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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海孤雏-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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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我不知道是谁,我想不出——但会不会,或以后将有、可能有某个女人,而人们会寻找……人们会需要她?难道不可能吗?」



他倾听。他并非充耳不闻,但蹙起眉头,十分专注,仿佛试图理解某种外语。然后,仅低声说道:「有可能。」



一名小舢舨上的鱼妇吼道:「打哪儿来?」攀在索具间的少年水手像高啼公鸡般回喊:「王城来的!」



「这艘船叫什么?」恬娜问道:「我儿会问我搭乘哪艘船。」



「『海豚』,」黎白南回答,对她微笑。吾儿,吾王,我亲爱的孩子,她想,我多想留你在我身边!



「我得接孩子上来。」她说。



「你要怎么回家?」



「步行,这离谷内只有几哩远。」她指向城镇面陆的一端,中谷宽广灿烂地徜徉两列山臂间,像个胸怀。「村子在河上,我的农庄则离村子半哩远。这是你王国中漂亮的一隅。」



「但你会安全吗?」



「当然会。我今晚会与住在谷河口的女儿过夜,村人也很可靠。我不会落单。」



两人视线交接了一会儿,但没人说出同时心想的名字。



「他们会再从柔克来吗?」她问道:「来找『弓忒岛上的女人』,还是找他?」



「不会来找他。如果他们再次提议,我会禁止。」黎白南说道,没发觉他在这区区数言中告诉她多少事。「但至于他们要寻找新大法师,或形意师傅在幻象中所见的女人,没错,他们可能因此而来。或许会来找你。」



「我欢迎他们来橡木农庄,」她说:「不过更欢迎你来。」



「我能去时便去。」他说道,略显严肃,接着落落寡欢道:「如果我能。」



第十一章 家 Home



一听说新王在船上,是新歌谣传诵的那位王,谷河口大多数居民都来到港边,争相目睹黑弗诺船舰。他们还没听过新歌谣,但都听过旧歌谣,所以老雷利也带着竖琴来,唱出片断《莫瑞德行谊》,因为地海之王必定是莫瑞德传人。不一会儿,王本人走上甲板,年轻、高大又英俊。在他身旁是名柔克法师,还有一名妇人与小孩,身上披风如乞丐般褴褛,但王却像对待女王及公主般殷勤——所以她们可能真的是。「或许是他母后。」新妮说道,试图望过前排男人头顶,好看个真切。突然,她朋友艾苹紧抓住她的手,悄声尖叫:「是……是妈妈!」



「谁的妈妈?」新妮问,艾苹说:「我妈妈。旁边那是瑟鲁。」但她没往人群前面挤去,即使一名海官上岸邀请老雷利上船为王演奏,她仍然与别人一起等待。她看到王接见谷河口地方士绅,听到雷利为王演唱;她看着王与客人道别——有人说,因为船舰日落前要出到外海,返航回黑弗诺。最后走过桥板的是瑟鲁与恬娜,王以正式拥别相送,脸颊贴脸颊,还跪下拥抱瑟鲁。「啊!」码头上的人群叹道。两人扶着桥板栏杆下船,太阳正落入一片金色迷雾,在海湾上洒下黄金大道。恬娜拖着一件沉重背包与提袋,瑟鲁脸庞低垂,头发遮覆。桥板拉起,水手纷纷拉起索具,在海官下令声中,船舰「海豚」号转弯回航。此时艾苹终于穿越人群。



「嗨,妈妈!」她说,恬娜回道:「嗨,女儿。」两人互吻,艾苹抱起瑟鲁,说:「你长好高了!比以前高两倍哪!来吧,跟我回家去。」



当晚,在她年轻商人丈夫的舒适屋里,艾苹面对母亲,却有点羞怯。她几次带着沉思,甚至警戒的表情,凝望母亲。「妈妈,你知道的,对我来说,那些事一直没什么意义,」她在恬娜卧室门口说:「那些关于和平符文……还有你把环带到黑弗诺的事。那些都只像歌谣,像一千年前发生的事!但那真的是你,对不对?」



