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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风云-第1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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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明白,你的事还未作任何决定,”这位领事说。“我不过询问了一下。可能顺利解决。娜塔丽,坐一趟长途火车你能受得了吗?”

“我不敢肯定。为什么?”

“现在从苏黎世到里斯本的唯一航线就是汉莎航空公司。”

娜塔丽觉得仿佛突然让刀子割了一下,但是她的声调还是若无其事的。“我明白。那么那个西班牙航线呢?”

“人家对你说得不对。西班牙航线五月份就停止了,汉莎航空公司每个星期飞一次,以柏林为起点,中间每站都停——马赛,巴塞罗那,马德里。这是条蹩脚航线。我来的时候坐过。飞机上经常坐满了轴心国的大人物。你愿不愿意和你叔父分开,试试汉莎航空公司?你的护照上没有说你是犹太人。你是拜伦·亨利夫人。甚至德国人对怀孕的妇女也有点怜悯。当然,你得在纳粹的手里呆二十多个钟头。”

“另外一个办法呢?”

“坐火车经过里昂、尼姆、佩皮尼昂,沿着法国海岸下去,穿过比利牛斯山到巴塞罗那,然后,上帝帮你的忙,一直穿过西班牙和葡萄牙到里斯本。一路上过山,穿洞,蹩脚的路基,还有上帝知道有多少障碍、耽搁和换车,一大段路得经过维希政府的法国。路上也许要三天,也许六天。”娜塔丽说:“我凭什么要冒这个险。”

“我倒不在乎试试汉莎航空公司,”杰斯特罗的手指转着雪茄,用一种冷淡的声音说,“我还是不相信,我真的不相信德国人会找我的麻烦。”

泽尔斯顿摇头说:“杰斯特罗博士,她是一个非犹太教的海军军官的妻子。我想她可以不成问题。你可别去坐汉莎航空公司的飞机!”

“那么,我得决定的是一个人去试试汉莎航空公司呢,还是和埃伦一起坐火车,”娜塔丽说。

“你现在还用不着作任何决定。我不过是把这些事告诉你,让你考虑。”

娜塔丽和她的叔父在第二天就逛马路,看橱窗,买衣服,吃奶油蛋糕,喝真正的咖啡,坐着出租汽车兜圈子,消磨时间,奢侈地享受着瑞士的充分自由。从棕色的忧郁的罗马到这儿不过才飞几个小时。傍晚的时候,她又去看温特医生。他悲哀地耸耸肩膀,告诉她说,所有的化验都是阴性的。

“那很好。不过无论如何我也许能呆下去,”她说。“我们的领事在想办法。”

“啊,是这样吗?”这矮小的医生的脸开朗起来。“太好啦!没有比这使我更高兴的了。我马上给你登记住院,亨利太太。医院里挤得很。”

“我会在一两天内通知你。”

“很好。”

早晨,她发现一只旅馆的白信封从门缝底下塞进来,里面有一张条子:

喂。事情在进行。到湖边和我碰头,你们两个,四点钟,在苏黎世游艇码头。奔奇。

他们到码头的时候,这位领事已经租好一条舷外发动机的无篷小艇,在里面坐着等待。他一句话没说,扶他们下了船,就发动引擎,离岸驶了出去。驶了大约一英里远,他关掉引擎,他们可以听见一条驶近的游览轮船在蔚蓝色的湖面上用管乐奏着德国华尔兹舞曲。

“我得到了一个关于你们的几乎是全面的报告,”泽尔斯顿说,娜塔丽看见他快活的笑容,心都跳起来了。“我想我们在谈这个的时候最好避开一些。”

“是不是都安排好了?”杰斯特罗说,那种着急样子使他侄女看来简直有点孩子气。

泽尔斯顿却用手掌摸着胡子说:“嗯,情况还不错。”领事的眼睛在对着娜塔丽闪光。“要知道,我和罗马通了电话,打了电报。你的拜伦比他在里斯本干的还要厉害,是不是?他把你叔父护照的事对罗斯福总统谈了!胆子真不小!从来没有见过,在罗马没有一个人喜欢他。”

