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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刀记-第2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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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管事太监福了半福,歉然道:“郑公公,真对不住。我家下人不知变通,惊扰了诸位,实是罪该万死。过几日我再准些薄礼,与诸位公公赔罪压惊。”



流影城主出手阔绰,她口中的“薄礼”云云,想必非贵重珍稀之物不与。再说独孤天威的“名声”早已传遍天下,喝醉了酒来皇后处讨人,这种荒唐事也只有他才干得出,那被称作“郑公公”的管事太监连连拱手,笑应道:“二总管客气。耿大入人也是尽忠职守,令人好生钦敬。小的且送耿大人出去。”



对耿照举袖一比,亲切笑道:“耿大人请。”



横疏影看都不看一眼,转头款摆而入,宽大的乌氅难掩美丽的身段,但见葫腰一束、臀如险蜂,浑圆的双腿比例修长,令人难以移目。



耿照随郑公公出了门,领着在门外静候的两列精甲返回隘口,交割完毕,然后才悄悄潜回栖凤馆后门,翻墙而入。稍稍回复冷静之后,其实他很明白横疏影的用心良苦:栖风馆乃是非之地,岂容两人并头喁喁,亲密地细诉离情?



霁儿觉得他夜闯重地私会情人,直是威风凛澳、情深意重,恐怕在横疏影看来,非但不觉欢喜,反而气急败坏,一心将他赶下阿兰山去,以免惊动旁人,节外生枝。尽管如此,从她口中吐出的“下人”二字依旧刺痛了他的心,而更令耿照气馁的是:理智上他知道横疏影是对的,自己的表现不仅未令姊姊觉得骄傲,她的气恼并非全然出于伪装,有一部份——说不定是绝大部分——来自对他鲁莽行径的失望。



但他知道今晚自己没有来错。



见到横疏影的第一眼,他便再次确认了此行的意义。



有些事情,远比算无遗策的二总管之顾虑更加重要,甚至连她自己也未能察觉。



栖凤馆的后门守备松弛,耿照轻轻松松便翻过了墙,负责各种日常事务的女史、内监若非已熄灯就寝,便是在馆内活动,院墙内连半个人也没有,只停着一辆小巧坚固的髹漆马车,拉车的健马套上车把缰绳,显是即将外出。



耿照心中狐疑:“奇怪!这么晚了,是谁要驾车出门?”



不欲生事,见得四下无人,看清楼墙上几处可供落脚攀缘的露台雕拱,提气一跃,忽听底下一人笑道:“你采花采到了皇后娘娘的落脚处,也算是采花贼里的一号人物了。如此雄心,殊为不易啊!”



(有…有人!



耿照一惊之下真气微浊,飘烟般拔起的身子在空中一凝,呼一声直直坠落!



他这一跃虽未出全力,也近两丈余,栖凤馆楼高五层堪称伟构,容得不他慢慢攀爬,起身必抢占高点,其后才有余裕;陡然间失速坠地,身子失衡,头下脚上一个倒栽葱,眼看便一得头破颈折。



总算耿照应变极快,半空中一出掌,“啪!”



打碎一只飞檐吻兽,接得它力,往后翻了个空心筋斗,落地时双掌一分,摆出“薜荔鬼手”的接敌架势。啪啪啪的几声脆响,那人从马车前座坐起身,用力鼓掌,啧啧称奇:“哇,以你的身手,堪称采花界的功夫皇帝啊!不知是哪间武学堂教的,我以后也要送我儿子去。”



耿照没练过暗青子的夜视功夫,然而栖凤馆附近多有光源,并非漆黑一片,略一凝眸,见来人约莫在三、四十岁之间,一笑起来眼角鱼尾深刻,实际年龄或许还更老些,华服锦靴作武人装束,里髻的燕子巾却长至背心,髻上横插一枚凤形白玉钗,又颇有书生气息:衬与他潇洒不羁、略带孩子气的笑容,更显风流倜傥。



此人也算是剑眉星目、相貌堂堂了,却不及唇上的两撇翘须醒目。



耿照一见他双眸盈润有光,便知是内外兼修的高手,绝不好斗,忽一转念:“莫非方才的莫名感应……便是他?”



