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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器 作者:肖克凡-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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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牟棉花起床,王金炳仍然醒着。妻子睡眼惺忪告诉丈夫,这几天进厂问谁借都说没有棉花票,可巧在厕所遇到靳大姑。我跟她说大朝住校没有棉被。她马上从裤衩里拆下一个小布包儿,说她把全部家当都缝在身上。果不其然从小布包儿里抻出两张棉花票,当场送给我说不用还啦。
王金炳受到感动,说解了燃眉之急感谢人家靳大姑吧。
牟棉花表情严肃地说,金炳,这件事情咱们保密,靳大姑是日伪时期东洋纱厂考官儿,成份不好。这要传扬出去别人会说我跟她划不清界线呢。
牟棉花上班去了。一夜未眠的王金炳却睡着了。六点半钟了,他仍然沉睡着。这是进入新中国以来他第一次睡过头。
王莹起床,以为爸爸妈妈上班走了,便走进厨房操持早饭。她知道哥哥晨跑去了。做好早饭她回到房间悄悄拿出那条包裹着五颗大红枣五块高粱饴软糖一撮花生米的白色手帕。这白色手帕上面绣着一颗红五星。它不仅仅包裹着食品,还包着一颗少女的心。
哥哥晨跑回来了,洗脸漱口之后坐在桌前吃早饭。王莹趁着弟弟妹妹没有起床,伸手将绣着红五星的白色手帕塞给哥哥,说明天你参加学校田径集训,补充一下营养吧。
这是过春节的东西啊你一直保存着呢?灵莹你为什么这样自己不吃……王莹低头摆弄着肩头小辫儿,终于说出埋藏已久的心里话。
哥哥,我爱你……
王援朝停止咀嚼,霍地站起连声说不可思议。灵莹你不要这样好不好?我是你哥哥,你是我妹妹!即使少女怀春你也不能胡思乱想信口开河碍…面对怒气不已的哥哥,王莹低头哭泣着说,哥哥你不要误会,是我没有表达清楚。你是我哥哥,我是你妹妹,可是我真的非常崇拜你非常喜爱你……王金炳被惊醒了。他翻身下床跑进客厅看见墙上挂钟,连连说起晚了。
父亲的突然出现,使这场发生在兄妹之间的不为人知的冲突,戛然而止。
腋下夹着饭盒,王金炳跑出劳模楼。经过“市长楼”他心里说今天高局长要是捎我一程多好埃一路小跑,他不敢绕行上游那座木桥,在马家渡口花二分钱过摆渡。他没有手表,估计肯定迟到了。远远看见柴油机厂大门,他心里说我堂堂劳动模范上班迟到,影响多不好埃过了上班高峰时间,工厂大门冷冷清清。一个身穿黑色栲沙上衣的男人站在门口朝着王金炳挥手。
老东家!王金炳快步走上前去。一大早儿您怎么在这里呀?
我还以为你进去了,一直等到现在。白鸣岐从怀里掏出小纸包儿,伸手递给他。他接在手里,不知这是什么东西。
白鸣岐突然说,你看好端端的玛钢,它怎么市场越来越小呢?有人说清华大学教授王遵明研制成功球墨铸铁,简称“球铁”把玛钢给顶了。我不信!你说南方的水牛顶得了北方的黄牛吗?哼!