“我能够想象。”

“对的,但是你叔父的档案现在却贴上了‘总统交办’的大签条,这是大有用处的。现在,娜塔丽,你算定下来了。我已经把你的名字写上了汉莎航空公司的候机名单。下面两趟班机票都订出去了,不过你能拿到第三趟的订票。移民当局可以把你的居留时间延长到那时候。”

“可是到那时候我已经是第八个月了——”

泽尔斯顿举起一只手说:“汉莎航空公司是靠得住的,你会很早就走。也许就是下星期。而且总是有退票。因为你怀孕,列在名单的前头。”

“埃伦怎么办呢?”

“他啊,那是另一码子事了。”

“她是重要的,”杰斯特罗演戏似的说,“我出什么事完全没关系。我已经活够了。”

“别着急,别着急,”泽尔斯顿笑起来了。“我的天哪,杰斯特罗博士!一切都顺利。你就是不能和她一起呆在瑞士。这是毫无问题的。不过你也定下来了。罗马现在因为你而闹得一团糟了。大使发了脾气。他说必要时他就任命你做他的工作人员,然后用外交豁免权把你送回家去。你要回到罗马去,但是由他负责与意大利人办交涉。杰斯特罗博士,在美国我们有一批意大利名流;我答应你,你的出境许可证不会再有什么麻烦。”

“你是不是认为我这么做比坐火车到里斯本去要好?”杰斯特罗的问话是婉转的,声调很高兴、很放心。“我很愿意试试。”

“天哪,杰斯特罗博士。我自己也不愿意干。这是个累死人的旅程,甚至我也不能肯定那些联络点还有没有用。可是主要的障碍是,你得非法离开瑞士。你得想想这个。无论如何,现在你是合法的,合法居留在这里。”

杰斯特罗转过来对侄女说:“那么,亲爱的!看来我们要分手各走各的路了。”

娜塔丽没有回答。现在对她说来,坐一架德国班机旅行,眼前浮现的是一种丑恶的前景。另外,那条游览轮船正好在附近驶过,船边激起的波浪摇晃着小船,使她恶心。轮船上的游客懒洋洋地往下瞧着他们,乐队正在奏着《蓝色的多瑙河》。

泽尔斯顿锐利地瞥了她一眼,说:“我知道你是坚决反对回到罗马去的,娜塔丽。不过你如果可以重新考虑,大使会给你作出跟你叔父同样的安排。这是我给你的建议,我个人的建议。”

“好吧,这都得好好地动动脑筋,是不是?”娜塔丽说。

“我们回去吧?我累了。”

“回去吧,”泽尔斯顿马上使劲一抽飞轮上的绳子,引擎发动起来,喷出一阵蓝烟。

“我们非常感谢你,”杰斯特罗叫着,压过引擎声。“你简直创造了奇迹。”

“那个‘总统交办’的签条帮了忙,”泽尔斯顿说,驾着小艇驶过轮船后面扩展开来的水波,小艇摇摆着、晃荡着,几乎合上了《蓝色的多瑙河》的拍子。

娜塔丽下楼来吃早饭的时候,她的叔父正坐在餐厅窗边的桌子前,在强烈的阳光下喝咖啡。

“你来了,懒骨头,”他说。“我已经起来了几个钟头了。我希望你肚子饿了。他们今天早晨有十分精采的波兰火腿。他们怎么会弄到波兰火腿的?我猜想是德国人偷的,然后他们用金子去买。这是世界上最好的了。”娜塔丽要了咖啡和一个面包。

杰斯特罗还咕噜咕噜地说着:“你不饿?我可饿坏了。很奇怪,是不是,一个人一辈子能变得多厉害!我小时候在梅德西斯生活的时候,要我吞下一片火腿,我真的宁可活活烧死或者被枪打死。那些古老的禁忌剥夺了我们如此简单有效的乐趣。”他望着侄女,而她则坐在那里,脸色苍白,神色紧张,心情忧郁,双手交叉在鼓起的肚子上。“要知道,世界上最美妙的景象之一,就是早晨阳光之中的满满一碗新鲜奶油。瞧那奶油!又香又甜,如同香花一样。一定要尝尝。这咖啡也很好!娜塔丽,亲爱的,我一晚上都在想,我差不多已经决定下一步该怎么办了。”