「是那个自峨团来的女孩,」恬娜说:「都是一千年前的事。我想我现在真可以睡上一千年。」



「那就上床去吧。」艾苹转身离去,然后提举油灯回身。「亲国王喔。」她说。



「你快给我睡觉去吧。」恬娜说。



艾苹和丈夫留恬娜住了两天,但她执意回农庄,因此艾苹、她和瑟鲁一起沿平缓银亮的卡赫达河同行。季候慢慢转秋,阳光依然炎热,但风已有凉意,树木枝叶带着疲累、灰蒙蒙的面貌,田野已收成或正收割。



艾苹谈到瑟鲁强壮不少,步伐也稳健很多。



「真希望你能看到她在锐亚白的样子,」恬娜说,「在他……」她住口不言。她已决定不让女儿担忧这些事。



「发生什么事?」艾苹问,坚定表明想知道,恬娜只好屈服,低声回答:「那些人之一。」



瑟鲁走在几呎远前方,长腿露在过短裙襬外,边走边在路旁灌木丛里找寻黑莓。



「她爸爸?」艾苹问,光想就觉得一阵恶心。



「云雀说,她爸爸好像是自称黑克的人。这人比较年轻,是他去找云雀,叫做悍提。他那时在锐亚白附近闲晃,我们在弓忒港碰上他纯粹是霉运,但王把他赶走了。反正我人在这儿、他在那儿,一切都解决了。」



「但瑟鲁吓到了。」艾苹略显严厉地说。



恬娜点点头。



「你为什么去弓忒港?」



「嗯,这个悍提是为某人工作……为锐亚白领主的巫师工作,他讨厌我……」



她试图想起那巫师的通名,却记不起,唯一能想到的是「土阿禾」,一个卡耳格词,意指某种树,但她想不起是哪一种。



「所以呢?」



「嗯,所以,回家似乎比较好。」



「那巫师为什么讨厌你?」



「主要因为我是女人。」



「啐,」艾苹说:「臭老头。」



「这个是臭小子。」



「那就更糟。嗯,这附近我认识的人都没见过她父母——如果他们还配得上这称呼。但他们若留在这附近,我可不喜欢你独自待在农庄。」



被女儿像妈妈般叮咛,还像小孩般对自己女儿撒娇,感觉不赖。恬娜急躁说道:「我没事的!」



「你至少该养只狗。」



「我想过了。村里可能有人有小狗。等会经过时,可以顺道问问云雀。」



「妈妈,不是小狗,是狗。」



「但年纪要小点,才可以跟瑟鲁玩。」她要求道。



「一只会去亲小偷的乖小狗。」丰满、灰眸的艾苹边走边说,调侃自己的母亲。



三人中午时分来到村庄。云雀以一连串拥抱、亲吻、问题、食物欢迎恬娜跟瑟鲁。云雀寡言的丈夫和其余村民都顺道过来向恬娜打招呼,她感到回家的喜悦。



云雀和她七个孩子中最年幼的一男一女,陪着她们一起到农场。自从云雀首次带瑟鲁回家,孩子就已认识她,也习惯她的样子,不过,分离两个月还是让他们起初有点害羞。在他们面前,甚至在云雀面前,瑟鲁依然内向孤僻,被动,如同那段糟糕的过去。



「她累坏了,也因为不停奔波弄得晕头转向。她会没事的,她已经进步很多。」恬娜对云雀说,但艾苹不让她如此轻描淡写回避话题。「他们其中一人出现,吓坏了她跟妈妈。」艾苹说。于是那天下午,在女儿跟朋友轮流劝说下,恬娜一点一滴和盘托出,三人还一面打开冰冷、沉闷、灰尘遍布的房子,整理四周、撢净床单,对发芽的洋葱摇头叹息,在橱柜里放点食物,然后烧上一大锅汤做晚餐。她们听到的,是一字一句拼凑而成的故事。恬娜似乎无法告诉她们巫师做了什么,她粗略说是个咒语,也许是他派悍提来追她们。但她一讲到王,言词倾泄而出。



