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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龙夺嫡-第2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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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弘晴横了李光地一眼,面带冷笑地接过了奏本,一目十行地扫了一遍,个中内容已是尽皆了然于心,无非是将前些日子虞衡清吏司所发生的小纰漏全都累在了一块罢了,并无甚新意可言,至于签名处,则有一张黄纸封着,显见老爷子将此折子转将下来的用意并非要死追这么些小纰漏,仅仅只是“有则改之无则加勉”的意思罢了,显见李光地这就是拿着鸡毛当令箭来使了,既如此,弘晴也就没打算再跟李光地多作无谓的周旋了,忍了如此之久,也该到了弘晴发动绝地反击的时候了的!

    “李大人有何打算,不妨说来听听,让本贝勒也好长长见识。”

    虽说已是打算跟李光地彻底决裂,不过么,弘晴却并不急于发飙,而是面色漠然地将折子递还给了李光地,不动声色探问了一句道。

    “晴贝勒客气了,老朽也真谈不上有甚高明的打算,不瞒晴贝勒,今儿个圣上还就此事问过老朽,老朽只言但凡做事者,难免有所差池,实非晴贝勒不用心,只是经验恐有稍缺罢了,本心却断然是好的,此一条,老朽可是在圣上面前拍胸脯担保了的,圣上对此,亦是深以为然,便让老朽想个解决的法子,唉,非是老朽故意要为难晴贝勒,实是圣命难为啊,若有得罪处,还请晴贝勒多多担待则个,毕竟你我为臣者,终归须得为朝廷社稷尽忠才是,晴贝勒,您说呢?”

    李光地就是一官场老油子,面对着身份地位均比其要高的弘晴,即便要批,也不会直统统地胡乱发飙,而是先抬出老爷子这尊大神来压低弘晴的气势,而后又装模作样地帮着弘晴开脱上一番,末了呢,又不急着说出解决之道,反倒是要逼弘晴先行表态,这么一套套地耍将下来,绵里藏针,当真是老辣已极。

    “请指教!”

    李光地是老辣,弘晴也不是雏儿,压根儿就不理会李光地的淳淳善诱,仅仅只是拱了拱手,言简意赅地吐出了三个字来。

    “不敢言甚指教,老朽只是有个拙见,唔,晴贝勒肯干是实,然,到底经验不足,独掌一司,恐有碍难,拔苗助长实是不妥,这样好了,老朽便斗胆做个主,为晴贝勒找个保驾护航的,您看武求全、武郎中如何?”

    李光地笑呵呵地一捋胸前的长须,一派恳切状地提出了个人选,便打算就此将弘晴彻底架空了去。

    武求全,九爷门下奴才,本是京兆府一通判,去岁五月时,八爷出手挖掉弘晴在都水清使司根基之时调入工部,眼下就在虞衡清吏司任郎中,管的是窑冶处,这一段时日以来,倒是没出过甚差错,当然了,并非真的就秋毫无差,而是被人上下勾结地掩盖住了,这一点,弘晴其实心知肚明得很,只是那一处不过都是些造瓷器的所在,就算出岔子,也无甚了不得的,懒得加以理会罢了。

    “恕难从命!”

    面对着李光地的咄咄逼人,弘晴已是忍无可忍,也不想再忍,毫不客气地便将此提议顶了回去。

    “嗯?晴贝勒何出此言?须知朝廷自有法度,非可轻忽者,今,晴贝勒主持司务屡屡有差,又不肯虚心纳谏,莫非真欲置朝廷大局于不顾么?”

    一见弘晴如此强硬,李光地的老脸也就此耷拉了下来,话也就说得愈发重了起来。

    “李大人拿这么顶大帽子压人,本贝勒可是承受不起的,嘿,武求全何许人也,不过九叔门下一条狗罢了,主持个窑冶处已是小材大用了,还妄图凌驾于本贝勒之上,依本贝勒看来,有人是浑然忘了上下尊卑了,真当本贝勒是好欺负的么,李大人举荐这等蠢货到底是何居心,嗯?”

