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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慕容冲-第1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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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有太多的责任和抱负。不是没有想过有朝一日终要分离,然则当真面临,却又实在万分不舍——虽然此刻二人坦诚以待,情深爱切,他到底意难平,苻坚吻了吻他的耳廓:“你我毕生知己,难道彼此之情会因时间空间而淡而薄?待天下初定,江山永固,千山万水亦若关山飞渡。却还怕你我不得再见?”
  “苻天王果然雄辩无双。在下居然强留您在麾下做了这月余的哑巴,实在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任臻心下悻然,嘴上就越发不饶人,苻坚知他甚深,自是一笑置之。他无奈之下只得强笑道:“你是要说‘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任臻信口拈来,苻坚博览群书生平却是从未听过这等缠绵痛爱之语,不由地深受触动,反复咀嚼三思,竟益如刻骨铭心一般——那笃信男儿到死心如铁的铮铮汉子亦不免有感而发地叹道:“好一句。。。不在朝朝暮暮。。。”
  翌日雪停天晴,二人携手出了山壁,放眼望去,荒原万里皆银装素裹,苍茫一色则更添壮阔,便是任臻见这壮丽山河,心神亦不免为之一荡,陡然升起几分豪情壮志,便不由地将那离别愁绪稍稍冲淡了几许。
  苻坚牵马与其并肩而行,一路皆不曾说话,临了终道:“千里送行,总须一别。任臻,便送到此处吧。”任臻怔了一怔,心中尤是不舍,他自衣襟处撕下一块,摸出随身印玺盖上章送了过去,又亲手为苻坚覆上那半幅青甲面具,抚着他胡渣满布的下颔轻道:“你去三关口必经萧关,若无通关文书恐人留难,这印鉴可为信物——务必一路小心。”话少情长,种种关切尽在不言中。苻坚接过,笑道:“空白圣旨?就不怕我来日大张其口,索你半壁江山?”
  任臻一笑:“与君分享,有何不可?”苻坚大笑挥手,随即又向西指向莽莽陇山:“以此为界,各奔东西,逐鹿九州,来日再见!”
  “来日,再见。”任臻拱手以辞,面上笑着,心里苦着,却也不愿再以一人之私情牵绊累赘了这份壮志凌云。罢了,如他所言,倾尽全力去做个足以令他自傲的英主吧!
  二人终于转身,背道而驰,渐行渐远,直至雪尽马蹄轻。
  苻坚走地甚是坚决,从不回头,唯手中紧攥着任臻唯一留给他的那纸信物抑或是念想,久久不曾入怀。他清楚地明白,有的人或许可以与任臻志同道合相携一生,如慕容永;但有的人注定只能相见不如怀念,如他自己——身份如此,性格如此,若强留注定成空,不如在此刻暂分,至少回忆起来,留下的全是美好。
  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勒马回眸,四野空荡,身后是千里暮云平。
  苻坚回陇之后,群龙无首已快被沮渠男成击垮的吕军犹如绝处逢生,众人皆以为他已经遇难于宫变,如今从天而降,吕纂所谓的“即位”之说不攻自破,凋零殆尽的军心陡为振奋,连卧床不起的吕光都泣血慨叹道“若陛下再不至,则臣旦夕败亡矣!”
  苻坚退兵十里,收整军队,改号为“天王军”,又发《讨逆檄文》以告天下,并在凉州各郡发榜招募民兵,一时拥者如潮,昔前秦仇池公杨定更举精兵五千来投,不日苻坚麾下已达八万之数,将国都姑臧十倍围之。吕纂先失天时复失地利再失民心,更是凄风苦雨,惶惶终日。此乃后话,暂且不表。
  且说那后秦借神主牌生事未果,见潼关新换的守将乃是个不见经传的少年将军,便趁西燕用兵姚秦之际,挑衅潼关守军。起初来将王绪不过带兵两万,拓跋珪观之可胜,便命叔孙普洛与长孙斤等老成持重的新投之人守潼关,自己带着穆崇与贺兰隽并八千兵马出关迎战。
  那王绪一战即退,纵马便走,拓跋珪年少气盛,又岂可让到手的功劳飞了?自是紧追不舍。不出十里路,斜下里又忽地杀出一彪早埋伏于此的精兵,将拓跋珪所部杀地大败,西燕守军战不成军、四散溃逃。
  后燕军队乘胜追击,一路砍杀,直至入夜,主将王绪望了望天色地形,便勒马对身边一人恭敬地道:“我军追击整整一日,人杀地不少,却依旧不见敌将踪影,夜行山路太过危险,不如先就此收兵?”