「然后他出现了……王来了!像把利剑似……悍提瑟缩乞怜地躲开他。我那时居然还以为他是星火!我真的、真的有一瞬间这样想,我那时……那时真的惊慌失措……」



「这倒好,」艾苹说道:「因为我们站在码头上时,看到你风光抵达港口,新妮还以为你是王的妈妈呢。云雀阿姨,你知道吗,她就那么亲了他,亲了王……我以为她接下来会亲那法师,但她没有。」



「我想也不会,这什么念头嘛,什么法师?」云雀头探入橱柜,边问,「葛哈,你的面粉桶在哪儿?」



「你手摸到的就是。他是柔克法师,来找新任大法师。」



「来这里?」



「有何不可?」艾苹说:「上一个就是从弓忒去的,不是吗?不过他们没花多少时间就离开了。他们一赶走妈妈,就返回黑弗诺。」



「你说这什么话啊。」



「他说,他在找个女人。」恬娜告诉她们,「『弓忒岛上的女人』,但他看来不大高兴。」



「巫师寻找女人?这可真是头一遭。」云雀说:「我以为这会潮掉,却一点儿没事,我来烤几个厚烙饼吧?油在哪里?」



「我得从冷房里的油瓶打一点出来。香迪,你来啦!你好吗?清溪还好吗?一切都没事吧?你卖掉小公羊了吗?」



九人一同坐下晚餐。在石板地厨房里,夜晚柔黄灯火下,坐在农场长桌前,瑟鲁开始微微抬起头,对别的小孩说了几次话,但她依然露出畏缩神色。随着屋外天色渐暗,她侧向外坐(奇*书*网。整*理*提*供),让看得见的眼睛守望窗外。



直到云雀与孩子在黄昏中离去,艾苹唱歌哄瑟鲁入睡,独留恬娜与香迪一起清洗盘子时,她才开口询问格得的情况。毫无缘由,她不愿让云雀与艾苹听见,因为需要太多解释。她完全忘了提及他在锐亚白的事,也不想再谈论锐亚白。每次一想到那儿,她的思绪就开始郁闷。



「上个月有没有个人说是我叫他来的,来帮忙做事?」



「喔,我忘得一干二净了!」香迪惊呼,「你是说鹰,那个脸上有疤的人?」



「是的,」恬娜说:「鹰。」



「喔,嗯,这个嘛,我想他现在应该在热泉山上,比利苏更高一点的地方,牧绵羊吧。他来过这里,说你叫他来,但这里实在没活儿让他做,你知道,有我跟清溪看顾这些绵羊,我还做乳品,必要时老提夫跟西丝也来帮忙,所以我绞尽脑汁。清溪就说:『去问赛瑞的人,农夫赛瑞是卡赫达嫩那边的工头,高山牧地可需要牧羊人哩。』那个鹰就照他说的去做,人家也聘了他,第二天就走了。『去问赛瑞的人,』清溪那时告诉他,他便照办,一下就给雇用。我想他秋天时一定会带着羊群下山来。现在他应该在高山牧地,在利苏上面的长岗,我记得他们好像要他看山羊。说话很客气的人。我记不得是山羊还是绵羊。葛哈,我希望你不介意我们没把他留在这儿,因为真的没活儿让他做,这儿有我跟清溪还有老提夫,西丝又把亚麻都收割好了。而且他说,他从前在那边山上就是牧羊人,说是在阿耳河河口上面,不过他说他没牧过绵羊。也许他们让他在上面看的是山羊。」



「也许吧。」恬娜说。她着实松了一口气,也非常失望。她想知道他是否安好无恙,但也希望能在这里找到他。



这就够了,她告诉自己,只要回家就好了;也许他不在这儿反而好,一切都不在这儿,锐亚白一切哀伤、梦境、巫术,还有恐惧,都留在那里,永远。她现在到了这儿,回家了,这里的石地板与墙壁、这些小扇窗户,外头有橡木漆黑伫立星光下,这些安静、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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