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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时候铺的床？你铺的？”
　　“我怕你坐轿子累了，所以一早先过来，把床给铺了。你快躺会儿，别累着了”君悦俯下身去替他脱鞋“你放心，这被子褥子都是我新让人做的，芯子是丝棉的，怕你嫌缎子的被里儿凉，特别选了最细的棉布，都洗干净了，没有那股子浆过的味道。”
　　“我不睡，我就坐一会儿。东西都在外面呢，我还得指挥那些挑夫搬进来……”
　　“我去就行，你歇着就好”君悦握着他的脚踝将他双腿放到床上，拉过被子替他盖好，然后轻轻握起他的手，在脸上蹭着“我们终于有个家了。”
　　“你也这么想？”
　　“嗯。君悦自幼漂泊无依，被人像牲口一样得卖来卖去。是你把我救出了火坑，给了我今天的一切”君悦跪在他床前，痴痴地吻着他的手“君悦会用一辈子报答你的。求你，求你不要嫌弃我，不要赶我走好吗？”
　　“君悦，我几时说过要赶你走了？”
　　“你不赶我走，只怕他们也会赶我走……”
　　“我看他们谁敢！”
　　“你别动气。是我不好，我胡说的，我只是担心，我害怕……”君悦把头埋进他怀里蹭着，深深吸了吸他的味道“我去帮忙搬东西进来，你好好歇着。这天儿虽然不下雪了，可也冷得紧，千万别着凉。”
　　“嗯。”
　　君悦走后，李若言缩在被子里暖了半天冻僵的手脚，然后这才暖和过来。他看着糊着纱纸的雕花窗格，听得外面人来人往搬箱子的声音，再一次找到了久违的安全感。
　　他爬起来自己从炭炉上取下烧水的铜壶，自己沏了茶。刚将水壶放好，忽听得头顶有人说道：
　　“哎，小娘子。”
　　“啊……”
　　“抱歉，吓到你了”
　　头顶传来说话声，李若言抬眼看去，只见从房梁上跳下一个装束迥异的男子。长长的头发扎成辫子垂在脸侧，清晰的轮廓有如刀刻一般，薄薄的唇边上淡淡的胡茬。他穿一身裹身的狐狸毛出锋窄袖夹衫，腰间系着颜色鲜艳的布条和银饰，他一动，那些银饰就细细碎碎地碰在一起，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你叫我？”被人当成女人也不是第一次，反正他自己是一点也不介意。
　　“对，我叫你”那人的口音不像是永州这附近的人，却也和月如辉不同“你是前面那间乐坊的人吗？”
　　“是啊。”
　　“我要找你们戴面具的那个老板，听说他今日住进来，你可知他在哪里吗？”
　　“你找他有什么事吗？”这人是找自己的，但自己并不认识他，可千万不要来者不善就好。
　　“传闻他的容貌媲美女子，我想一观他面具下的那张脸。”
　　“哦，原来是这样，你早说嘛”原来又是一个会点三脚猫功夫的登徒子，李若言心里坏笑起来，一脸憨厚地对他说“这大江南北，想来看我们老板脸蛋的人多了，你今天来算是选对日子了。”
　　“怎讲？”
　　“我们老板啊，脸长得太美了，平时都带着面具。今天搬家实在是太闷气了，刚刚才偷偷将面具给摘下来，你现在去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看见他的真面目哦。”
　　“当真？”那男子喜上眉梢。
　　“嗯嗯！”
　　“他在哪里？”
　　“你往前院去，在驮这行李的马车那里，个头比别人都高，穿一身黑貂大氅，脸长得很俊很俊的那个就是我们老板了。”
　　“不是说美貌如女子么？怎么反而身材高大呢？”
　　“男人嘛，再像女人能像到哪去。我们老板可是这世上罕见的美男子，你见了他眼珠子不要掉下来才好。”
　　“说的也是，总是要比女人高大些。他比你的容貌如何？”
