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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北京的小胡同 作者:萧乾-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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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一半,那难以容忍的不屑神情是可以辨认得出的。她索性把露在外面的一只眼睛闭上了。她太疲倦了。她有许多话要说,但现在她需要休息。 
  这时,西服青年多情地凑近床畔,用帽沿擦着颊上的泪。他想去摸她的手。像预感着什么羞辱,那手缩进被里去了。青年满心不知是忏悔还是怜惜,侧过身来,似是为双方介绍,低声说:菁,爸爸也来了。 
  病人没睬他。隔一会,她的眼皮徐徐睁开了,眨了一下,又匆匆闭上了。眉间似蕴蓄着一种苦痛:厌倦?愤怒?没人知道。但是一翻身,她面向里去了。  

  军人和他的儿子若有所失地互相觑视着。众人也屏着声息,静看这微妙的情景。 
  菁,是麒来看你了。你怎样,还痛吗?你现在明白苦处了吧! 
  你以后可多听点话,菁…… 
  那柔和的声音显然一点也不中用。床上的人仍没有动静,除了床单稍稍有点起伏。她把脸深深地埋在枕侧了。 
  菁,咱们还是咱们,没人能分开,对吗? 
  突然,她翻过身来了。她疲惫的眼睛还放射着愤怒的火。她的嗓 
  子劈了,嗄了,没力气了。她哑哑地但嘴部动作明明是非常坚决地说: 
  走开,你捏碎了我,得叫我养息。我好了还要去干。我认不得你了。我讨厌你。你走你的路吧,不要在这里。这不是你耽的地方!
  一九三五年除夕 


  皈 依 
  这两只窟窿算不中用啦。哼,我这当年绣过戏凤的眼,怎么会连根寸针都穿不上了,我这老悖晦! 
  老妇人跨坐在炕沿上,膝头摊着一件未缝就的藏青大褂。她眯着戴了花镜的眼,迎了高丽纸窗送进的微光,用软弱的线头撞着倔强的针眼。任凭老妇人粘上多少唾沫,搓个多么紧,线头也还是软得不争气,针眼也还是偏不让它穿过。好几回,线头像是顺利地钻进了调皮的针眼;及至捏着针的那只手颤颤地向下一放时,线头又如冬日枯枝一样悬空着了。  

