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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兄弟-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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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侧影清晰地显现出来,在天际上像只有他们,凝固在这个广阔的无边的天际、海上悬岩上,俨然是什么伟大和象征性的产物。

皮埃尔也看着他们,从他的唇间突然冒出了一声冷笑。

罗朗太太没转过头来,就对他说:

“您又怎么啦?”

他仍然冷笑说:

“我在教育自己。我在学习人们怎样准备好戴绿帽子。”

她一下子愤慨得火冒三丈,说不出话来,被她认为听懂了的话激怒了。

“你指谁说这种话?”

“指让,老天爷!瞧他们那样子太可笑了。”

她用低低的嗓子,气得声音发抖地说:

“啊,皮埃尔,你太冷酷了!这个女人就是正直的典型,你的弟弟找不到更好的了。”

他开始大笑不止,一种有意的断断续续的笑:

“哈!哈!哈!就是正直,所有的女人都是同样的正直典型……于是她们的丈夫都成了乌龟。哈!哈!哈!”

她不答理就站了起来,很快地走下了卵石坡,冒着滑倒、摔进途在草下面孔穴中的危险。不顾会摔折手腿胳膊,她像跑似地走开了,穿过那些池沼,看也不看,直直地朝着她另一个儿子走过去。

看到她走过来,让对她叫道:

“嗨?妈妈你决定来了?”

她没有回答他,抓住了他的胳膊像是说:“救救我,保护我。”

他看出了她的慌乱,十分吃惊地说:

“你怎么这样苍白!你怎么啦?”

她结结巴巴地说:

“我差点儿摔倒了,我怕这些石头。”

于是让领着她,扶着,对她介绍捕虾的法子想使她感到兴趣。可是因为她几乎不听,而且他也感到迫切需要说出心里话,他将她引得远一点,低声说:

“猜猜我干什么了?”

“该是……该是……我不知道”

“猜吧。”

“我不……我不知道。”

“好吧,我给罗塞米伊太太说了我想娶她。”

她什么也没有说,脑袋里嗡嗡响,在苦水里的心灵几乎到了听不懂的程度。她重复说:

“娶她?”

“是的,我做得不对?她是动人的,不是吗?”

“是的……她是动人的……你做得对。”

“那么,你同意了?”

“是的……我同意你。”

“你这话说得多古怪。人家会以为……以为……你不高兴。”

“真是……我是……高兴”

“真正的吗?”

“真正是的。”

为了给他证明同意了,她将他满怀抱过来满脸亲吻,亲上了母亲的大吻。

接着,当她擦干流下了泪的双眼时,她看到在那边的海滩上有一个人趴着,像个尸体似的,脸朝沙石。这是另外那个,绝望的皮埃尔在沉思。

于是她将小儿子领得更远一些,到了海浪边上,和他久久地讨论她将关心的这场婚事。

涨潮的海水将他们赶到那些捞虾的人身边,在那儿会齐了,大家就都重新回到海岸上。大家叫醒了装睡的皮埃尔。晚饭吃得时间很长,灌了很多酒。

第七章

回来的路上,除了让以外车子里的男人,全都在打盹。博西尔和罗朗先生每隔五分钟一次,轮流歪倒在邻座的肩头上,这位把他们一下子推回去。于是他们停住打鼾,坐直了,接着张开眼睛喃喃说声:“天气真好。”接着几乎同时就又倒到了另外一边。

当进了勒·阿佛尔时他们迷糊得那么厉害,别人费了大劲才摇醒了他们。可是博西尔还是不想到让的房子里去喝为他们早备好了的茶。只好由他在他自己家门口下车。

青年律师也是头一遭到自己的新居里去睡觉。想到当天晚上就能让他的未婚妻看看这间她很快就该住进来的套房,一下子就带点稚气的满心欢喜。

女佣已经走了,罗朗太太早已说过由她自己烧水并摆桌面,因为她不愿意让佣人们守夜,怕引起火灾。

她想让大家进来时,一看到这房子多么漂亮而大吃一惊,因此以前除了她自己,儿子和仆人以外,从不曾让别人进来过。

让请别人先在门厅里等着,将罗塞米伊太太、自己的哥哥和父亲留在黑地里,他去点燃了蜡烛和灯,然后将两扇门大开,大叫一声:“进来”。

玻璃走廊是用藏在棕榈、橡胶树和花后面的彩色光照亮的,猛一看来像剧院的装修。这真是出人意料的一瞬。罗朗老爹被这景色镇住了,低低说了声:“他妈的。”禁不住像在给予什么人特殊荣誉时那样,鼓起掌来。