但这翘须男子嘻皮笑脸的,又无那一瞬间的锐利逼人(现在……到底是要打,还是要走?



耿照浓眉微蹙,忽闻马车上一阵窸窣异响,目光一凝,那人连忙高举双手,堆笑道:“别急、别急!没人要拚命,我这不是两手空空么?别误会啊,我没恶意的。”



冷不防往身下一挥掌,“啪!”



一声清脆肉响,伴随一声娇呼,一名衣衫不整、近乎半裸的少女钻了出来,抱头掩脸,没命似的逃进了栖凤馆。望其背影衣装,竟似是随行宫女一类。



那人笑道:“你看,我不是说了么?我没恶意的。你来采花我也来采花,大家说起来都是同行。我们这一行凋零得厉害,很少见到老兄这般英气勃勃青年才俊啊,好不好认识一下,将来出社会也有个关照?”



耿照皱眉:“这人说话跟老胡好像。”



却不觉有什么亲切,一颗心直往下沉。



他本想出其不意地抽身离开,一听那人自称是采花贼、看似还掳了个年轻宫女淫辱,反倒不能不管了,暗忖道:“那受辱的女子逃进馆内,不知何时唤得金吾卫来。我若在三招之内不能拿下此贼,须得将他引开,制服送官,以免连累其他女子遛殃。”



目光倏凝,周身气场沉静下来,忽如渊停岳峙一般,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那人笑容凝住,双手乱摇,一面抽身挪后:“喂喂,你不是这么不上道吧?同是夜半来采花,相煎何必这么急?你自己来偷横疏影这种上货,我只偷小宫女耶!这也要打?”



耿照闻言一凛,再不犹豫,施展“白拂手”扑上前,欲将那人擒下。



两人交手第一招,翘胡男子收起嘻皮笑脸,静立不动,待耿照来到身前,脚尖离地、右肘前伸的瞬间,才突然飘退!



脚尖离地,代表身体无从借力,而手肘一旦伸出,便决定了攻击的半径,再难改——换言之,除非出招之人甩脱关节,如观海天门的绝学“蛇黄掌”一般,让臂距超越常理判断、直接击中对手,否则这将是退出攻击范围的最佳时机。



翘胡男子深谙“瞬差”之道,他一身武艺皆系于此,迄今已利用对瞬息之差的巧妙掌握,在决斗中漂亮击败过无数对手,声名传遍央土。



但耿照速度之快,远超过他的预期。他身子才刚抽退,耿照右手食指已触及他的手背,碧火神功能借丝毫之力,两人相触不过一瞬,耿照陡地再进寸许,仿彿被凭空推进,五指一扣,牢牢拿住他的左腕!



男子不禁诧然,但他神奇的“瞬差”之术却不只如此,右掌反拿住耿照之手,左肘架出,趁着他前扑之努未尽,自己将喉间要害送上肘顶!要是换了旁人,这一变足堪致命,但先天真气发在意先,耿照本能地松手一推,肘锤贴着他的下巴“呼!”



一声扫过,脚跟踩稳,再度上前。



那人“呸”的一声,笑骂:“还来?他妈的!”



体势不变,右掌斫出,抓的正是耿照猱身出掌的一瞬间!耿照不及变招,仗着先天真气回复极快、往往一呼一吸之间便能生出新力的优势,硬生生顿止扭退,翘胡男子的手刀应声落空。他却跑得比耿照更快,身形掠至檐下,呼喊道:“老祝!”



(他还有帮手)耿照欲求速决,“铿!”



自腰后刺目豪光,足尖一点,神术迳取男子背门!



廊间镂门忽开,一名白发老人捧着一物探出头:“少爷叫我?”



男子不由分说,握住那物事“锵啷!”



