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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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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大少认真的思考了一炷香的时间，毕竟从某著名帮派的弟子到山寨土匪头子，这落差确实有点大，何况这大漠黄沙朔风干烈，会不会水土不服还不知道呢。但一炷香后，戚大少点了头。原因有二：
一是戚大少突然感到饿了，于是他突然意识到，在江湖上四处飘零并非长久之计，他需要一个铁饭碗，十分需要。而这个年头，世道不好兵荒马乱，做山贼，稳赚不赔。
二是戚大少想逃婚，没错，就是逃婚。
且不说江湖第一美女多少人倾其所有求之不得，这美女可是戚大少千辛万苦不惜与大哥割袍断义丢了饭碗换来的，这终于有情人成眷属了，他怎会想着逃婚？若事态按照一般人所想的方向毫无悬念的发展，这故事也该划上一个大团圆的句号了。但事实总是出人意表的，古有君王爱美人不爱江山，拱手河山只为博红颜一笑，而此种行为在戚大少看来那根本就是脑袋被驴踢了。美人当然要，但为美人舍了天空海阔的自由，舍了纵横天下的雄心，那绝非英雄大丈夫所为。
所以，当江湖第一美女提出要成亲的时候，戚大少思考了半炷香的时间，就毅然逃了，再次踏上仗剑独行走天涯的漫漫长路。爱情诚可贵，自由价更高，戚大少想，连云寨这个地方天气干燥风沙猛烈，美女总是害怕皮肤干裂长皱纹，总不会跟来的吧。
就这样，戚大少答应做连云寨的大当家，从此脱下一身潇洒白衣，披上了厚重的狗熊皮，留起了唏嘘的胡茬子，摇身从青葱岁月的春风少年郎变为貌似满面沧桑的侠之大者，似模似样的做起了土匪头子。
而那个在新婚之夜被新郎官放了鸽子的江湖第一美女，带着未尽的爱和无尽的恨，建起了毁诺城，练成了伤心小箭，誓要杀他雪恨。
“他活该！”听故事的顾惜朝忽然冒出一句，戚少商差点一口气噎住。
“是，他不值得她去爱。”戚少商眼中露出些许黯然。
“这江湖第一美女也太笨！”顾惜朝又干脆的下了另一个结论。
“人间自是有情痴，也许只有遇到真正爱的人才会变得傻变得痴变得不顾一切，所以他辜负了她，而他——”戚少商叹了一口气，“在遇上了另一个人之后，才懂得了这个道理。”
一上一上又一上，一上上到高山上，举头红日连云起，四海五湖全一望。
那时戚大少已经变成了戚大当家，常听连云山水的百姓们念起这首歌谣。
四海五湖全一望，戚大当家爱的就是连云山水的这种气势，立于山颠，朔风凛冽，豪气万千。身前，是沦陷于辽人铁蹄之下的燕云十六州；身后，是无数热血儿郎誓死捍卫的家国故土万里河山。
而这里多的是愿守一方水土保一方百姓的大好男儿，连云寨就绝不是一个打家劫舍的土匪窝。渐渐地戚大当家也从一个纯粹的江湖人变为领导连云寨义军冲锋陷阵杀敌无数的将领，九现神龙又多了一个“万人敌”的称号，他所率领的义军也成为各地抗辽义军中声势最为浩大的一支。
那些日子，战场上纵横驰骋，饥餐胡虏肉渴饮敌人血；寨中兄弟肝胆相照，有酒一起喝有妞一起泡；都是说不尽的畅快淋漓，也是他在今后的日子里穷其一生也无法再找回再拥有的豪情挥洒纵情肆意。
直到有一天，呃，多么恶俗的转折，直到那一天……
他常常想，也许他错了，如果那天他没有好管闲事的救了陌生人，没有鬼使神差的收了那把叫做逆水寒的宝剑，没有去旗亭酒肆，没有点那价值二十两的杜鹃醉鱼和炮打灯，没有在一抬头的瞬间撞上一双醇酒般熏人欲醉的眼……
没有如果，他只是在一瞬间忽然理解了那种拱手河山讨你欢的痴狂。
他看出他的才学满腹心比天高，看出他的郁郁寡欢壮志难抒，满心欢喜的与他结为知交，将自己五年甚至毕生的心血和基业拱手送上。
后来，恶俗的无间道在连云寨恶俗的上演，一夜之间，天地翻覆。