我一直想问您,佟小喜究竟埋在哪里啦?王金炳跳过玛钢,提出这个问题。
佟小喜是谁啊?白鸣岐满脸茫然望着这位劳动模范。
佟小喜就是瘦猴儿啊!一九四五年春天死了。李亦墩押着马车把棺材埋到西营门外乱葬岗子,解放前夕在工厂后院挖防空壕挖出佟小喜墓牌,还是玛钢铸的呢!王金炳一字一句回忆着发生在日伪时期的那桩公案。
这件事情你得去问李亦墩,我想他心里清清楚楚!不过,我劝你不要招惹一身腥气。白鸣岐说罢匆匆走了。
打开小纸包儿,看到裹着两张布票,一张面额一丈的,一张额五尺的,总共一丈五尺。他抬头望着老东家远去的背影,心情沉重起来。
连忙将裹着布票的小纸包儿装在贴身衣兜儿里,腋下夹着饭盒进厂了。多少年了,老东家的身影依然笼罩着自己,这辈子恐怕走不出了。
走进配套库,他找到负责考勤的副组长说,今天你给我划迟到吧,我晚了四十分钟。副组长干干巴巴笑着,您是著名劳动模范我可不敢管您的事儿。
王金炳一时不知怎么办。七位仓库保管员各司其职各就各位,有条不紊工作着。有进货的,有出货的,还有换货的。他终于明白,调到这座大仓库担任组长,自己成了无事可做的脱产干部。惟一能做的只是洒水扫地,他抄起扫帚进入“工业战线红管家”角色。一辆轻型插车开进仓库,副组长戴上手套引领装货去了。王金炳只好拿起一叠子卡片钻进货架里,继续熟悉物品存放位置。
我从宏光电器厂调到柴油机厂,从大忙人变成大闲人。中午吃饭他躲到一座货架后面,就着咸菜吃发糕,喝了一大碗白开水。俗话说人挪活树挪死。我一挪反而不成了?一种说不清楚道不明白的情绪笼罩心头,充满委屈。
厂党办秘书打来电话请王金炳去李亦墩书记办公室谈话。副组长接了电话终于在仓库深处找到这位特等劳动模范。
王金炳诚恳地说,也让我具体负责几个货位吧。
我是您副手,您有什么要求跟李书记提埃副组长不冷不热说。
离开仓库前往厂党委书记办公室,一路上他摸着衣兜儿里的布票——这是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靳大姑送了棉花票,白鸣岐送了布票。恰恰这两个腐朽陈旧的人物给革命事业接班人王援朝拼凑了一床崭新的棉被。心里这样想着,王金炳苦笑了。
身穿白衬衣蓝裤子的李亦墩书记起身跟他握手。金炳,新的工作岗位你有什么困难吗?
从前是小仓库一个人,现在是大仓库一群人,一是不太适应,二是不太熟悉,三是不太胜任。
李亦墩给他斟了一杯茶水,大谈柴油机厂五年发展规划。王金炳认真听着,内心很受鼓舞。秘书走进来请李书记去会场给革新能手颁发奖状。李亦墩意犹未尽,问他还有什么问题。
王金炳咽下一口唾沫颇为艰难地说,我是仓库小组长,七位保管员各有分工,我也想具体管理几个货位……李亦墩哈哈大笑说,你担任柴油机厂配套仓库小组长,他们的工作由你分派嘛。具体工作你一句话就解决了,还要我替你下达命令啊!
听了李亦墩同志这番话语一路回到配套仓库,王金炳思忖着。自从进了华昌机器厂就伺候老东家,让人家指使惯了。后来进了军工503厂修械所,还是听师傅的。后来管了仓库被称为工业战线红管家,主要是管物。论手艺吧,没手艺,论说话吧,没口才。如今被李亦墩同志调到柴油机厂担任仓库小组长,从管物变成管人。官儿不大,也是七个人的领导埃我管物管惯了,根本不会管人。现在不是我掌权领导那七个人,是那七个人掌权领导我。看来,我只有领导自己的能力,干脆辞职吧。
下班回到家里。王莹做熟晚饭。晚间睡觉王金炳告诉妻子有人送了一丈五尺布票。牟棉花打着哈欠问谁送的。他犹犹豫豫说出老东家的名字。。
咱家成什么啦!我那棉花票是一日伪工厂考工头儿送的,你这布票是一资本家送的,咱们用它买被里买被面买棉花做成棉被,偏偏盖在志愿军遗孤身上。你说这事儿让外人知道还不笑掉大牙?性格粗放的牟棉花歪在床上咯咯笑着,上气不接下气。
王金炳也意识到这床棉被与阶级立场有关。你把棉花票退给靳大姑,我把布票退给白鸣岐,行吗?
