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蕾蒙娜 [美]海伦.亨特.杰克逊-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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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在日落后才离开圣贝纳迪诺,但是一轮圆月把路途照得如同白昼。月光刚一泻下,丽娜就指着月亮爽快地说,“真走运!”
  “是啊,”费利佩答道,其实他根本听不懂她的话,“真好。它能照着我们赶路。”
  “他还说他听不懂英语!”丽婶想。
  贝尼托和巴巴似乎知道它们此行的目的,跑得飞快。整整四十英里路程,它们一刻也没减过速。突然,丽婶指着右边一座房子(方圆几英里他们只看见这么一座房子)说:“我们得在那儿过夜。再过去的路我不认得了。我想主人已经睡觉了;不过他们会起床接橘我们。
  他们常常这么做。他们很忙碌,一刻也不停。我了解他们。他们对于和他们一样的人很友好。他们劳累得要死。度正他们马上就要起床了。他们每天早晨天不亮就起床,喂牲口,准备白天的工作。我们来这儿暂住的时候,常听说他们、看见他们。我第一次见到那房子的时候,还以为屋里有人生病,所以深更半夜就起了床;但后来我们发现,不是那么回事,这不过是他们的生活习惯。我对孩子他爹说,‘孩子他爹,你可曾听说过天不亮就起来喂牲口的事?’也喂他们自己。不等天亮,他们就吃好了早饭,连碗碟都洗净了;另外还作好了祷告;他们是卫理公会教徒,虔诚得可怕。我常对孩子他爹说,他们非常信仰上帝;我不怀疑他们信仰上帝,但是他们不像崇拜工作那样崇拜上帝;没有那么崇拜。信仰和崇拜是两回事。你在田纳西肯定看不见这种事。我觉得上帝有时候就是睡觉的意思;我对上帝安排天亮的时间很满意。但是尽管我向你说了这么些,梅里尔家可都是道道地地的好人!──天哪,我说的话他一句也听不懂!”丽婶暗自思忖,突然看见了费利佩脸上那莫名其妙的神色。“对于语言不通的人来说,相互间只能用‘是’或‘不是’来表示自己的意思;只要语言不通,彼此说的话大部分都没有什么用处。”
  梅里尔一家人弄清了费利佩要上山到卡惠拉村去的目的后,试图说服他不要骑自己的马去。他们说,如果他把那两匹马领上那条山路,尽管马的劲头很足,但也会死在路上的。那是一条崎岖的路。他们向他说明,那条路在峭壁间婉蜒,时常出现急转弯,简直就是一条羊肠小道。丽婶被这情景吓得直打哆嗦,但她没有吭声。
  “我得跟着他走,’她咬咬牙对自己说,“我现在不能退缩;不过如皋杰夫。哈尔一块来就好了。”
  费利佩本人对他看见和听到的这条陡坡的情况也不高兴。当初筑这条路是为了从山上往下运木材的,令人心怵的陡坡有六英里长。过了六英里后,它就在山脊和峡谷之间婉蜒,最后伸进一片大松树林的腹地,那里有一座锯木场。过了锯木场,它又延伸进更黑更密的树林里,往前十五英里,然后就是一片旷野、草地和绿草葱翠的小山丘,依然是在巍绕高山的北面或东面的山坡上。从这儿,又有一条陡峭的山路,比羊肠小道宽不了多少,往南向上延伸,通往卡惠拉村。从梅里尔家到那里,最短的路程也得艰苦地走上一天半3一个不认识路的陌生人如果没有向导引路,根本别想找到那个地方。最后他们商定,由梅里尔家的一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带上两匹熟悉路途的骏马领他们上山。亏得这两匹马的帮助,这段令人生畏的路程他们走来竟没有遇到什么困难,只是难为了巴巴,它被套上了笼头,跟在另一匹马的后面,觉得受到了屈辱,一开始又是喷鼻息又是旭厥于。