戚大当家失去了六位寨主兄弟，连云寨失去了无数热血儿郎，从此，江湖上再没有连云寨，再没有戚大当家，只有满怀冤屈和仇恨一路逃亡的戚大侠。
曾与他割袍断义势不两立的大哥、因爱成恨誓要杀他雪恨的美女，不计前嫌俱来相助，无数与他有交情没交情的江湖中人，俱被卷入这场追杀，死伤无数。
血债血偿！戚大侠曾发誓要向那个一手毁了连云寨造下无数杀孽的魔头、他曾经的知音讨个公道，可再见面时，那人依然叫他“大当家”，说他喜欢、他习惯。
那个时候戚大侠不想承认又不得不承认，他的心里竟有那么一丝雀跃。
那人还对他说，我不想杀你可不得不杀，我为我们想了很多很多的结局，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后来，故事的结尾依然恶俗，好人终于逃出升天平反昭雪，坏人最终一败涂地一无所有，皆大欢喜。
“完了？”顾惜朝诧异。
“嗯。”戚少商点头。
“哪有这么不清不楚的故事！”顾惜朝抗议，“至少在结尾加上一句‘大侠与美女从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才是完整的恶俗！”
“那美女啊，”戚少商道，“她可以不计前嫌的助他逃亡，却无法不计前嫌的与他共度一生。最终她离开了他，另嫁他人。”
“那个坏人呢？”顾惜朝又问，“大侠没杀他报仇？他后来去了哪？”
“至于他们……”戚少商略一思索，道，“江湖上流传着很多版本。”
版本一：戚大侠与那人决战一场，赢了他，却没有杀他，只是断其一臂废其武功，将其变成废人一个生不如死，那人从此便在江湖上消失。而戚大侠先任职六扇门，后入主进风细雨楼，俨然成为京城武林白道的群龙之首。然作为成功人士的戚大侠却始终独身一人，品尝着寂寞如雪的人生。（温氏后爹版）
版本二：那人事败之后销声匿迹，戚大侠却在X年后的某天与他不期而遇，并发现他昔日的知音如今已疯/已失忆/腿脚已跛/眼睛已瞎/武功已失……于是怨憎之情被怜惜之意取代，并因发生了某件足以影响武林/国家安危的大事，使得二人暂时放下恩怨联手协作，却在水落石出之时发现这一切全是那个造反之心永远不死的人的阴谋，戚大侠大呼“我再次信错了你！”，那人则嘴皮子硬过脑袋的宣告“我做事从不后悔！”，于是二人再度决战，你死，我活，坏人在临死前奄奄一息含情脉脉的说“其实我一直想死在你的剑下……”，好人则抱着他逐渐冰冷的身躯泪流满面仰天长啸，“为什么直到此刻我才发现我不能没有你，为什么！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同人后妈版）
版本三：那人事败之后销声匿迹，戚大侠却常常不经意的想起他，感叹着没有知音的人生如斯寂寞，感慨着原来自己对那人竟从未真正的恨过，却有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如此X年之后，戚大侠终于与知音重逢，旧恨虽在，戚大侠却下不了手杀他，而他，也诚心/假意/将功补过/另有所图……地助他查案/缉凶/上阵杀敌/戍边守城……在经历了种种波折/猜疑/误会之后，在那人仰知天文俯察地理中晓人和的雄才伟略指导下，在戚大侠大仁大义英雄气概的人格魅力带动下，在二人举世无双所向披靡的双剑合璧威力下，终于凶手被绳之于法，外敌被赶出国土，举国欢腾普天同庆……二人也在此过程中渐渐明了了相互之间的感情，却受到昔日仇恨/武林道义/国家重任/道德人伦……的种种束缚，于是，二人毅然决定退隐，来到在某个远离尘世纷争的世外桃源，从此二人世界里只羡鸳鸯不羡仙，王子和王子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同人亲妈版）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顾惜朝不满，“说了这么多，到底结局是怎样的？”
