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僧夺-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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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捉不到什麽。这时一肩的裂声碎碎脆开,扯下了的岂但一件裟袈,就连却那不
堪的重荷,亦同被强制地卸了下来。
公子的手缓而有力的拨上了胸下的琵琶,指力直透到骨头里面,彷佛要把每
一根肋骨制的弦弹断。那股痛澈的触感教和尚想起了小时候,不意让一只蛞蝓爬
到手背上的往事。蛞蝓就是这般冰冰的,黏腻的拖著一行教人恶心的冰冷爬来,
贴著肌肤每一寸间隙爬来,绕在手腕上渗满寒意,教人误以为当这冰寒的手镯作
成之时,就是从此堕入森罗地狱的一刻。当然蛞蝓从未曾如愿以偿,就教凶狠的
娘亲青白著脸给拍了下来,可如今尊贵的母亲大人经已不在了,於是,蛞蝓当又
得意的复来。
缓缓的爬著,拖著黏腻走动,许已是烦厌了吧,突然转入耳窝的圈旋中沉溺
不见。还未等和尚舒一口气,胸膛间蛊惑的声音却又召来了无数的伙伴,持续地,
从四方八面贴扫著肌理而上,冰冰凉凉的不带一丝生气,明明该焦灼掉和尚的肉
躯,却令他从脚指头开始冰冻起来。
也许经已是不行了吧。
於是和尚又说了:「我对得起你……」
平伏的沉默有著哑然的可怕,彷佛所有的东西都在悄然中默默萌芽,又在瞬
息的死寂中全然平复。公子一直继续著手上的动作,平静而有力的按下一波波发
紫的涟漪,尚未待它消去,却又掉下青肿的颜色。或许公子是在生气了吧?就如
同一个无声的雷闪而劈下,还来不及反应,就已被烧成枯灼的姿势。
和尚的身体正古怪的僵硬著,顺著公子的律动发出枯裂的声音,支离破碎,
支离破碎,尔後公子又会舍起残躯,再度重新对折。啊,没有意思的钻入对方的
身体当中,没有冷没有热没有温度,甚至连当初的一点意义也没有,对了,他们
早就不是那种关系了。和尚手上再没有可以拿来交换的东西。
「对,你对得起我。」公子乾燥的嘴唇突然绷出一个声音,跳跃的速度却因
著嘴唇的平硬而缓掉过来,平静,所有最不可以忍受的都是平静。
和尚经已没有气力了,头颅如滚动的石头掉落阶梯,只教如长草般的膀子纠
住,不得意的垂落在一头。他的呼吐仍在,胸口仍旧顺著外力的压迫规律震盪,
只是颜色越发青白,越发脱离人世。含一口仙气,永离苦难;失却掉温度,飘过
此间。既然不求什麽,也就舍得,和尚的一双手徐徐掉落,扇过了健硕的肌肉纹
理放软姿态。
可公子似乎还是不知道,发冷的手持志撇动著和尚四肢,湿滑的汗气爬上额
角,两眼还是发红的直瞪。谁又曾知道过他,公子粗暴的运动著身体,两手死力
钉住和尚的肩,往著那深深处就直刺起来。他的劲度也狠,齿锋也利,没多久一
片血云乍现,腥气中蔓延开去的,却是那一点沉厚而哀痛的声音。
公子就似是株被削去枝叶的老树般无处发泄,只得随著狂风乱旋愤怒的摆动
身躯,偶然也有一点雨撇来,打湿了本来乾扁瘦硬的表皮,直直滴入和尚的眼中。
和尚彷佛是哭了,可还是在笑,那表情带有不实而且虚假的美丽,也教公子疑窦
起来。
只见公子缓缓的伸出手,平静而温柔的抚上了和尚的脸,跨越过一丘丘嶙峋
的伤痕,直扫上凹陷的两团深泽。平静的、无波的、清晰的映出了观者的脸面,
越发教人可恨。一时公子也痴了,突如其来就把话吐出,把这种莫名奇妙的话淡
