈家的兵权也不见得解得开西北困局。
两人间静默了好一会儿,太子缓和了神色,不欲同她在这个话题上说的太多,末了只叹了一口气,轻声道:“你前头也说了,若孤只是孤。可孤不能,孤坐在这东宫里,万事能顺的只有父皇的意,而非孤的心。”
他这话也是想给她敲一敲警钟,好叫她记得如今的处境,同沈辞保持些距离,没成想她却轻快道:“臣女只要知道殿下的打算就足够了。”
话说到这儿,他亦早明白过来,她最开始在揽月阁之上便投奔于他的目的何在,一时心里竟莫名有些酸涩。
当日她一席话,是他心动的根源,只是他彼时并未察觉。
如今才知晓,原是自那时起,她便满心替另一个人筹划着。
那句“你倒是事事为他打算得彻底”他并未说出口,连同那句“沈辞究竟有什么好”——依着她的性子,他倘若问出了口,怕是能让她再气个半死。
谢杳见时辰差不多了,径直告退,刚刚转过身去走了两步,便听太子在身后叫住了她。
“谢杳。”
谢杳步子一顿,太子缓缓道:“你可知孤为何偏偏对你生了这种心思?因为你与孤,骨子里其实是一类人。”
他不等她反应,接着往下说:“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固执又偏爱孤注一掷。可你知道么,这种人,也是最容易忘了自己的人。你只看着一个东西追,追着追着,就找不到来路,甚至你追的那东西是什么时候变了样子的,你也未能察觉出。”
“谢杳,你觉得沈辞,在你走出去那般远以后,还认得出你么?”
谢杳后背倏而一僵。这些天来断断续续的噩梦骤然从他的口中听到,耳畔回响的却是当日沈辞一句“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她在怕什么,当真是个好问题。
她怕避无可避的旧路,怕相隔一世无法相认的旧爱,怕恍然间已是旧人。
太子往前走了两步,恰停在她身后不远处,是她往回退一步就能退进怀里的距离。
“既然已经知道你们之间是个死局,何必要进去撞个头破血流?”
谢杳回过神来,低头道:“殿下方才说,我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可沈辞他就是我的目的,殿下要我如何罢休?”
太子被她这话一噎,却见她抬起头来望向殿外大亮的天光,而后轻笑了一声道:“路还有得走,殿下何妨走着瞧瞧。”
这话说完,她举步走了出去,再未停留。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谢杳,送你一句后来有人会说的话——与恶龙缠斗过久;自身亦成为恶龙;凝视深渊过久;深渊将回以凝视。
谢杳:惶恐。jpg
沈辞:我就在渊底,我就是恶龙本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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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锋芒
外头日头正盛; 谢杳踏出殿门; 迎面吹来的风都裹挟着燥热的暑气。远远的好像有宫人在粘蝉,满一树的知了便扯着嗓子叫。影子缩在脚下,四处的石板亮得都有些晃人。
谢杳自东宫走出去便起了薄汗,马车先前寻了个阴凉地儿停着; 甫一进去的凉意舒服得她喟叹了一声。
雁归在旁给她打着扇子,习习的风吹起她鬓边一缕发丝。谢杳伸手将头发拢回去; 开口道:“同太子说了那么多,我都有些口渴了。去镇国公府罢; 讨口茶喝。”
雁归应了一声去知会了车夫; 便又进来给她打扇。谢杳取了纸笔来,写了封拜帖。
她落笔时; 雁归的扇子便顿了一顿。
谢杳瞧了她一眼; 接着写下去; “今时不同往日,虽说本不必讲究这些; 可总得做给旁人看不是。”
雁归迟疑片刻; 手上动作轻了不少; “小姐刚从东宫出来,若是又紧跟着大张旗鼓地进镇国公府; 怕是会引人猜忌。”
这放在外人眼里,一个最近与东宫往来极为密切的臣子,倏而去镇国公府拜访,八九不离十当是东宫那位有什么动作。
谢杳吹了吹墨痕; 笑道:“反正我是去喝茶的,还要分神去管旁人猜忌?”
她要的正是这份猜忌,只是不能同雁归直言罢了。
雁归见她坚持,也不再多问,只当她是心里有数,马车一停便去递了拜帖。
这时辰正是用午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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