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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火枪手-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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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两个英国绅士看上去很勇敢,却畏缩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仿佛地窖里有一个饿极了的吃人妖怪,有一个民间传说里的顶天立地的英雄,谁都休想进地窖而不受到惩罚。

一阵沉默。两个英国人终归怕后退有失脸面,脾气最暴躁的那个下了五六级梯子,狠狠朝门上踹一脚,震得墙都要塌了似的。

“普朗歇,”达达尼昂一边扳开两支手枪的机头,一边说,“我对付上面这个,你去对付下面那个。喂!先生们,你们是想干仗吗?那好吧,我们就干掉你们!”

“天哪!”阿托斯嗡嗡的声音叫道,“我好像听见了达达尼昂的声音。”

“不错,”达达尼昂提高嗓门对朋友说道,“正是我呀,朋友。”

“啊!好!”阿托斯说,“那么,我们来干掉他们吧,这两个踢门的家伙。”

两个英国绅士已经拔剑在手,但他们处在两边火力的夹击之下,所以又犹豫了一下,结果还是傲气占了上风,第二脚把门板从上到下踢裂了。

“闪开,达达尼昂,闪开,”阿托斯喊道,“闪开,我要开枪了。”

“两位先生,”达达尼昂一贯是深思熟虑的,“两位先生,你们考虑考虑吧!耐心点儿,阿托斯。你们卷进了一件很危险的事情之中,你们身上将打出许多窟窿。在这边,我和我的跟班会放三枪,地窖那边也会放三枪。放完之后我们还有剑。我向你们肯定,我的朋友和我剑术都相当不错。让我来安排你我双方的事情吧。等一会儿你们肯定有喝的,我向你们担保。”

“如果还剩下有的话。”阿托斯嘲笑地嘟囔道。

店家觉得整个脊梁上冷汗涔涔。

“怎么如果还剩下有!”他喃喃道。

“见鬼!肯定还剩下有,”达达尼昂说道,“他们两个人不可能把酒窖里的酒全喝光,放心吧。先生们,把你们的剑插回剑鞘。”

“好吧,你们把手枪别回腰带上。”

“很好。”

达达尼昂做出表率,随后转身叫普朗歇收起手枪。

两个英国人信服了,咕哝着把剑插回剑鞘。达达尼昂把阿托斯怎样被关在地窖里的情形讲给他们听。他们毕竟是正直的绅士,都批评店家不对。

“先生们,现在请回你们房间去。”达达尼昂说,“我保证十分钟后,你们希望的东西会全给你们送去。”

两个英国人施礼退了出去。

“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了,亲爱的阿托斯,”达达尼昂说,“请给我开门吧。”

“这就开。”阿托斯答道。

于是,传来一阵木头相互撞击和房梁震动的巨大响声。那是阿托斯构筑的防御工事,由被围困者自己拆除了。

不一会儿,门开了,里面出现了阿托斯苍白的脸,他敏捷地扫视一眼四周。

达达尼昂跑过去搂住他的脖子,亲切地拥抱他。随后,他想领阿托斯赶紧离开那个潮湿的地方,却发现他有些左摇右晃。

“你受伤啦?”他问道。

“我吗,根本没有!只不过快醉死啦,没别的,从来没有人过过这样的酒瘾。天主万岁!店家,光我一个人就起码喝了一百五十瓶。”

“天哪!”店家叫道,“那跟班如果喝了主人的一半,我就破产了。”

“格里默是出身于体面人家的跟班,他不会放肆和我用同样的饮食,只喝桶里的酒。我想他忘了塞上塞子了。听见了吗?