　　“哎呀，哈哈哈，瞧你说的”李若言故作害羞得说道“我只是这里打扫卫生的人啦，哪里能跟我们当家的比呀。”
　　“是吗”那人低声说道“可惜了这样好的容貌……家中下人尚且如此，看来那人也非他莫属了……”
　　“你还不快去呀，一会儿当家的把脸盖上，你要看可就难了”李若言心中暗骂，色狼，等辉辉好好教训你“啊，对了，我忘了告诉你哦。我们当家的脾气很怪，你要是直接上前打招呼他会觉得你虚伪，对你发火。你要直接一点，他就会喜欢你。”
　　“什么叫直接一点。”
　　“我们当家的最喜欢人家拍他屁股了，你上前说话之前一定要先拍拍他的屁股表示友好。”
　　“竟是这样……”
　　“美人嘛，又是名人，当然有些古怪的脾气。你要相信我，不然你会吃亏的。我们当家的身边高手如云，他要是发起脾气来让人揍你　，你可是会死得很难看哦。”
　　“多谢姑娘提醒。”
　　“不客气，不客气”李若言强忍着笑喷出来的欲望“你快去吧，晚了就看不着了。”
　　那人向他欠了欠身，又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这才转身离开了。
　　李若言伸长脖子，确定他是走远了，这才捂着嘴猛笑猛跺脚。
　　“死定了，这个人死定了，这么蠢，真的要去摸辉辉的屁股了……”
　　月如辉被人性骚扰，这么好的好戏他怎能错过。
　　他想了想，他要去看热闹，于是他裹上绒毛斗篷，飞也似的往前院跑去。

　　第七十一章　意外之变

　　要做武林高手，也许可以通过勤奋练功来实现，但是要成为顶尖的高手，就要看个人先天资质如何了。比如月如辉，天生体魄强健，神力过人；又比如李若言，就算没有受伤，苦练十年也成不了高手。
　　一人将连板带十几个箱子扛在肩上，依旧是面不改色心不跳。看得那些脚夫睁大的眼，看得杨思修直咬牙。月如辉轻描淡写地从杨思修面前经过：
　　“言儿叫搬行李，你慢慢吞吞一个一个来，是姑娘家在绣花吗？”
　　“姓月的，就你力气大！我这是精细活，你比得了吗？”
　　“思修，你就别跟大哥吵了，快将这里几箱子毒药搬到屋里去，别人要是不小心打翻了可真就要人命了。”清音掀开马车帘子叫道。
　　“哼……”杨思修气愤地一掀帘子，跳到马车里去。
　　月如辉也不理睬他，竟自扛了一板车行李进院子，然后又扛了木板出来。
　　雨花剑骑在围墙上，四下张望，除了几个脚夫就只见柳如瑾一人背着琴，石像一样站在哪里。
　　“原来姓柳的也在，看来那人一定是他不错了。”
　　他正张望着，只见月如辉顶了个车板出来。他骑在墙头上只看见黑色的裘皮下摆，当下心中一喜，不管三七二十一，跳下来扑了上去，伸出两只早已蠢蠢欲动的爪子，对着月如辉结实的臀部抓了下去。
　　雨花剑只闻惊天动地的一声大吼，抬起头来对上月如辉一张怒目圆睁的黑脸。
　　“啊呀呀，你怎么长成这样啊！”
　　“你想干什么！”
　　“我还以为就算见不到他，也可以见见小美人。谁知道艳冠群芳的梅公子竟然长成这样，哎呀呀，这简直，简直就是一座黑铁塔。”
　　“你说什么！”
　　雨花剑还想说什么，只见月如辉的大掌已经劈了下来，当下也来不及多想，连忙挥拳去挡，当下手腕一麻：
　　“你你你，你居然还有这么大的力气，这哪里是美人，分明就是一个蛮汉，啊……”
　　“你是西苗之人，来这里做什么？”月如辉架着手，抬脚就朝他膝盖踢去。
　　雨花剑见他来势汹汹，就着原地一跳，从他头顶上翻跃过去，落下时朝他背心拍去。只见月如辉不慌不忙，就着势，也向后一仰，举手接住他的掌，侧身回转扫他下盘，雨花剑心中一惊，与他对掌一拍，空中一翻远远拆了开来。
　　“别打了，别打了……我是来找人的……柳！你怎么光看不说话！你竟然不来帮我！”雨花剑坐在地上大喊道。
　　“二弟，你认得他？”
