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笼雀-第2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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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有韩忠,只有他静静站于一隅,带着冷笑地看着这些人从希望到失望,又乞求到愤懑。看着他们和他一样遭受到背叛,一种源自至他们顶礼膜拜,山呼万岁的君主的背叛。这背叛引发的怒火已沸腾于他们胸臆之间,难以平息。

    无论有任何理由,无论理由有多么堂而皇之,被留下的人终究还是会怨恨的。

    韩忠想,若是皇上这一次带他走,他会不会改变自己从前的选择。他想,他不会,但皇上此举至少给了他一个背叛他的理由。

    他撑着伞回头,抛下这绝望又愤怒的人群转身悄悄再次去了霜鸣馆。这一次,霜鸣馆守门的内侍远远见到他却没有如先前那般殷勤地迎上来。只是待他走到门前却故作好奇地试探道,“总管大人,皇上怎么没带你走?”

    皇上的一点恩宠可以让你青云直上,也可让你坠入尘埃。这皇宫里,哪一个不是跟红顶白,捧高踩低。

    韩忠冷笑地看了他一眼,并不答话只是撑着伞径直进了霜鸣馆,一路走到楚玄的寝室前。李德安依旧开门让他进去之后,自己守在门口。

    韩忠走进屋中,却见楚玄已换好了一身朱红蟠龙亲王服正在等他,“父皇走了?”

    “走了。”韩忠笑答道。

    “他带走了萧书玉?”楚玄又问。

    “是。”韩忠回答。

    “你可失望?”楚玄笑了一声,他的脸上还有未全然恢复的病容,可他全身透出的威压却丝毫未让人觉得他病弱。

    “不,我不失望,因为王爷在这里。不,不对——”韩忠笑着从怀中取出那道七色圣旨,双膝跪下,双手将圣旨平举过顶,恭敬道,“是臣失礼,该称太子殿下才是。太子殿下,如今你收买人心的时机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捉了一遍虫。。肚子又开始疼。。还是没写到发福利。。。。下一章一定要给楚烈发福利。。。。OTZ。。。。

 第192章

    十一月二十四这场雪断断续续地下,霏霏洒洒; 绵延不绝。楚烈再次到监、禁墨紫幽的那座庄园时; 地上的积雪已有半尺余厚; 绣着云气纹的皂靴蹋上去; 晶碎之声沙沙娑娑; 如细语低吟。

    他依旧穿了一身玄色大氅; 没有撑伞,飘洒的冰雪落在他的发上肩头,他边伸手拂去边往墨紫幽所住的那间屋子走去; 却见与墨紫幽一同被劫持来的车夫从屋内提着个食盒出来。一见到他来,那车夫忙不迭地向着他行礼,缩着脖子就走了。

    他皱了皱眉头,那车夫生得面色蜡黄,胡子拉碴实在寒碜,他问屋门外的守卫道,“为何让他进小姐屋中?”

    “这——”那守卫讪笑道,“这不是没人伺候么。”

    楚烈冷冷瞪他一眼; 知是这些守卫怕被墨紫幽传染,故而才把那车夫拖来行事。他挥了挥手,那守卫立刻退了下去,他刚走到半开的窗前,就听屋内传出墨紫幽清清冷冷的声音,“秦王说你曾照看过那些被他圈养起来的瘟疫病人?”

    楚烈向窗内看去,就见墨紫幽神色恹恹地坐在榻上; 将右腕置于几上,由着那大夫为她把脉。那大夫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问,“小姐昨日今早服了药后,觉得如何?”

