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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少白不愿多想，这个念头刚刚浮起就被他镇压下去，于是专心致志地看起了手上这份合约。



内容并不复杂，一刻钟的时间，他就已经将其反反复复地研究了三五遍。



确认自己没有将内容理解错之后，陈少白神sè怪异地抬起头。



第四十三章吞服！



不是因为太难，而是因为太简单！



根据契约所说，在木樨论剑上获得优胜者，只需要在规定时间内参与州级学府的入学考核，就可以取得银龙眼的拥有资格，随意处理。它没有规定契约者必须成功考入其中，仅仅需要参加就可以了。



失败没有惩罚，成功还有后续福利。



唯一有些约束力的条件也很简单：“六年之后，须回木犀城服役四载。”



虽然简单，却也要经过司法机构公证处理记录，上报到宣州皇城，再同步各个州城的。一经违背，轻则受牢狱之灾，被世人唾弃，重则受九剑分尸之刑。



陈少白掐着指头算了算，就算在木犀城服满兵役，也才二十六岁，是风华正茂之龄，于是干脆利落地挥笔书下“陈少白”三个大字。



“还好这些年有小苗敦促着，勉强学了一些，字也不算太丑。”



自以为剑客都是些文盲的陈少白得志意满，便有些恶趣味地朝着典吉的方向看去。他下意识地认为典吉这种五大三粗的彪型猛男，就算不会直接按手印，字迹也不会好看到哪里去。



然而，当视线投shè到属于典吉的那份契约上之后，陈少白顿时如遭雷击。



在那份白纸黑字的契约之上，除了陈匡胤的手笔之外，还有着一行清秀娟丽的篡花小楷，字体漂亮的不像话，每个看到这行字的人都会认为它应当属于一名养在深闺人不知的富家小姐。



不是都说字如其人么？



陈少白觉得自尊心倍受打击，世界观瞬间崩塌：“典吉，你的字……”



“啊？从小俺娘就教俺读书练字，时间长了，就成这样了。”典吉似乎也知道自己的字迹风格有些诡异，回答的时候有些不好意思地摸起了自己的光头。



陈少白气结，朝着李书卿的方向看去。



只见三个商字写得锋锐如剑，没有丝毫羁绊，恰如其人。



“不愧是在族学里受过教育的。”



放弃了与人比拼书法的念头，陈少白第一次清晰的认识到自己并不适合从文，无意识地将手轻抚在腰侧绿如翡翠的剑柄上，顿时感到心中安定许多。



“果然，剑术才是最适合我的道路啊……”



签约过程并不简单，除了白纸黑字的契书之外，还须要公证人见证、司职机构记录等一系列流程。



看着一些以往见不到的官员们在黑砖院落里来来回回地忙碌着，陈少白顿觉无趣，于是盘膝坐下，默默地修习起了得自赵宗仁的那一本冥想秘典。



得到这本无名黑皮书也有五天时间了，因为上面通篇皆是晦涩玄奥的文字，并没有插图，所以当陈少白反反复复地背诵许多遍，直到确认没有半点遗漏和谬误之后，就将其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冥想修炼，用jīng神力量来搬动体内血液并不如他想象的那般容易，一连试了五六天，连一次都没成功过，身体素质的提升几乎微不可查。但即便如此，他对自身的控制能力也提升了许多。否则的话，之前那个黑衣中年当肩一剑就能让他血崩而亡，哪里还有力气在这里谈笑风生？



运转着书中记载的法门，陈少白感觉自己的身体渐渐放空，听力越来越敏锐，心脏如槌鼓似的砰砰作响，血液在血管中来回冲刷，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像是浪涛拍岸一般。他能够清晰地感知到这些变化，感受到血液的流动，甚至能够将意识附着其上，却无法挪动半点。



毕竟jīng神这种东西太过虚无缥缈，想要化虚为实作用于血液，简直难若登天。



忽然间，脑海之中灵光一闪，陈少白对着自己施展起了气疗术。



肌肉收缩状态正常，骨骼弹xìng正常，血流速度途径正常……



陈少白确认一切都没有发生变化，但身体的温度却猛地攀升起来，随着心脏强力地将血液泵出，四肢百骸如同烈火烧灼，酥麻刺痛，但在这一刻，他对血液的感知似乎越发清晰了起来。



水到渠成。



血管内的血液，肌肉里的血液，似乎都成了他手中的长剑，如臂使指，随心所yù，本能般地照着那无名冥想秘典记载的路线运转了起来。



人为地cāo控身体十数年养成的习惯，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所以即使有秘典参照，陈少白也不敢全力施为，而是小心翼翼地一点点挪动血液，细细感知它们的滋润和冲刷效果。



陈少白是被一种从未体会过的饥饿感唤醒的。



以前胃酸翻滚沸腾都让他感到难以忍受，但直到现在，他才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酷刑，不仅仅是容纳食物的胃部，就连肠道也疯狂地分泌着消化液，以一种不可思议地速度收缩舒张着，似乎要将体内的最后一点食物养分彻底分解吸收。



这时，恰有一股类似于薄荷炖肉般的清香从手中的物件上传来，人类的本能占据了上风，陈少白看也不看，一口将其吞咽下去。



说来也怪，那银龙眼一入腹中，就像两座太行大山被丢入了洪水之中，拦流截涛，饥饿感顿时消减。



做完这一切动作，陈少白才注意到周围的变化。



月明星稀，三株木犀巨树散发着淡淡的绿光，香气也不似白rì那般浓烈，变得有些柔和了起来。



偌大的黑砖大院里也只剩下四人。



“小白，你终于醒了，可饿死俺了。”看都不用看，陈少白就确定了说话者的身份。



听到这带着些乡土气息的话语，陈少白忽然觉得心头一暖，有些感动地站起身来，朝着对方抛出两颗木犀果：“你是饿死鬼投胎么？先拿着填了肚子。李书卿人呢？”