　　半晌不见柳如瑾答应，只听得背后传来一阵轻笑。两人扭过头去，只见柳如瑾一动不动站在原地，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李若言。
　　李若言像个毛茸茸的小猫一样，坐在门槛上看着他们。
　　“言儿？”
　　“你你你，就是你个死丫头，刚才就是你骗我……”雨花剑跳起来，作势就要向李若言扑去。不料耳边突然一阵风啸，转眼杨思修的扇子已经扫至面前。他忙向后闪避，险些被扫个满脸开花。
　　“嘻嘻嘻……”
　　“你还敢笑，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你敢！”
　　“言儿，这个人对你做了什么？”
　　“没做什么，就是想占我便宜。”李若言一脸坏笑地看着雨花剑，那表情分明是在说：你活该。
　　“你找死！”杨思修抢在月如辉前面大吼一声扑了上去，不分青红皂白，举起扇子就劈。
　　适才众目睽睽之下被莫名骚扰，如今又被杨思修抢了头功，月如辉哪里肯放过他。手中无剑，拳掌带风就攻了过去。
　　雨花剑功夫原也算是一流，但如今一人对上两大顶尖高手，无奈也只剩下招架之功，毫无还击之力。他被两人扭在地上，劈头盖脸一顿暴打。
　　“这是怎么了？在后面都听得到声响”清音空着手奔出来，一见被压在地下的雨花剑，顿时脸色煞白，有半晌功夫，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随后立即冲了上去“别打了，别打了，大哥，思修，别打了，住手啊……”
　　奋力拉开两人，身体却忽然被人抱住。沉重地晃了一下，猛地对上雨花剑发亮的双眼。
　　“阮！”
　　“你……”
　　“阮，你真的在这里，我就知道一定是你。阮……”
　　“你来干什么？”清音推开他，别过脸去。
　　“阮，我想你了……”
　　“想我……”清音的声音颤抖起来，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你也会想我吗……”
　　“你走了，我就一直在找你。我找了好久好久，他们说你不做官了，于是我就到处打听，后来听人说永州乐坊有个戴面具的美人，我就觉得会是你，果然是的，终于让我找到你了……”
　　“我不想听，你走……”
　　“不走。”
　　“你……哼……”
　　“阮，你家的丫鬟捉弄我，害我挨打了，你快罚她……”
　　“什么丫鬟？”
　　“你说我吗？”李若言眨眨眼睛“你真把我当打扫卫生的了？”
　　“是你自己说的……好啊，你又骗我，你们中原人就是喜欢骗人。阮，她是谁？是你的女人？你娶妻了？”
　　“哎哎，看清楚点，本大爷跟你一样是公的！”
　　“小言儿，咱们别理他，走，进屋去……”清音把雨花剑推到一边，迅雷不及掩耳地一把抱起李若言就往后院走。
　　“不许走”雨花剑张开双臂拦在路中间“阮，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的，你不能不理我！你你你”他指着李若言的鼻子“一定是你这个狐狸精，阿阮才对我变了心。你长着一张女人脸……分明就是……嗯？等等，你才是那个长得像女人的男人吧？”
　　“你才反应过来啊？可真够迟钝的。本大爷一不卖身二不卖笑，你要是想塞红包，最好就给我省起来，因为我不是伶倌儿，我是当家的，此地的小老板！”
　　“嗯……”雨花剑盯着他的脸看了半天，两只大眼眨了又眨，直看得李若言心里发毛。
　　“你看什么……”
　　“小美人，你不是应该早就死掉的吗？怎么还活着？”
　　“诶？”
　　“雨花剑，放你娘的狗臭屁！”清音怒斥一声，一把将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