  那人一身寻常铠甲,看着不过是个区区校尉,一张脸孔掩藏于盔甲之下看不真切,声音却清脆而傲慢,显是年纪不大:“我还未活捉那拓跋珪,焉能无功而返!?”
  王绪小心翼翼地道:“然则现在两国毕竟还未开战,翟大将军也只是命我等稍作试探,便可退兵。况且现在将士疲累战马力乏,恐为人所乘——”话未说完,脸上便挨了一鞭,那少年执鞭冷笑道:“王绪,便是你主子翟斌都不敢对我这么说话,你算什么东西?!拓跋珪区区竖子,方才已被我杀地大败,如丧家之犬惊惶而逃,还会有能力伏击我?!何况我们后燕军队骁勇善战,便是中伏难道就杀不出重围吗!?”
  王绪不敢去抹脸上的血痕,只得唯唯而诺,周围的数名偏将尽皆瞧见这主将被辱,却习以为常似的无一异议。正当此时,前军忽然一阵骚动,王绪忙派人去查探,回报说战马突然不肯前行,任士兵们如何鞭笞都不肯抬腿。话音刚落,连王绪并那少年□坐骑都不安分地打了个响鼻,急切地俯下头去在山路边一拱一拱地像在抢食着什么。少年抽了几鞭皆是徒劳,不由大异,命军中点起灯来,亲自下马查看——山路沿途两侧散乱着好些干草,战马东跑西追,又饿又渴,自然一口口只顾吃。天已入冬,路有枯草本不足为奇。少年蹲□子拾起一株枯草凑到鼻端一嗅,脸色一变——这些干草竟全淋上了香料煮过的酥油!说时迟那时快,忽然破空之声迭起,无数箭矢如雨一般朝灯火亮处飞来,紧接着杀声四起,夜色中数千黑影从暗处杀将出来,竟是本该败退逃亡的燕军,将这支后燕军队团团围在中间!王绪大惊失色道:“不好!果然中伏了!”立即阻止抵抗,但兵士再勇,战马却完全失控,不能供其调动驱使,哪里是佯败伏敌求胜心切的西燕军的对手?当下被杀地人仰马翻,横尸遍野。他见势不妙,忙命人护着那少年欲强行突围,却又冷不防被横杀出来的另一彪兵马截住了退路,他惶急之下举目望去,为首之将银甲貂翎,顾盼凛然,赫然正是拓跋珪!
  这场遭遇战不出一个时辰便告结束。风卷残云之下,后燕军死伤尽半,余者皆被生俘,押往潼关。此事既出,不多日便传遍两国,朝野震惊,拓跋珪遂一战成名。
  拓跋珪虽冷酷,然并不虐待俘虏,押送途中更提供温饱。次日里降兵们刚刚领了饭正要三五成群地开吃,便闻一阵骚动,竟是拓跋珪带着贺兰隽大步行来,负责管事的军官忙不迭起身朝他行了军礼,拓跋珪一摆手,扬声道:“王绪将军何在?”
  所有俘虏齐刷刷地看向一个须发皆张满面征尘的壮年男子,王绪放下碗筷,一举手道:“在下便是。”拓跋珪双手环胸,微微一笑:“王将军乃徐州人士,原先是北府军将领,本将素来敬仰晋朝主掌北府军的谢家叔侄,现就送你回归江左,可好?”王绪愣了一下,连忙大摇其头:“在下当年战败,已降了后燕,如今还有何面目回去见谢都督?!”拓跋珪侧过头略为一点:“既如此,那本将赠你一笔金帛,送你回家乡安度余生,可好?”贺兰隽手执钱袋儿走过来,一把提起王绪的衣领,似要强行将他拉走。王绪竟猛地一把挣脱,伏地道:“拓跋将军!我不愿叛逃,宁与众兄弟在此为俘,生死不怨!”拓跋珪稳稳当当地走过去在他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道:“你是晋将,又是汉人,与鲜卑慕容氏究竟有何恩义,竟会这般恋主?还是说——若你胆敢起了二心,如今这班人中间,便有一个你不得不防之人,要对你。。。秋后算账?”