淡吐露:「你心里,到底装的是谁?……」
他这般悠悠的恒长地叹出一口气,随著烟波散逸,自己倒教回扑的一团白气
迷了心智。公子呆然追视和尚的一举一动,彷佛看到却又见不到,只教两抹发白
的光掩了眼,就在一片纯然中走失路。
父亲庄严而不可违抗的脸孔却在此时悠然浮起,公子徬徨的张大眼,唇上抖
抖的,喘著粗气却更为粗暴的律动身体。可肉体的碰撞到底容易泄漏真心,就在
血肉的裂缝间,一句话就从中喷发了:「你知道我是谁吗?你把我当作过谁!」
可和尚已经有些迷离了,看著那张抖动的硬唇,始终不明所意。那张嘴一直
在动著,彷佛圈著这几个形状在动著,他说的什麽?他到底在说的什麽?……
——我是谁你知道吗?我是谁!你知道吗?我……你知道什麽!……。
然後一切都终归会过去,到水寂回来的时候,隔著稍开的门掩,只能隐约看
到一团肉块正在暗中躺著。
於是水寂瞬速的拍开了门,也忘记了方才得知的大消息,一缕白纸随之在肩
上掉下,他走上前勉强把颓软的和尚抄起,零零碎碎的几乎挂不住人。「师父,
师父。」水寂缓慢而小心的叫著,他也不问和尚发生了何事,但看到这惨状,唉,
这教人不忍述说的情态……他也不要去问了。
水寂奋力把和尚收拾入怀,缕丝般缕丝般用著残布把他包紧。和尚的脸上是
无神而且灰暗,就似是所有死掉的东西般僵硬无力。水寂心焦了,一直一直的拍
著他的脸面,失声的叫喊著师父,师父。和尚就似是直视著些什麽,头颅偏向哪
儿都是直直的看著,然後,和尚似是顿时有了气力似的,一把从水寂的怀抱中挣
脱出来!
突然他扳直了腰板,彷佛身上的伤都是假,脸如春风轻拂的泛起两道轻红,
嘴上却不失慈悲温柔的缓缓轻笑。一字一句,念得有板有眼,彷佛是从来读熟了
的字词,每一声都是这驾轻就熟的恰到好处。
你听他开口,就似莺燕婉声之韵交叠而来,彷佛亦百花之香齐齐灿放,可你
听他道的什麽,原来,不过。
和尚的第一声唱词开始念了:「咿……施主……」
未几稍顿,似是在细思细索,片刻却又重新饰上笑意,再念一段:「施主远
道而来,未知所为何事?」
然後听到了,点头,再回想一遍,两个眼珠子滚滚,却又似是灵机一动:「
呵呵,施主,要参悟襌机又何需顾及那红尘游历?」
娓娓,却展著手,开舒著掌心都往里头邀。那掌风是轻悄的,缓而拨过一段
暖意,嘴角的笑却更是灿然:「施主若不嫌弃,进来吃一杯茶亦无妨。」
唱到这里,他的的声音有点呜了,遽速的咽不下馀音,匆忙又生硬的回吐出
来:「若不嫌弃……若不嫌弃……」
然後和尚再也说不下去了,折断却又不法平复,只看他的身子仍旧笔直,徐
徐的扭动回来,彷佛要硬生把自己扭断一样动作。水寂此时不觉喊了一声:「师
父!」和尚就难过的扳起了脸面,所有的苦痛顿时聚合一涌上来,冲刺著肠胃呕
出绵长的痛。
「师父!师父!师父!」和尚颓然爬伏在地难过的乾吐起来,空盪盪的房间
内溢满了黄水的臭味,使人难过的,死寂的,一直作动著喉咙里平静而规律的声
音。
匹夫无罪。
怀玉,其罪。
其之十不舍怎麽得(下)
然後凡尘里经已是过了许久,在佛祖处却不过是眨过一眼而已。
那天以後……就连那天是发生在何时,经久亦已教人记不得了。只是柴米油
盐的价还是在涨,只是世局更是越发不稳,不过这些当然的事我们暂且表过不述,
这阵子古怪的事,还真多得叫人稀奇。
先说「破破寺」里头的那个和尚,不务正业已是閒事,悠手好閒更是当然。
可古怪的就在这里头,这麽一个不成器的烂泥最近竟是越发的潜心修行起来,还
真是清水一柧,破席一张的面壁修行,也不带酒不带菜不带小男孩的,这般一关
起门来就二、三十天的光景,那可真是教人肃然起敬!