  要不是想到他们去办的是一件令人伤心的事,眼前这情景真会使费利佩和丽婶赏心悦目。他们每爬上一个新的陡坡,朝南和朝西的视野就更开阔,最后,整个圣哈辛托山谷都展现在他们脚下。松树林蔚为壮观;挺立着的,犹如擎天巨柱;倒下的,那黄|色圆盘也超过人头,这些树太粗了。许多的树皮上从头到脚都是窟窿,就像无数的枪眼似的。每个窟窿里都巧妙地藏着一颗林于──啄木鸟的天然粮仓。
  “瞧那儿!”眼尖的丽婶叫道,“有人说他们是不会说话的笨蛋。我注意到他们相互间丝毫不沉默;倒是我们碰到外国人就成了哑巴。我承认我跟这位一起来的墨西哥先生在一起时差点儿成了哑巴。”
  “是啊!”山姆。梅里尔说。“我们刚到这儿的时候,我觉得我要挖空脑袋才能让这些墨西哥人弄懂我的意思;我这该死的舌头一点也不管用。但是现在他们的话我说起来十分流利;但是爸爸一点也不会说,他一个字也没学过;他还比我们早两年到这儿呢。”
  这几十英里的路费利佩觉得像有几十里格□。丽婶喋喋不休地跟小梅里尔闲聊,那拿腔拿调的声音使费利佩心烦。她多健谈啊!但是当他想到这个时,要不了多久,就会看见她暗暗地抹眼泪,他又会同情起她来。
  coc1□一里格约为三英里。coc2
  他们在林中空地的一个支离破碎的小屋里过了夜,一清早又上了路,午前赶到了卡惠拉村。他们的马车一进村,就看见村里人来回奔跑、一片忙乱。四匹马拉的舒舒服服的车子以前可从没进过他们村。
  亚历山德罗遇害引起的骚动丝毫没有平息;他们一个个提心吊胆,对每一件新发生的事儿都疑虑重重。法劳被无罪释放的消息刚传到村里,全村人都气炸了,决意要报复,上了年纪的村长费了好大的劲才压住的怒火今天早上又爆发了。因此,当马车在村长家门前停下时,四周围了一群阴沉的脸上布满敌意的人。
  丽婶的脸上搀杂着恐惧、挑衅、蔑视的神情,看着真让人好笑。
  “在我见到的所有低贱的、叫化子似的人中,”她悄悄地对梅里尔说,“我看这儿的人是最野蛮的了!如果他们动手的话,要不了一分钟就会把我们揍扁了!如果她不在这儿,我看我们就溜吧。”
  “嗅,他们挺友好的,”梅里尔笑道。“现在,他们都被那个印第安人被杀的事激怒了;所以他们脸上这么的。我看准是这么回事!
  吉姆。法劳做的事太卑鄙了,人家死了还朝人家头上开枪。我倒不是责怪他打死了那个人,一点也不;碰上我,如果有谁把我的好马拖到这种路上来,我也会开枪打死他的。这是我们牧场主唯一的法律。我们必须保护自已。但是人死了还往人家头上开枪,这太卑鄙了,但法劳是个性于暴躁的人,我想象得出,他看见自己的马的时候,一定发疯了,不知道自己干了些什么。”
  这番话说得丽婶半痴半呆。费利佩跳下了马车,跟老村长说了几句话后,匆匆地跟他进了屋子。费利佩显然忘了丽婶还在车上。瞧他走进屋去那样子,好像蕾蒙娜就在那里面似的。尽管丽婶气愤、发呆,但脑子里这个想法她还是清楚的;但即使眼看就能见到蕾蒙娜,她也没法管住自己的舌头,或延缓她对刚才听到的那番妙语的回答。她开口时,那些话儿似乎使她窒息。“小伙子,一她说,“我不太了解你们的习惯。我听说你们很信仰宗教。我们不信,杰夫和我;我们没有那个习惯;但是如果我听到我的孩子──他跟你差不多大,身材也差不多,只是没有你这么魁梧──要是我听见他说你刚才说的那些话,我就巴不得让冈电击死他,我想他遭雷打也是活该,活该计丽婶还会对那个瞠目结舌的梅里尔说些什么,不得而知,因为这时老村长回到了门口,招呼她;她断然拒绝了山姆伸出来扶她的手,“蹭”地跳下车来,匆匆走进屋子。她跨过门槛,费利佩转向她,满脸苦色,说,“过来,跟她说话。”他跪在一张破烂的地铺旁。那个衰竭的人形,就是蕾蒙娜吗;头发蓬乱,眼睛发光,双颊猩红,双手无目的地拨弄着一串金念珠,像个疯子似的。是啊,这就是蕾蒙娜;她已这样躺了十天了;人们用尽了他们简单的医疗手段,都没能使她恢复。