别人说靳大姑是坏人,我可没说埃牟棉花止住笑声说,你退布票我退棉花票,咱们想把大朝冻死啊?睡吧睡吧,明天我上早班呢。
有了布票和棉花票,王莹主动领取采购任务。王金炳同意了。王莹去百货大楼买了被里被面和棉花套。可巧遇到几个男同学嘻嘻哈哈叫她“小家庭妇女”。
当天晚上,王莹在客厅里铺了一张凉席,挑灯夜战。她盘脚坐着飞针走线给哥哥缝被子——那样子活脱脱一个支前小模范形象。能够亲手给哥哥缝被子,王莹感到莫大满足。找来一块红绸剪了四颗“红心”她偷偷缝在棉被四角。
牟棉下班回家径直走进卧室睡觉了。王莹抱着自己缝的被子追到床前盼望得到妈妈表扬。牟棉花嘻嘻笑着说,你就能耐吧,我看你长大成|人也是劳累一辈子的命!
棉被的问题解决了。工业战线红管家王金炳还是难以进入“配套仓库一把手”的领导角色,他几次想找李亦墩同志提出辞职,担心对方骂自己没出息,忍在心里了。
王金炳面对那七个仓库保管员,真不知道如何领导他们。他们则各自为战地工作着。好像王金炳并不存在。他终于下定决心重新分工,找到副组长。副组长轻描淡写说,什么时候开会通知就是了,我们保证不迟到不早退踊跃参加。
碰了一个软钉子。内心苦闷想找人诉说,没有。王金炳恍然大悟,当了多年劳动模范自己根本没有知心朋友,人人都是见面点头的同事关系。
下班回家更是苦闷。他不想跟妻子诉说,说了牟棉花肯定骂他窝囊废。他也不想跟王援朝诉说,父亲的尊严肯定大打折扣。他更不能跟设子傻凤念叨,小毛孩子哪里懂得大人心思。
心事重重地想到王莹,父亲感到欣慰。灵莹这孩子懂事,年纪不大懂事不少,特别善解人意。
吃过晚饭,王莹指使傻凤刷锅洗碗,应邀陪同爸爸下楼散步。这个家庭从来没有饭后散步习惯。王莹感觉新奇。
走出劳模楼沿着草地边缘行走。王金炳吞吞吐吐的样子逗得女儿笑了。您有什么话就说,我替您保密。比如您给妈妈洗脚我就没跟别人说过。
你为嘛不跟别人说呢?王金炳问道。
王莹郑重表情说,这是您的秘密呀!不能随便讲给别人的。比如我的秘密,别人讲了我就不高兴。
草地边缘有几张公园椅,这是当年总工会为了劳模们户外休息特意安装的。王金炳看到女儿如此懂事,便坐下了。
灵莹啊,比如说你是小组长,你小组里有七个学生,原先他们各有分工,现在你要重新给他们分配任务,你怎么办呢?
小学五年级学生王莹眨着眼睛问道,您仓库里有七个人啊?
加上副组长七个,加上我八个。王金炳笨拙地表述着。
我在班里就是小组长,管着九个人比您多两个。我觉得当小组长就得说话,不说话没人听你的,说话了他们只好听你的。爸爸,您说了话他们就得听,不听不行。我以前说话他们不听,我就告到班主任那里。王莹滔滔不绝地说着,小领导人似的。
另外,您要给他们开会的,不开会是不行的。开会之前您要做到胸有成竹,比如分配张三做什么,分配李四做什么,把王五以前负责的工作派给赵六,把赵六现在负责的工作调给刘七。但是,您一定要熟悉情况,这样您说话就一针见血啦。
好!你按这思路替我写个发言稿,我提前背熟了,到时候哇啦哇啦一说,就成了。王金炳兴奋地拍大腿。
我写短点儿,写长了您背不下来,到时忘词儿就糟了,他们更瞧不起您啦。
灵莹,你不会笑话爸爸吧?这件事儿千万不要往外说埃王金炳满脸忠厚里透出几分狡黠。
接受女儿建议,王金炳暗暗用功掌握了柴油机厂工艺流程和生产环节。实践出真知。他做到胸有成竹了。女儿写的发言稿,他背得滚瓜烂熟。
我呀解放前依靠白鸣岐,解放后依靠李亦墩,现在依靠王莹,我什么时候自己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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