    李光地这么一翻脸,弘晴不单不怕,反倒是愤然而起,用力一拍茶几,高声喝叱着,毫不容情地将李光地狠批了一把。

    “晴贝勒休要无礼,本官不过只是奉旨与尔商量,尔安敢无礼若此!”

    李光地自忖握有弘晴犯错的把柄,说起话来,自也就不甚客气,同样霍然而起,瞪着昏黄的老眼,毫不示弱地反讥了一句道。

    “奉旨?嘿,好一个奉旨!尔假诏行事,妄自歪曲圣意,举荐武求全这等庸才,便是任人唯亲,本贝勒又岂能容你,纵使闹到皇玛法面前,本贝勒也断不与尔干休!”

    弘晴本就打定了主意要将事情闹大,自是不会怕了李光地的怒视,面色铁青地便连给李光地扣上了几个大帽子,

    得,这一老一少两大巨头这么一吵了开来,当即便惊得听到响动的都水清使司大小官吏们全都乱了手脚,纷纷从办公室里行了出来,聚集在后院子里,随即,前中两院的各司官吏们也全都赶了来,人越聚越大,整个工部衙门已是就此乱成了一团。

第297章 一剑封喉(一)

    “晴贝勒何须动怒如此,左右不过是商议耳,有甚不同之意见大可慢慢商榷了去,老朽也非独断专行之辈,似这般咆哮,岂不大失朝臣体面?来,坐坐坐,慢慢再议也不迟罢,”

    弘晴这么一发怒,李光地这才猛然想起弘晴可不是寻常宗室子弟,而是赫赫有名的“官场屠夫”,心头不禁有些发虚,哪怕其再如何自恃真理在握,也断然不想将事情闹到不可收拾之地步,一念及此,语调立马便放缓了下来,试图缓和一下气氛。

    “道不同不相为谋!尔滥用私人,尊卑不分,已是藐视朝纲之大不道,本贝勒今儿个定要与你到御前好生计较上一番,哼!”

    弘晴这些日子以来一直逆来顺受地任由李光地摆布,宛若真就被李光地拿捏得动惮不得一般,其实不过是在麻痹对手罢了,为的便是等一个合适的时机爆发出来,而今,李光地既是自己将脸凑了过来,弘晴又怎肯就此罢手,不将其一举拿下,当真就枉费了这三数月的苦熬了,又怎可能会让李光地几句轻巧话便糊弄了过去,但见弘晴一通子怒叱之后,重重地冷哼了一声,一拂袖,大步便行出了办公室。

    “你……”

    李光地还真就没想到几个月以来都乖巧无比的弘晴会突然来上这么一个大发作,更没想到弘晴居然不给他留半点的脸面,当即就被气得浑身哆嗦不已,待要反击,弘晴早已转过了屏风,就只给其留下个阴冷的背影。

    “都聚在这作甚,差事都办完了么,嗯?”

    弘晴怒气勃发地行出了李光地的办公室,入眼便见工部各有司的大小官吏们全都聚集在了院子里,原本就黑沉的脸色顿时便更难看了几分,冷着脸,满是不悦地呵斥了一句道。

    别看弘晴这几个月来似乎很安分,还每每被李光地搓揉,可众官吏们却是断然不会忘了弘晴头上顶着的那“官场屠夫”的诨号,这一见弘晴盛怒如此,哪有谁敢在此际触了其之霉头的,当即便呼啦啦地全都散了个精光。

    “哼!”

    尽管众官吏尽皆散了去,可弘晴显然余怒未消,重重地怒哼了一声,一甩大袖子,气冲冲地便转回了自家办公室,走到了文案后头,一撩衣袍的下摆,就此端坐了下来,原本黑沉的脸色瞬间已是平和了下来,深吸了口大气,就此伏案速书了起来,但见笔走龙蛇间,一本弹章已是洋洋洒洒地写了出来,只不过弘晴却并无“趁怒”上本之打算,而是斜靠在了椅背上,微闭着眼,默默地沉思了起来。

    “禀大人,那厮进了书房便没见出来。”

    弘晴这么一没了动静,奉了李光地之命盯梢弘晴的一名戈什哈可就有些沉不住气了,急匆匆地行进了李光地的办公室,紧赶着出言禀报了一句道。

    “嗯……,去,盯紧了。”