  此言一出,全场皆静。王绪强作镇定道:“并,并无此人。我是他们当中官位最高的将军,我——”拓跋珪忽然伸手,轻轻掩住了王绪的嘴,柔声道:“你在翟斌帐前不过是一个不得重用的降将,怎会这般不要命地敢打潼关,甚至杀我而后快?立功心切者我看另有其人!”
  这轻飘飘的话却有如炸雷一般地响起,一直在后默不作声的贺兰隽忽然双眼一眯,径直越过众人,在一片惊呼声中将藏于人群中的一道身影给拖了出来!
  拓跋珪转过身,看着那少年俘虏被贺兰隽强行扳过下巴,面对着他,犹自满脸倔意与怒色。贺兰隽道:“我看地真切,方才众人吃饭,都是将好菜先选送到此人碗中,将军一来,便有好些人不约而同地将他藏到身后——若真只是个区区校尉,焉能如此!”拓跋珪信步走来,玩味似地道:“目中无人、不遵君令带那么点人马就敢来叩潼关,我该说你胆大妄为呢还是虎父犬子——河间王慕容熙殿下?”
  少年猛地瞪大双眼,面对如此强悍而英武的敌人,生平第一次有了一丝颤栗与失措:“我。。。我不是慕容熙!”
  “何必不承认?在后燕你可是你父皇最为爱惜的幺子~何况除了慕容氏,天下哪一族的男儿会生的这般——白皙俊美?!”拓跋珪忽然俯□,一把拭去那少年脸上的脏污,现出原本如雪肌肤与如画的眉眼。拓跋珪似也愣了一瞬,眼前这人的容貌竟与心底深埋的那道身影在恍惚间合为一体了。
  他直起身子,无声地吸了一口长气——真不愧。。。是同宗同脉的堂兄弟啊。

  85、第八十四章

  任臻合上战报;忍不住击掌赞道:“好一个拓跋珪!不仅初战告捷;还一下子俘虏了个后燕皇族!慕容冲那小堂弟。。。好似才十四五岁吧?居然就受封为河间王了~”
  慕容永淡淡道:“慕容垂占据关东,前燕旧地故属皆归于他,家业人口本就比我们的大;为了笼络宗室人心;爵位自然也都相应增多。何况这小王爷还是小段后嫡出。”
  任臻早就听说不少慕容燕国的宫廷秘辛。当年这吴王慕容垂的结发妻子乃是鲜卑三部的段氏之女,后却被慕容冲之母景昭皇后可足浑氏逼令自尽,慕容垂爱妻至深;后来还是娶了亡妻的亲妹为妻;分别以大小段后称之。因而道:“我已命拓跋珪亲自将这慕容熙送到长安去,现在有这宝贝人质在手,谅慕容垂也不敢再有异动。”
  慕容永亲自俯身在榻边熏炉中又舔了数快银炭;一面拨弄一面道:“慕容垂那边儿如今还一点消息都无。不过也好,两燕现在还名为‘兄弟之邦’,他若开口,咱们一时还真不好做。”
  任臻点头道:“本就是想借这位娇客拖一拖时日——现下腾不出手与后燕交恶,他不提,我不动,正好。”他闭了闭眼,道:“待姚秦这边战事一了,总得休养个一年半载,再兴兵攻打后燕——西燕现在已经有了王道至宝在手,再不惧师出无名了。”
  慕容永忽然起身,坐到床榻上——固原城虽未毁于战火,但姚兴匆忙修筑的宫室狭小简陋与煌煌未央宫不可相提并论——二人虽是对坐却是离地极近。慕容永望着他低声道:“真没想到。。。他连玉玺都可以给你。我比不上他。”任臻知他面上云淡风轻,心中却难免纠结,不由地拉起他的手道:“不是给我,而是舍它。。。苻坚他,修为胸襟已非常人了。我每每想到却还是惶恐,不知他回到凉州,拿不拿地下姑臧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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