“他担心银龙眼灵气流失，先回家了。”典吉一边狼吞虎嚼，一边含糊不清地回答。



想起那人为了剑道可以放弃一切的xìng格，陈少白觉得倒也合情合理。他轻轻摇了摇头，却又看到一名与他有知遇之恩的中年男子，连忙行了个剑客礼：“您怎么来了？”



来者细眼长须，头发用银箍束起，虽身材不高，却也带着一股枭雄气质。



正是巴擎天。



只是此刻，他和陈匡胤都面带诡异之sè地盯着陈少白，没有正面回答，两人竟异口同声道：



“你先管好自己吧。”



第四十四章可敢再战？



管好自己？



陈少白有些不甚明了，准备追问，却忽然感到一阵火燎般的疼痛和高热从腹中传来。



刚刚吞入腹中的银龙眼！



这哪是灵木jīng华，简直就是一颗散发着无穷光热的火球！



“巴叔，失礼了。”



陈少白对着巴擎天猛地一抱拳，没有丝毫多余的动作，直接合上双眸，盘膝而坐。



他并没有传奇故事中那般内视诸身明察秋毫的能力，但对于《亟雷》《璇玑》和无名冥想秘典的研究赋予了他对身体内部器官敏锐的感知。



主动锁闭了视觉，其他感官就更加灵敏了起来，原本那不甚清晰准确的疼痛瞬间锁定在胃部，火苗烧灼般的疼痛也随之拓展，渐有烈火燎原之势。



生生吞下一块烧红的铁砧是什么感觉？陈少白以前不知道，但现在却切身体会到了。



疼痛愈演愈烈，他猛地咬紧牙关，生怕自己叫出声来，在人前丢了面皮。



但有些事情并非以人类意志为转移，当陈少白狠心死都不叫出声的时候，胃里的那块烙铁忽然爆炸开来。



嘭！



一声闷响透体而出，陈少白身上厚实的棉衣在半个呼吸内被汗水彻底浸透，双眼瞪圆，只觉一口甜血涌上喉头，忍不住同野兽般低声嘶吼起来。



“可惜一个好苗子，就这么废了。”



耳朵微微一震，陈匡胤似乎捕捉到了爆炸声传来的部位，猛地一挥滚金长袍，准备离开此地，但刚刚走了两三步，忽然觉得有些不对，于是回过头，对着巴擎天问道：“你怎么不出手救他？”



“男儿当独自面对一切艰难困苦，若事事都要求人，怎么成大器？那样不好，不好。”



巴擎天老头晃脑，顶上的银箍来回晃悠，像极了私塾里的老学究：“我帮得了他一时，帮不了他一世。况且，他心志坚毅，未必需要人插手。”



“哦？既然风州牧大人都说你眼力超凡，那我就当个乐子吧。”陈匡胤回过身来，神sè仍有些不以为意。



两人对话时间极短，但陈少白却感觉自己已经受了数十年折磨。



银龙眼被胃酸分解，药xìng没有丝毫调和，猛地释放出来，直接将他的胃部炸开，汹涌翻滚的药xìng在体能燃烧沸腾，如同千百柄利刃切割着肌体。这样的暴虐摧残之下，就是一尊生铁铸就的人，也要被冲成铁渣。所以陈匡胤在听到那一声爆炸之后，便立即准备拂袖而去，而不是继续观察情况发展。



但陈少白有气疗术相助，只要不是一击毙命的伤势，无论怎样的摧残，他都能一一接下。不知是银龙眼的能量弥补力量身体所需还是剧痛掩盖了饥饿感，气疗术的副作用倒也显得不怎么强烈。



度秒如年。



每一个呼吸，都要承受无数次的折磨，每一次心跳，都是一次煎熬。陈少白前世今生都是宅男，专治习剑也不过数月时光，在这样摧残之下，他的意识渐渐地模糊了起来，直yù放弃求生的念头。



只是每次快要忍不住的时候，苗语琴的身影就会在脑海中浮现，对方的一颦一笑都成了他生存的寄托和希望，潜意识作祟，一次又一次地反复对自己施展着气疗术。



“嗯？他在说什么？”听到陈少白闭着眼睛强忍疼痛，如同梦呓般的低声呢喃，陈匡胤侧耳聆听。



一刻钟后，他终于将那断断续续地片段整理起来“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xìng，增益其所不能。”



陈匡胤把这句话放在脑海中回味数遍，沉默良久：“巴擎天，你的眼力的确不错。在剑道这条路上，陈少白或许能比我走的更远。”



“你现在只剩下初入剑士的实力了？按照这样来看，再熬上个二十年，运气稍好的话，说不得你就真能突破到淬气境，成为剑仙，到时就能纵横无双。又何须妄自菲薄？”巴擎天看了他一眼，说出了一番令人心惊魄动的话来。



“大商人口二十亿，能成功步入淬气境的，也就那么几十个。当年你在风州学府才华横溢，天资无双，不是也没能突破？现在倒来安慰我，真是可笑！”



二人对视一眼，皆闭目沉思。至于典吉，他早已收好了银龙眼，似模似样盘坐着，也不知道在修炼些什么。



rì升月落，rì落月升，如此循环往复再三。



在这段rì子里，巴擎天和陈匡胤两人好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一样，水米未进，只字未启。而陈少白脸上的sè泽也从苍白转为蜡黄，随后又渐渐红润起来。



悠久绵长的呼吸骤转急促，随即恢复平常，陈少白伸手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