这酒还在流哩。”

达达尼昂哈哈大笑,使得打冷颤的老板发起高烧来了。

与此同时,格里默也出现在主人身后,肩上扛着火枪,脑袋一晃一晃,颇像鲁本斯①画中的酒色之徒。他浑身前后滴着粘稠的液体,店家看出那是他最好的橄榄油。

……………………

①鲁本斯(一五七七——一六四○),佛兰德著名画家。

一行人穿过大厅,住进店里最好的客房。那是达达尼昂强行要来的。

这时候,店家和他太太拎着灯,跑进他们好久以来不准进入的地窖。那里面等待他们的,是一幅惨不忍睹的景象。

阿托斯为了出来而拆开了一个缺口的防御工事,是由柴火,木板和空酒桶,按照战略攻防的艺术法则构筑的。跨进防御工事,只见地上一摊摊油和酒液中,漂浮着吃剩的火腿残骸。而地窖左边的角落里堆着一大堆砸碎的酒瓶;一个酒桶龙头没有关上,正在流尽最后的血液。眼前这一切,恰如古代诗人描写的战场上满目破坏和死亡的景象。

挂在小梁上的五十串香肠,剩下还不到十串了。

店家夫妇俩嚎啕的哭声从地窖里传出来,达达尼昂产生了恻隐之心,阿托斯连头也没回。

痛苦转变成了狂怒,店家拿了一根烤肉的铁扦,冲进两位朋友歇息的房间。

“拿酒来!”阿托斯瞥见店家就这样喊道。

“拿酒来!”店家目瞪口呆地重复道,“拿酒来!你们已经喝了我一百多比斯托尔,我现在可是破产了,完蛋了,被葬送了!”

“唔!”阿托斯说,“因为我们一直口渴得不行。”

“你们光喝酒也就得了,可是你们连瓶子都砸碎了。”

“你们把我推倒在一堆瓶子上,碰得瓶子滚了下来,这怪你们自己。”

“我的食油也全都糟蹋了。”

“油是医治创伤的良药,格里默被你们打得遍体鳞伤,总不能不给他医治吧?”

“我所有的大香肠都给啃光了!”

“你的地窖里有许多耗子。”

“您要赔偿我这一切。”店家愤怒地嚷道。

“天大的笑话!”阿托斯说着霍的站起来,但又连忙坐下来,因为他站起来时用力太猛。达达尼昂扬着马鞭前来帮助他。

店家后退一步,顿时泪如雨下。

“这是教训你要更加礼貌地对待天主派来的客人。”

“天主……您还不如说魔鬼!”

“亲爱的朋友,”达达尼昂说,“你再这样吵得我们耳朵发聋,我们就四个人关到你的地窖里,去看看损失是否有你说的那么大。”

“行啦,好吧,先生们,”店家说,“是我错了,我承认。可是,对待任何过错都应该慈悲为怀啊,你们都是贵族老爷,我是一个可怜的店主,你们应该可怜我。”

“唔!你要是这么说,”阿托斯说道,“我的心都会碎了,我会像酒从酒桶里流出来那样老泪纵横。我们并不像看上去那么凶恶。那么,过来聊聊吧。”

店家怯生生地走过去。

“我叫你过来,不要怕,”阿托斯说道,“那天我要付钱的时候,把钱袋子放在桌子上。”

“是的,大人。”

“那个钱袋子装着六十比斯托尔,哪儿去了?”

“保管在法院书记室,大人。他们说那是假货币。”

“那么,你去索回那个钱袋子,里面的六十比斯托尔你就留着吧。”

“可是,大人您知道得很清楚,东西到了法院书记手里,他是不会再撒手的。那些如果是假货币,倒还有希望,不幸那都是真货币。”

“你去和他通融吧,正直的朋友。这不关我的事了,尤其我身上一个利弗尔都不剩了。”

“喂,”达达尼昂开了腔,“阿托斯原来那匹马到哪儿去了?”

“在马厩里。”

“它值多少钱?”

“顶多五十比斯托尔。”

“它值八十比斯托尔。那匹马你留下吧。这就算彻底了清了。”

“怎么!你卖掉我的马,”阿托斯说道,“你卖掉我的巴雅仔?那我骑什么去打仗,骑在格里默背上吗?”

“我给你牵来了另一匹。”达达尼昂说。

“另一匹?”