    “稍微退了烧。”墨紫幽淡淡回答。

    那大夫扫了一眼墨紫幽的修长的颈项,就见她的脖子上也已出现了同样的红斑和水疱,却听她又用那清清冷冷的声音问道,“你看着那些病人饱受病痛折磨,看着他们一个接一个死去,再一个接一个染病,心中是何感受?你看起来很得秦王征用,那么你是否还曾为秦王出谋划策,教他如何利用那些可怜的病人传播瘟疫,教他如何将一个一个无辜的人送进地狱。”

    那大夫抬眼,对上墨紫幽那如冷月一般寒意幽幽的目光,心中一刺,张似欲为自己辩解一二,却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若说他完全不心虚、不惭愧那是假的。夏天时,是他亲自去那个发和瘟疫的小山村中挑选出的病人,也是他告诉楚烈要如何才能将这夺命的瘟疫依靠着如同生祭一般残害无辜来延续至冬天。他亲眼目睹那些病人的死亡,亲耳听过他们的谩骂与呻、吟,有时午夜梦回,他也会在满身冷汗地在那些瘟疫病人的尖叫和哀号中惊醒。

    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楚烈许诺他的是将来御医署太医令之位,那是多少医者可望而不可求的地位,足以让他埋没自己的良心。

    “小姐的脉象有些怪。”那大夫终只是垂下眼道。

    “怎么,治不好我?”墨紫幽毫不在意地问。

    “疾者,本就千变万化,同样的病症在不同的病人身上往往会有不同的变化。”那大夫的面色有几人凝重,“小人还不能确定先前所研制的药方是否对小姐管用。”

    “无妨,”墨紫幽抿唇一笑,“反正我若死了,你是必然要给我垫背的。”

    那大夫面容一滞,忽听见楚烈站在窗外抚掌大笑,“你的嘴皮子还是这般厉害。”下一句却是对他说的,楚烈冷冷道,“她说的不错,她若死了,你是一定要陪葬的。”

    那大夫浑身一颤,就听楚烈言道,“好了,你下去吧。”他立时如蒙大赦地收拾了东西退出了屋子。

    “秦王今日心情似乎不错。”墨紫幽稍稍转头,看向那半开的窗子外的楚烈。

    “你可知今天是什么日子?”楚烈笑问她道。

    “还请秦王解惑。”墨紫幽淡淡道。

    “今日日支见巳,是天德日,诸事皆宜,是我的大日子。”楚烈笑道,又状似不经意地扫了一眼只有墨紫幽一人的屋中,然后问,“咦,你的那位丫环呢?怎么今日没在这屋里伺候你?”

    墨紫幽不答,只是坐于榻上静静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见她如此,楚烈笑吟吟地伸手从袖中掏出一封信,打开封住抽出信子在窗外冲着墨紫幽晃了晃,道“昨夜,这里的守卫向我禀报,说发现你那个丫环偷偷摸摸地想要逃跑,怀里还带着这么一封向你弟弟求助的信。怎么,如今云王前往西南,成王又被困在玉山别宫之中,你难道认为单凭你那个弟弟能救得了你?”

    墨紫幽从榻上站起来,缓缓向着窗边走来。她还发着烧,面容显出几分虚弱,故而走得摇摇晃晃。她一步一步走至窗前,将窗子整面打开,就听楚烈继续说道,“你别天真的,不会有人来救你的,我的人办事一向干净,绝对不会留下尾巴,没有人能找得到你在这里。”

    “飞萤呢?”墨紫幽却只是问。

    “你既这般担心她,又为何让她去做这么危险之事?”楚烈反问道。

    墨紫幽只是沉默看他,他笑了笑,道,“你且放心,我知道你脾性,我若敢伤了她,你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只不过——”他的声音冷了下来,“若有下次,我可就不敢保证了。还有你那个弟弟,你若希望他在金陵城中平安无事,就最好乖乖地待在这里,否则我明日便送几个瘟疫病人去你府里!”

    “我会杀了你的!”墨紫幽猛地从窗子探出手去要去抓楚烈的脸。

    “你要怎么杀我?”楚烈笑着退后一步避开她的手,“将疫病传染给我么?”