“你已经决定了吗?这很好。我也决定了。”

他说:“我要回到罗马去。我要试试汉莎航空公司,亲爱的。我不怕那些妖怪。不过我明白我会妨碍你逃跑的。那是首要的。现在你绝对应该走你自己的路。这就是我的决定,看来我这个决定是不会改变了。亲爱的孩子,你在瞪眼看什么?是不是我的脸颊沾上鸡蛋了?”

“不是,正好我要告诉你,我就是打算这么办。”

“是吗?”他的脸温柔地微笑起来。“谢谢老天爷。我以为你会英勇地辩论一场要和我一起回去呢。不,你把你自己拖回去太可笑了。至于我,我相信大使,而且无论如何去和自己的命运作对是没有意义的。常常会时来运转。我在下午去罗马的飞机上弄到了一个位子。看来回去就象从上了油的斜坡上滑下去那么容易。只有向另一个方向去是困难的。”

娜塔丽喝着咖啡。这会不会是个计策,来诱使她自己提出回罗马去?经过长久的经验,她对她叔父的自私已经有所戒备;这种自私有时厚颜无耻,有时巧妙阴险。

“好吧,”她说,“我看这样还有点意思。如果你愿意从罗马走,到了那里就去排队登记,越早越好。你有把握能办得了吗?”

“假使大使亲自经手,我还能弄糟吗?我只有一个请求。你能把手稿带走吗?即使我比你先到家,我也宁愿让你管着这本书。你瞧,全部草稿材料在我这里。这样就有两个机会保全《君士坦丁的拱门》,而不是一个了。”

到现在,娜塔丽才第一次开始相信她的叔父,不禁对他显露了一些亲切之感。“好吧,埃伦,就这样吧。这次分离,使人感到十分、十分特别。”

“娜塔丽,我会比你更感到放心。我背上压着一个对不起你的重负,至少有你肚子里怀的婴孩那么大。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我是多么感激你。”他把一只瘦弱的小手放到她的手上。

“你已经为你自己——就象我们的祖先古雅地说的——在未

来的世界中挣得了很大的一份。只要这未来的世界存在的话!”

埃伦·杰斯特罗就这样乖乖地回到罗马去了。一连十天他的侄女没有听到消息。这十天孤寂的日子,就连瑞士的舒适生活和丰富食物也很快地使她厌烦了。娜塔丽开始想,即使脖子上挂着一只信天翁①,也算是个伴。她寂寞得要命。奔奇·泽尔斯顿正在和一个流亡的法国小说家的女儿谈恋爱,很少有时间来陪她。瑞士人对待她,就象对待一切外国人一样,态度冷淡,因为你花了钱而对你彬彬有礼,仿佛整个国家就是一座庞大高级旅馆的场地。商店里,街道上,游览火车和游览轮船上,那些眼神忧愁的犹太人使她闷闷不乐。终于来了一封信,贴满了快递信件的邮票,盖着邮检的戳子。

我料想得到这封信会被别人看见,但是已经没有关系。你我两人已经不归意大利当局管辖。娜塔丽,现在我手里掌握着两张飞机票,还有两张日期相应的出境许可证,外加葡萄牙的过境签证,泛美航空公司的联票,以及最高级外交人员豁免权的附签。真是了不起的杰作!它们都摊在我面前的桌子上,我还从未见过更为光辉的景象。

①欧洲传说,信天翁常随着大海里的孤舟飞行,杀之即要遭到祸殃。英国诗人柯勒律治(1772—1834)据此写成叙事诗《老船夫》。

泽尔斯顿在大使馆燃起了一场大爆炸,亲爱的。真是个好小伙子。正好是时候!大使利用了一切他力所能及的渠道,包括梵蒂冈——在那里,你知道,我有许多朋友。其实我老早就应该自己试试去施加我的影响,但是靠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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