“非常漂亮呢!”店家说。

“好吧,既然有一匹更漂亮、岁口更小的,那匹老的你就留下吧。拿酒来喝。”

“要哪一种?”店家完全平静下来了,立刻问道。

“最里边靠近板条那一种。还剩下二十五瓶,其他的我摔倒在上面时全摔碎了。你去拿六瓶上来。”

“这个人是个酒桶!”老板自言自语道,“如果他在这里再呆半个月,又付得起酒钱的话,我的生意就又兴隆起来啦。”

“别忘了给那两位英国绅士送去四瓶同样的酒。”

“现在吗,”阿托斯说道,“在等送酒来这段时间,达达尼昂,给我讲讲其他几个人的情况吧,好吗?”

达达尼昂便向阿托斯介绍,他是如何找到了扭伤腿躺在床上的波托斯,和在桌子旁边坐在两位神学家之间的阿拉米斯。正当他讲完的时候,店家拿着酒返回来了,同时带来一块幸好没藏在地窖里的火腿。

“不错。”阿托斯给自己和达达尼昂斟满酒说道,“为波托斯和阿拉米斯干杯。可是,你呢,朋友,你自己怎么啦?发生了什么事?我觉得你闷闷不乐。”

“唉!”达达尼昂说道,“这是因为,在我们几个之中我最不幸!”

“你最不幸,达达尼昂!”阿托斯说道,“瞧,你怎么不幸?给我说说。”

“以后再讲吧。”达达尼昂答道。

“以后再讲!为什么以后再讲?你以为我醉了吗,达达尼昂?请你记住:我只有喝了酒头脑才最清楚。你就说吧,我两只耳朵听着哩。”

达达尼昂介绍了他与波那瑟太太的爱情遭遇。

“这一切不值一提,”阿托斯说,“不值一提。”

这句话是阿托斯的口头禅。

“你总说不值一提,亲爱的阿托斯!”达达尼昂说,“你这样说很不合适,你从来没有爱过。”

阿托斯暗淡无神的眼睛突然发光了,不过那只像电光一闪,接着重新变得暗淡、茫然。

“对,”他平静地说,“我从来没有爱过。”

“所以你应该明白,”达达尼昂说,“你这铁石心肠,这么冷酷无情地对待我们这些柔弱心肠是不对的。”

“柔弱心肠,破碎的心肠。”阿托斯说。

“你说的什么话?”

“我说爱情是一种赌博,赌赢的人赢到的是死亡!你输了输得好,相信我的话吧,亲爱的达达尼昂。如果让我忠告你,我就忠告你一输到底。”

“她看上去那样爱我!”

“她看上去爱你。”

“啊!她真爱我。”

“真是个孩子!世界上没有一个男人不相信情妇是爱他的,世界上也没有一个男人不受情妇欺骗。”

“你除外,阿托斯,因为你从来没有过情妇。”

“说得对,”沉默片刻阿托斯说,“我从来没有过情妇。喝酒吧。”

“你是个达观冷静的人,”达达尼昂说,“请你开导我吧,拉我一把吧,我需要知道该怎么办,需要得到安慰。”

“怎么安慰?”

“减轻我的不幸。”

“你的不幸令人好笑,”阿托斯耸耸肩膀说道,“我如果给你讲一个爱情故事,真不知你会怎么说。”

“可是发生在你身上的?”

“或许发生在我一个朋友身上,那有什么关系!”

“讲吧,阿托斯,讲吧。”

“先喝酒,喝了会讲得更好。”

“边喝边讲吧。”

“当然,这也没有什么不可以,”阿托斯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又重新斟满,“两件事同时进行真是好极了。”

“我洗耳恭听。”达达尼昂说。

阿托斯陷入了沉思。他越是沉思,达达尼昂看见他脸色越是苍白。一般酒徒喝到这个份上就得倒下,呼呼睡去。阿托斯呢,高声说着梦话却并未睡着。这醉中的梦呓实在有点儿吓人。

“你非要听不可吗?”他问道。

“请讲吧。”达达尼昂说。

“那么,就满足你的愿望吧。我的一个朋友,我的一个朋友,请听清楚了!不是我,”阿托斯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露出阴郁的微笑,“我那个省,即贝里省的一位伯爵,一位像棠朵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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