这麽一个酒肉僧突然变了得道人,难道说每当西边出了太阳,六月下起雪来
时怪事就特别的多?若是教个念圣贤书的先生来说,他也必给你背上一段「国之
将亡,妖孽必出」上来,虽然只是他新造的字句,可念起来也满头头是道,带有
一股古训的霉味。可这麽一个乾扁老皱的和尚又怎会是妖孽呢?倒是他带著徒弟
水寂煞是可疑。只见他整天张著泛起亮光的大眼睛,取代了和尚的位置直往门外
看,就知道此兆不祥。
可当此世道,若是得了天机的早已群作鸟兽散,而留下来为口奔驰的俗人又
哪懂得防患於未燃的大道理?於是阁著也便阁著,就空出了一个妖孽窟,也没人
在乎何种精怪会瞬时一跃而现……
「外边可热著呢,师父。」水寂把从外头带来的东西一个个收拾,一边又似
是自言自语。「听说这麽的大热天,挡在江左的将士们都受不了,纷纷班师回朝
要在皇城外守……啊啊啊,这麽热毒的天时到底何时才能过去呢?」
水寂一径的张嘴说著,突然又想到什麽似的停住了下来,他缓缓的抚扫著心
胸,一圈一圈的到那水波止住了,才重拾回当初机灵的眉目。只见他灵巧的脑瓜
转转,张头探视朝向和尚所在,未几又寻一块方布,拿捻起来就往和尚处走去。
「师父,外间虽是炎热,可这头的阴凉倒不可不防呢!来,披著,一会汗湿
了,教风一吹就不好,还是先披著来防防风要紧。」水寂这般说著,一手却己经
把布披挂上来,凉风一拂,和尚却像个入定的修行僧般视而不见,两手只管合得
严实,直盯著破墙上的裂痕也不颂什麽经,只是尽情瞧向那片凄然看著。
水寂见了也不说什麽,左右瞧瞧看东西披得可好,别实了项针,又换过一盘
凉水,卷起袖来随意的把室内的陈设换过位置,扬起尘来又用掌心抑下去,整理
过窗户的角度又关门而出。和尚还是不作什麽反应,只是偶然眼睛眨一眨,驱走
了扑面而来的苍蝇。
在外间水寂还是勤快的收拾著农具,浇过了水,把领到的米往米缸一藏,又
不安的按著夹在腰间的碎银。这月来钱是越发不够用了,上边批得不准时不说,
就是街上的物品也贵了很多,听说晚些还全都要徵作军用不予民间买卖,真不知
要教人怎活……水寂胡乱的思索了一通,看到日影细移心里又著急起来。再过些
时候便要夜行禁足,还真不知来不来得及给三妈带点东西,若是……
他边想边卷起袖来走,一声一声的叹息还来不及顶住红日,姣色嫣然的月就
缓而掉了下来。水寂吹灭了寺中最後一抹红烛,摸著黑摄手摄脚的跳入被团中,
还不忙留神察视著和尚状况。
只见墨黑中那个残影依旧,不过是教人巧施妙手,如同一尊放横的地藏像,
单从直竖变成斜躺而已。那两手还是紧致的合著,两眼不舍的放著乌溜溜的青光,
在夜色间把什麽都要映得清楚。要说伤心嘛?伤心。要说难过嘛?也难过。水寂
正想拂被起来把他的眼皮闭上,那双眼睛中却泛起了红红烈焰。
还未等水寂呜呀一声,草叠的屋顶就首先扬起火来!四野突然满布了人声哭
声叫喊声,生畜呜呜的啼叫尚自後院袭来,顶上已有星火缕缕掉落而下。水寂连
忙扯了一张被子披在头上,一把就把和尚唤起要冲出重围。只见和尚脸上还是一
般平静神色,也不知眼里在看的什麽,只是教人拉了就往这边走,扯了就往那边
放的来得自如。
他随水寂赤足奔到外间来,一时又为前方倒下的颓圮坐困愁城。没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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