  你个瞎针,也欺负我这苦命婆子!她自己嘟囔着,然后胜利 
  地扬声说:欺负不了啊。我还有个机灵的小丫头呢! 
  说着,她晃晃悠悠地迈下炕沿,稍稍掀起破旧门帘叫着:妞妞,妞妞,来帮妈管教管教这根针。气人透啦! 
  但外屋里回答她的,却是小八仙桌上那只旧马蹄表涩钝的响声。 
  那表还是她儿子因为误过两回事,才由天桥浮摊上买来的。 
  妞妞本来和她妈对坐在炕沿上缝袜口的。适才出门去买晚餐的菜。 
  老妇人以为她回来就在外屋做起饭来了。 
  妞妞,你个聋子,怎么不理我啊!老妇人挑起门帘走了出来,外屋却不见妞妞的影子。桌上一条手巾包裹着才买来的一块干巴巴的猪油、一小棵白菜、一块腌萝卜和半块生姜。一根未剥完的葱叶还斜斜地搭在桌角,充分说明了这怠工者临行时的匆促。 
  顶棚正游行着几只老鼠,沙沙地像是在那人眼及不到的地方有所争夺。突然,咕咚一声,像是失败者跌个跤,把屋角的积尘震得片片飘落下来。 
  老妇人朝顶棚瞪了一眼,把手巾重新盖了盖,骂着:懒丫头,又野跑去啦!就迈出房门,扶着门框,使出这枯瘦身子的全副气力喊起:妞妞! 
  这是喊给隔墙南院听的。那是妞妞常串门的一家,那里有一个叫兰香的姑娘,也和妞妞一样隔天由蔡家论打领取织就未缝口的洋袜,两人拚赛地缝好,再论吊拿手工钱。如果这时妞妞正在那院和兰香攀谈着挑针不受使或活计近来不大冲的行话时,听到这声喊,就必隔墙扬声答应:这就来! 
  但喊了两声,回答她的还只是沿着破墙角逡巡着食料的几只瘦柴鸡;以为要喂它们食,就吱吱地叫了起来。再有,靠着旧瓦盆酣睡着的黄狗也为这声音惊醒,竖起耳朵,偏着抬起了头;待明白并没有牵及它的职守时,就又慵懒地卧下去了。 
  初冬灰色的天空里,这时正飘动着几只风筝,懒洋洋地任着季候的风吹摆着。好像妞妞便是那些风筝的一只似地,老妇仰起了头望空骂着:野丫头,你年轻,你俊俏,你就该丢下我苦命婆子一人在家里吗?她吐了口唾沫,返转身来,嘴里还嘟嚷着:瞧,等你哥哥回来,我非给你这丫头告诉不可!及至看到那闲懒的葱叶,她更加生气了。我说:妞妞可又野跑起来了。她若出了乱子,你不准再替她撑腰了。臭妞妞,我给你尝尝我这苦命婆子的厉害! 
  看 看 天 色 不 早 了,儿子又到家就嚷饿,她忙把活计拢了起来,把妞妞的粉红豆青洋袜赌气往被垛角落一推,就迎着风门剥葱,弄起晚餐来。嘴里咒骂着女儿,心上可又时刻地盼着她的影子。 
  好晚好晚了,妞妞才带着满脸的喜欢溜了进来。她一路夹着本小册子,口中哼着尚未娴熟的调子。忘记了出门时太阳离白马寺旗杆还好高,这时更夫爬着梯子已把街灯逐盏点亮。她跳着就闯进了门槛。 
  为了省油,一盏燃亮的洋灯又拈暗了下去;在这黑黑的房里,它与低低的火苗相呼应着,私语着。火上蒸着作为他们晚餐的玉米面窝头。老妇人正躲在屋的一角,摸着黑,颤巍巍地切着腌萝卜。看到闯进门槛的这个年轻欢喜的影子,她诉着委屈数落起来:小狐狸精,你上哪儿偷汉去了,把我苦命婆子甩在家里! 
  妈,您别生气——妞妞一直蹲到妇人身旁。妈,我看热闹去了。好玩极了——看到老妇人仍咯噔咯噔地切萝卜,装作没听见,妞妞明白得把话倒过来说——先得解释为什么出去的。妈,我正剥着葱,剥着剥着,像前几天一样,门口儿又一阵乐鼓乐号。您听见没有,咚 咚咚地?我也没顾得问您,就跑出去看了。嘻,就看见——说到这儿,妞妞见老妇人仍低着头切着萝卜,急得可就牵了她妈的底襟说:妈,您听啊,就看见一大队人跟着黄旗子走。旗子后面有一支胖大的洋鼓,咚咚咚地。后面还有许多小钹。妞妞一比那鼓的大法,险些把案子弄翻。
  臭丫头,大就大呗,可别祸害我的腌萝卜! 
  妈,您听啊。还有许多穿灰军衣的男人,脖领上有红色肩章; 又干净,又文明,不像表哥那粗鲁野蛮劲儿。妈,还有几个姑娘,都是灰衣灰裙,也配着红肩章。又整齐,又文雅。妈,她们还会唱呢。随唱随玩着她们手里的小鼓——周围都是小铃铛,咚咚咚,哗啷啷——妞妞说着头和腰一起摆了起来。那忘情的得意把老妇人招恼;虽是微弱的灯光,也应照得出她那不好看的斜睨。  