  丽娜潸然泪下。“哦,天哪。要是身边有‘老人草’,我会带来给她退烧的!我相信我在离这儿不到一英里的地方看见地上长着这种草。”她没再朝蕾蒙娜看上一眼,扭头跑出门口,跳上马车,用三十年来最快的速度说。“把车子顺我们来的路往山下赶一段。我要去采点药草来给她退烧。快点,快点!让你的马快跑。往回一英里不到的地方,我看见过那种药草,”她叫着,向外探出身子,急切地打量着每一寸光秃秃的地面。“停下!就在这儿!”她叫道。不一会儿,她就采到了一大把柔软、闪光、灰色、羽毛似的药草,催着马车拼命往回赶。“这药草准能治好她,”她冲进屋子说;但是只见蕾蒙娜目光不定地在费利佩脸上转悠,丝毫没有认出他们的迹象,她的心一下子又沉了下去。她嘴唇打着哆噱,说,“她的病又厉害了,但是,‘绝不能说死!’这是我们的格言;任何事情,只要开始,永远不会太晚,谁也说不出这种时刻什么时候到来,直到它已过去,再不复返。”
  她把冒着热气的苦味浓冽的药汁端到蕾蒙娜的鼻子前,以极大的耐心一滴一滴地强行喂进那失去知觉的双层里,她为蕾蒙娜洗了手和头,她自己的双手被烫出了水泡。这是与死神的搏斗;但爱和生胜利了。人夜前蕾蒙娜安静地睡着了。
  费利佩和丽婶坐在她身边,两个奇怪的但意气相投的看护,彼此从对方的忠诚中得到勇气。蕾蒙娜酣睡了整整一个晚上。费利佩守护着她,想起了自己的那次发烧,她怎样跪在他床前为他祈祷。他打量着房间。在土墙上的一个神龛里,有一张廉价的圣母像,前面一支蜡烛正好燃尽。十天来,村民们始终为亚历山德罗和蕾蒙娜点着蜡烛,这对在贫困中挣扎的人来说,可是一笔巨大的开支啊。念珠从蕾蒙娜手里滑了下来;费利佩小心地接过来,走到圣母像前,跪下来,就像只有他一个人似的作起简单的祷告。站在门口的印第安人们也跪了下来,顿时响起一片嗡嗡的祈祷声。
  丽婶轻蔑地朝跪着的人们看了一会儿。“哦,天哪!”她想,“这些可怜的异教徒,竟对着一张像片作祷告!”她的感觉突然发生了变化。“大家都在为她祷告,我不能无动于衷呀;我也要祈祷,但对着像片我怎么也说不出来!”丽婶跪了下来;这时她旁边一个印第安女人把一串念珠塞给她,丽娜没有拒绝,而是把它藏在外衣的语层里,直到作完祷告。这是丽娜永远难忘的一刻和一课。
  第二十六章
  村长的房子坐西朝东。天刚亮,阳光从敞开的房门射进来,蕾蒙娜就睁开了眼睛。费利佩和丽婶都在她身旁。她惊慌地看了一眼,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们。
  “哟,哟,醒啦!你还是闭上眼睛,再睡会儿吧,小乖乖,”丽婶镇静地说,把手搁在她的眼睑上,强迫她的眼睛闭上。“我们在这儿,费利佩和我,我们会留下来的。你什么也别怕。睡吧,小乖乖。”
  眼睑在丽婶的手指下颤抖,眼泪夺眶而出,慢慢地顺着脸颊往下淌。嘴唇打着哆嗦;她想说话,但发出的声音像蚊子叫,只听她无力地问道:“是费利佩。”
  “是呀,亲爱的!我也在这儿,”费利佩低声说:“睡吧。我们不离开你!”
  蕾蒙娜又安然睡去了,她终于活了过来。
  “她睡得时间越长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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