“结局就是……”戚少商拖长声调，故作神秘似的道，“他们……没有结局。”
“为什么？”
“因为他们的故事还在继续。”
这一辈子，没完没了。
“没有人看得到结局，包括他们自己。”
顾惜朝静默了片刻后，倦倦的打个呵欠，“你的故事越来越不着边际。嗳，让让。”
这天字一号的豪华客房也只有一张床，戚少商往一边挪了挪，盯着屋顶半晌，喃喃道，“这个故事是真的。”
“嗯……”身旁那人梦呓一般应了一声，翻个身窝进戚少商身侧，半梦半醒的咕哝了一句，“大当家……”
戚少商忽就笑了，看看身旁俨然进入梦乡的人，挥手熄灭了房中烛火……
翌日清晨，一夜好眠的戚少商拉起犹在睡梦中意犹未尽的人飞奔出门。
“着什么急？”睡意未消的顾惜朝抗议。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戚少商边说边推开寨门，接着一滴汗顺着额头流下来。
黑压压一片人，在山贼一号的带领下，齐刷刷拜倒在地，呼天抢地，“大侠，留下来做我们老大吧！”
戚少商嘴角抽了抽，看向顾惜朝，后者左看右看，做无辜状，“好像没我什么事，先走了。”
戚少商却诡异的笑了一下，顾惜朝心里一寒，正想后退，衣襟却被人扯住不放，“神医，神医！您也不能走啊，留下来做我们的军师吧！”呼天顿地声愈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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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后，顾惜朝笑得一朵花似的道，“安静安静！我们答应了！”
“啊？”戚少商瞪大了眼睛。
顾惜朝接着道，“这入伙总要有个仪式吧，”然后指了指山贼一号，“速速带兄弟们去准备一下，我们就来。”
“遵命遵命！”山贼一号带着众人欢天喜地的涌进门去，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憧憬，好像招揽了这两只金凤凰就能带着他们走上幸福的康庄大道。
顾惜朝扯了扯还在傻眼的戚少商，嗔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跑！”
The End
《醉扶归》
戚少商爱喝酒。
一个人喝酒，不好喝。
有心事的时候，酒喝不醉人。想忘的，忘不掉。不想记得的，偏偏记得太清楚。
后来的戚少商很少喝酒，虽然他嗜酒如命。
他常常想起一个人。
千里大漠。风里夹着砂子，打在人脸上生疼。大漠里一座小小的客栈，或者说江湖上头一号的黑店。一坛让人觉得满头烟霞烈火的酒。一个人明亮而狡黠的眼神。
六扇门，金风细雨楼，都成了过去。当捕快的，如果连自己最想追捕的那个人都不在了，又有什么意思呢。
戚少商开了一家小小的书斋，虽然他本人肚里的墨水实在也不多。
无情摇头，“一个不看书的人开书店，真是要命。攒的那点俸禄肯定很快就得赔光了。”
见鬼的是，半年过去了，戚少商的书斋不但没有倒，甚至还赚了一点点钱。店里有一个角落，总摞着一叠书，书面上没有作者的名字，只有两个大字“七略”。如果卖掉了一本，就再添一本。
有时候，脑海里模模糊糊地闪过一些片断，仿佛已是上一生的事。
蜀中唐门的追云落魂针，淬毒的三寸长细铁针，闪着湛蓝寒光。那个人清冷的声音：“血债血偿。我欠下的，自然由我来还，和你没有半点关系，别插手。”一抹青色轻飘飘地跃起，翻身，在空中象断了线的风筝一样，落下悬崖。
戚少商觉得眼里又酸又涩，像揉进了一把灰，洗不掉。
三月，桃杏争相吐蕊绽放，满城红艳云霞。堤上柳依依，路人们的衣衫也从棉袍换成了夹纱衣，正是一年中春意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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