  所以你这臭丫头就没了魂似地跟了下去,对吗?老妇人咬音咂字地说。 
  我哪儿要跟了下去!我还不知道您老人家离不开我。一会儿 :妞妞,给我冲碗藕粉!一会儿:妞妞,痰盒满了!再一会儿——妞妞学着她妈老病犯起来时的样子。 
  这回可把老妇人逗乐了:你个薄片嘴,我几儿个天天这样过!瞧,这堆萝卜;瞧,那个——老妇人手指坐在小小白炉上冒着热气的蒸锅,天真地炫耀起自己的功劳。 
  嗯。反正,妈,我没打算走啊!妞妞把话拖回正题,索性解释个清楚,免得又听絮絮叨叨的数落,可是呢,那群灰衣姑娘当中的一位直冲我招手。 
  呃,谁呢?老妇人也关心着。 
  是呀,我也认不出,头上还扣着个灰色荷叶帽。我正犹豫呢, 
  她从人群钻了出来,一把就抓住我的袖口—— 
  喝! 
  她说:来吧,妞妞。我细一瞧,您猜是谁? 
  谁呀?老妇人把将要直起来的腰又斜屈了下来。 
  是糖房大院的菊子,那个去年帮咱们揽过活计的。 
  你说是那个爱扎绿头绳的?老妇人侧着脸问女儿道。 
  对呀,人家现在可不扎绿头绳了,连鞋都是洋的。亏了我没问她衲了几双鞋底儿! 
  她爸爸常压宝。老妇人搔着苍白头发,想显示一下自己的记性。 
  不是还常揍他娘儿们吗?她勾起家务事来了。 
  您听着啊,妈,于是我就随她入了队。那胖大洋鼓离我才两三步。这时,母女俩脸上都各焕发着光彩。白炉调皮地吐着粉红舌头。我就问:菊子,你带我上哪儿去啊?她一边摇着手里那有铃铛的鼓,一边小声说:别叫我菊子,叫我丽贝卡。咱们回堂里去。我不放心您。我要回来。她死死地拖着我。而且,他们唱得真好听呢。妈,您听:主耶稣爱我,主——瞧,这是他们临走送给我的。 
  妞妞走近小八仙桌,把那闷闷的洋灯拈亮了。灯立时高兴地吐起橙黄舌头来。在满是蒸气、火苗、灯光的小房里,妞妞的小脸蛋显得极其红嫩可爱了。妞妞忙把那有着彩色封面画的小册子铺在桌上,那上面的字对于母女俩都是陌生的。老妇人只眯着昏花的老眼,在小册子上擦着鼻梁。她恍惚地看到一个留胡子的人,赤着身,钉在十字交叉的两根木头上。 
  这许是鬼子吧,眼眶深深的!这时,呈现在老妇人心目中的是庚子年的事:双臂倒绑,刀把落处,一颗圆圆的脑瓜就热腾腾的滚到路旁。 
  什么鬼子!这是耶稣。妞妞纠正着。说是咱们都有了罪,耶稣一死,咱们就都得救了。瞧——妞妞没理会到老妇人的脸色,还热心地指点那封面画说:这就是他死在十字架上,说是咱们都得信教——妞妞尽白天听来的向她学舌,一点不知道这些话在老妇人心 
  中所引起的恐怖。 
  我就不信。我凭什么信他,当二毛子,等义和拳来砍头?再把野蛮的鬼子兵招来,弄得九城鸡犬不安!别瞧我土埋半截儿,我还稀罕我这条老命呢。妞妞,我不准你再去!听见了没有?去了,将来连说婆家都没人敢要。说着,她伸手就夺那小册子。 
  妞妞正得意着她适才把老妇人逗乐了的成功,得意着她生动的学舌呢,这突变使她战栗起来。她感到了侮辱。想到外面人对她那么温存恭维,她恨起妈妈对她自尊心的损伤。她死命抱住那小册子,噘着嘴,走到里屋去了。  

  老 妇 人 看 着 这 少女的背影不住地摇头,像是说:你有什么见识! 我 老 婆 子 盐 也 比你多吃几斤哩!她屈下腰,听听蒸锅里的水气,沙沙地像风中的芦苇。她忙又用老鼻孔在糊了纸的锅沿嗅了又嗅,想由那玉米味里推测出窝头熟到什么地步。她屈指掐算,蒸上锅时,卖炭的正由门口吆喊过去,这时满天都出了星星。该熟了吧?可是,平素娘儿俩谁也不愿意太信任自己。非要另一个点了头,搭讪着说:成了,没错儿。才把闷了半天的笼屉揭开。立时,六七个挤在一堆的金黄窝头会使小房子里满是热腾腾的云雾。遇到揭得太早了些,窝头还黏糊糊的,塞到牙缝里苦苦的时候,娘儿俩谁也不抱怨谁。当那个做学堂校役的人使起性子时,她们娘儿俩都低下头去逆来顺受,捺住呼吸听一些粗话。
  于是,老妇人就温和地问:妞妞,你来闻闻窝头熟了没有? 
  回答却是里屋的炕沿上一阵被抑制住的呜咽。 
  城角东正教堂的晚钟响了。待到一个庞大黑影迈进门槛时,这小房里简易的金黄|色的晚餐又在恬静柔和的灯光下举行了。照例那仅有一碗菜是摆到这劳苦了一天的男人面前。三只豆绿土碗,一一地由老妇人添满热腾腾的豆汁,再由妞妞轻轻地端到炕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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