    一听弘晴雷霆震怒之后居然没了下文,李光地心中的疑云顿时便大起了,皱着眉头沉吟了良久,还是猜不透弘晴到底唱的是哪出戏来着,这便不耐地吩咐了一声,将那名戈什哈打发了开去,自个儿却是低着头在办公室里来回地踱了好一阵子的步,而后猛然蹿到了文案前,一撩衣袍的下摆,重重地跌坐了下来,拿起狼毫笔,拽过一本空白的奏本,挥笔速书了起来……

    “听闻你今儿个与李光地大闹了一场,可有此事么?”

    天已擦黑,诚亲王府内院书房里,正襟危坐的三爷面色阴晴不定地看着刚行过了大礼的弘晴,强自压抑住心中的不满,尽自心平气和地问了一句道。

    “回父王的话,确是如此。”

    李光地可不比寻常之辈,圣眷极隆,号称朝廷不倒翁,自康熙十九年起,便没少遭人弹劾,其中不乏徐乾学、明珠等重量级的大臣,可却都难奈其何,并非李光地无过错,而是老爷子的无原则袒护所致,很显然,要想扳倒此人,着实是件极其困难之事,以弘晴对三爷的了解而论,自是清楚三爷若是事先知晓,定然不会同意出手,正因为此,弘晴事先并不曾在三爷面前透露出半点的风声,要的就是将三爷硬架上战车,此际,事已起了头,断难再有收手之可能,弘晴自是没必要多方掩饰,直截了当地便确认了其事。

    “你……,哎,为何莽撞若此,这,这叫阿玛说你啥才好,而今事既闹大,又该怎个收场才是,哎,你,你真要气死阿玛不成?”

    今儿个弘晴与李光地之争发生在将近下班之际,动静又闹得如此之大,消息自是早就传得个沸沸扬扬了的,以三爷的耳目众多,自是早就已知晓了个中详情,虽是如此,却也还存着一丝的侥幸,可此际一听弘晴直承其事,最后的一丝侥幸也就此化作了泡影,心一急,忍不住便唉声叹气地埋汰了起来。

    “父王息怒,此非孩儿意气用事,实是形势所然,不得不尔,今事虽闹大,于我诚亲王府来说,却是一利好,若能趁此将李光地一举扳倒,一者可震撼诸獠,二者,也可趁势巩固工部,三者也可报夫子被其陷害之死仇,此一举而三得之美事也,有何不可为之说。”

    所有的行动步骤,弘晴早就与陈老夫子商议过多回了,心中早有成算,自是无惧三爷的怒火,也就只是心平气和地解说了一番。

    “若得如此,固然大佳,可,唉,你怎地就不想想那安溪老儿向来是皇阿玛最宠信之辈,历弹劾无数,却从不见有得胜者,倒是上弹章之人每每被贬,今,若是胜之不得,岂不危哉?”

    三爷说到底还是信心不足,哪怕弘晴将远景描绘得极美,可三爷却并不心动,反倒是埋怨弘晴的轻举妄动,显见对此役之前景并不甚看好。

    “父王放心,孩儿既是敢出手,便是有着绝对之胜算,您若是不信,孩儿此处有弹章一份,父王看过便知根底。”

    对于三爷的心态,弘晴自是清楚得很,左右不过是自忖已在夺嫡路上领先了一步,就想着固守优势,浑然忘了这等优势并非是胜势,一旦弘晴要是真被李光地压得在工部立不住脚的话,三爷又岂能独善其身,到头来,还不得被众阿哥们联手往死里逼了去,毫无疑问,这等保守之姿态绝对是大忌无疑,这么个道理虽是浅显,可真能看得个通透的却是不多,以三爷之格局,显然不在此列,奈何这等道理实有些犯忌,弘晴却是不好当面解说,若不然,还真就有了以下训上之嫌疑,没地招来三爷的猜忌之心,故此,弘晴索性不加解释,一抖手,从宽大的衣袖中取出了份奏折,恭谨地递到了三爷的面前。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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