一转身——耿照的刀锋堪堪避过老人,斜斜削下半片镂花:低头一瞧,一点明晃晃的剑尖停在胸口,鎏金缠锦的华丽剑柄却握在翘胡男子手中。他懒惫一笑,叹息道:“你知不知道这行是怎么没落的?从来都不是官府取缔,是大伙儿不干本业,忙着考解元、做生意、搞门派,从江湖走向庙堂……最糟的就是像你这样自相残杀,有美穴不插,专折狼友的棍棒。”



耿照被训得哭笑不得,但这人出剑之快、之准,实到了收发由心的境界,很难相信他只是一名路过的淫贼。



忽听廊底一人轻唤:“叔……任大人!”



声音温柔动听。男子闻声分心,不觉转头,耿照趁机飞退,倒纵两丈有余,“飕!”



一声没入林荫。那被唤作“老祝”的捧剑老翁不禁眨眨眼,喃喃道:“忒快的身法,连个影儿都不见。莫非是狐仙?”



男子还剑入鞘,笑道:“狐仙哪里采花?那是条老大的淫虫,现出原形有一百双脚,跑起来像水蛇游过一般,快得贼眼不见。”



“少爷您说的……是蜈蚣吧?”



“是淫虫。蜈蚣是什么东西?”



耿照藏身在树冠之中,见廊底走出一抹苗条乌影,身披黑氅、拉起兜帽,依然掩不住动人的体态,一看便知是女子,光以曲线论,定是一名天香国色的美人。



黑氅女子提裙款摆而来,从耿照这厢看不见她的面孔,只觉举手投足甚是端丽优雅,必是贵族出身。



“发生什么事了,任大人?”



被称作“任大人”的翘须男子笑道:“没事儿,有条虫一溜烟跑远啦,我正与老祝说笑呢。马车已然备妥,夫人这便出发了么?”



黑氅女子点了点头,轻声道:“走罢。”



声音极是动听,带着一丝命令似的口吻,却又不令人生出反感,只觉得十分合适,仿佛本应如此。



那“任大人”打开车厢,体贴地搀扶女子上车,自己坐到前座去,要亲自为她驾车。老祝捧着那柄金碧辉煌的凤头长剑,犹豫道:“少爷,这辕座如此窄小,老奴年纪大了,下山恐摔下车来。要不少爷坐车里,让老奴赶车可好?”



翘胡男子道:“你就不必了,好好看家。给我换把普通长剑来,要带着我的招牌爱剑到处招摇,干脆把名字写在额头上算了。”



老人苦着脸进房去,片刻才捧出了一把钧蓝剑鞘、鎏金剑柄,首尾均嵌着夜明珠的华贵长剑。



耿照心想:“这把剑哪里不招摇了?”



男子却满意接过,随手插入腰带间。



老祝自从得知自己不能随行,脸便苦得像条苦瓜,又道:“少爷,方才那狐……啊不,是淫虫,武功高得很哪!倘若又来,该怎么办?”



男子满脸不在乎,耸肩笑道:“正主儿不在,他爱偷谁让他偷去,反正也偷不到你。况且,他可是个绝无仅有、快要绝种的大好人哪!”



见老祝一脸狐疑,哈哈大笑道:“一听说我是采花贼就忙着找我拚命,我整个金吾卫颠来倒去翻过几遍,都找不出这样的一根毛来,何况是好手好脚的一个人?你放一百个心罢。”驾的一声,驱车出了后门。



耿照听他说到“金吾卫”时,赫然想起一个人来,不觉蹙眉:“难道,他便是人称‘京城第一快剑’的任逐流任大人?但方才他砍我胸口那一记,分明是刀法……这深宵露重的,他掩人耳目,欲往何方?车上那名女子又是什么人?”



虽觉诡秘重重,却非是他此际最挂心的事。



任逐流一去,栖凤馆内外已没有能妨碍他的人。



耿照深呼吸几口,提运真气,点足跃起,攀着飞檐露台一路直上,几个起落间,已到了最顶层的西角厢房之外。栖凤馆顶层是皇后娘娘安歇之处,娘娘就寝后,所有房间也跟着熄灭灯火,以免惊扰凤寐;耿照特意让内监上楼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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