    “秦王,你别得意得太早,”墨紫幽冷冷道,“就算玉山别宫与金陵城断了联系,你也控制不了金陵城。金陵城朝廷迟早会察觉到玉山别宫的异常,等到皇上回金陵城,你也只能够回到刑部大牢里等待落罪,流放或是圈禁,绝没有第三个下场。”

    “你说的很对。”他的确控制不了金陵城,六部五寺之中,他也就能完全控制一个刑部而已。“不过,我说过了,今日是我的大日子。过了今日,我便会成为魏国至高无上的存在,而你的未婚夫成王却只会被关在玉山别宫里病死——”他掏出一支火折子将手中那封信展开点燃。鲜艳的火舌将整张信吞噬殆尽,最后化作劫灰,“就如这封信一般成为腐朽。而你——”

    那片片飞灰被风雪一吹,飘进窗子,落在墨紫幽眉间发上。楚烈看着她那美丽的面容,满含恨意地道,“而你便会后悔,后悔你曾经对我的轻蔑,后悔我给过你机会,你却不知把握,后悔你本可以富贵荣华一世,最后却成为我的阶下囚!”

    “秦王忘了,我正重病缠身,指不定何时就病死了。”墨紫幽缓缓笑道。

    “就算你死了,也依旧是我的。”楚烈的笑容透出一种诡异,“你若真死了,我也不会放你离开。我会将你的尸骨埋在我的身边,再为你种上最喜欢的花草。告诉我,墨紫幽,你喜欢什么花?无论是何名贵品种,我也会为你寻来,成为你的墓碑。”

    “那就烦请秦王为我种上生长在山野间的白色野蔷薇。”墨紫幽含笑回答。

    “为何会喜欢如此平凡的花?”楚烈微讶问道,他原以为清傲如墨紫幽,喜欢的不是出污泥而不染的芙蓉,便是傲雪凌霜的寒梅。

    “大道至简,大音希声,大象无形,大圣若凡。”墨紫幽望着楚烈如视愚物一般轻轻摇头,“秦王,你一生都在追求自己得不到的极致,最烈的美酒,最野的骏马,最高的权力,最难驯服的女人,若得不到,你便百爪挠心,耿耿于怀,彻夜难寐。你是不会懂的。”

    “也许,但至少你这般懂我不是么。”楚烈笑着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叹息道,“。算算也差不多了,我该走了。你那丫环,我已吩咐了一会儿就会将她放回来。”

    语罢,他含笑着转身离开,却听墨紫幽在他身后用那清清冷冷的声音唤他,“楚烈——”

    他一怔,她极少唤他名字。他回头,就见她依旧站在窗子里,正用她那双冷月一般的眸子幽幽看他,“你一定会死在我手里,这便是我们此生相逢的原因。”

    他冷笑出声,拂袖大步离去,与正端着一盆热水的车夫擦肩而过。那车夫驻足回头,看了他那怒气冲冲的背影一眼,却听跟随而来的守卫催促道,“看什么,快将水送进去。”

    “是。”那车夫赶紧点头哈腰地道歉,疾步将水送进墨紫幽的屋中。

    落雪纷扬依旧,那扇打开的窗子不知何地已然关上了。

    ***

    玉山别宫前往金陵城方向去的大道上,有两千人之数的长长队伍护卫着一辆雕龙刻凤装饰华丽精致的马车在落雪中前行。

    午初时分正行至一处小树林旁,高指挥使便吩咐众人暂停行路,歇息饮食,又亲自将早已备下的膳食送至马车上。他吩咐人在车中置上一张小几,亲自将四菜一汤和碗箸摆好,又替皇上和萧贵妃盛好了饭,才十分歉然地向皇上和萧贵妃谢罪道,“路上匆忙,只有这等粗陋之物,还请皇上和贵妃娘娘先将就一下。”

    皇上看了一眼小几上摆开的四菜一汤,笋鸡脯,炙海虾,天凤鹅,还有一碟子青菜和一盆胪鱼汤,虽比不上御膳丰富,却也十分精细,且还冒着腾腾热气,显然是路上一直温着。

    “你有心了。”皇上满意地笑了笑,摆手让高指挥使退下,便与萧贵妃一同用膳。

    高指挥使放下车帘,自己同鹰扬卫的将士们一起粗粗用了些干粮和水,又至皇上和萧贵妃的马车边守候。

    初时,还可听闻马车中箸盏轻碰之声与皇上和萧贵妃低语说笑之声。待所有将士皆已饮食完毕,马车中已是寂然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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