大家随即跨进了前面的一间小正厅,正面挂着一方暗金色的帷幕,一副法官席的气氛。洽谈室十分朴实,淡橙红色,气派十足。

让坐在堆满了书的办公桌前面的圆椅里,用略带做作的严肃声音说:

“是的,太太,法律书上有明确规定,并根据我前此向您申明过的肯定意见使我同意向您表示,所处理的这件案子可以在三个月以内得到圆满结果。”

他看着罗塞米伊太太。她开始对着罗朗太太微笑,罗朗太太拉着她的手,把她的手捏得紧紧的。

喜气洋洋的让像大学生那样蹦起来叫道:

“嗨,这声音多棒。这大厅用来辩护太合适了。”

他开始用夸张的语调大声说:

“假使我们向你们请求宣告无罪的理由只是基于人道,只基于我们所申述的种种苦难,而诉求于自然善心;那我们就将向你们,你们这些作为父亲和男人的怜悯心呼吁;可是我们还有正义,我们将向你们历陈……”

皮埃尔瞧着这个原可以是他所有的寓所,被他兄弟的闹剧式表演激火了,同时决然判定他太愚蠢太缺乏才智。

罗朗太太打开了右边的一张门。她说:

“这是卧室。”

为了布置这房子她费尽了一个母亲的全部爱思。

壁衣是用模仿诺曼第老式布的鲁昂提花布。一幅路易十五时代的画——由两只鸽子嘴对嘴衔着组成的一个椭圆框里,画的是一个牧人——赋予了墙、帷、床、椅子以一种文雅的风格和十分安详的乡村气息。

“啊!这真可爱!”一跨进这间房就变得比较严肃的罗塞米伊太太说。

“您喜欢它吗?”让问道。

“太喜欢了。”

“您知道,这叫我太高兴了。”

他们一往情深信任地互相眼对眼看了一瞬。

然而她有点儿羞怯,在这间将成为她的喜房的房间里有点儿局促不安。进来时她曾注意到这张由罗朗太太选定的是张双人床。很大很可能,她曾预见到并且在盼着她儿子婚期将近。母亲的这种关怀使她高兴,像是在告诉她,这个家里,正在期待她的来临。

等全都进了大厅,让猛然打开了左边的门,于是大家看见了那间由三扇窗采光的圆形餐厅,装饰着三盏日本式灯。母子俩在这儿充分发挥了他们的全部想象力。房间里,到处是些竹器、怪形怪状的瓷人,圆形的瓷瓶、缀着金片的丝绸、缀着水滴似玻璃珠子的透明帘子和钉在墙上用来开这些幕布的扇子,加上一些屏幕、挂刀、面罩、用真羽毛做成的鹤,形形色色用瓷、木、纸、象牙、螺钿、紫铜做的小玩意儿;这本是一些最需要受过艺术教养、知道分寸手法来安排的东西,却因为由没有技艺的手和无知的目光来处理,给人以一种自命不凡、装腔作势的印象。然而这是大家最赞赏的。只有皮埃尔用略带辛辣的讽嘲保留了他的意见。他的弟弟为此感到了刺伤。

餐桌上水果堆成了宝塔形,糕点则竖得像庞大的建筑物。

大家一点不饿,不想吃,只吸那些果子的汁水,细口细口地啮那些糕点。又过了一个来小时,罗塞米伊太太请求退席。

说好了由罗朗老爹送她出门,并且当即陪她一起去。因为没有留女佣,罗朗太太准备用一个母亲的眼光,来检查一次这幢房屋,免得儿子缺什么东西。罗朗先生问道:

“要回来接你吗?”

她犹豫了一下,而后回答说:

“不,我的胖子,你睡罢,皮埃尔送我走。”

等他们走后,她吹熄了蜡烛,将糕点、糖和饮料收进了柜子,将钥匙交给了让;然后走到卧室里,铺好床,审查一下长颈瓶里是不是装满了清水,窗户有没有关好。

皮埃尔和让仍在小客厅里,后一位还在为对他的趣味气质的评价生气,前一位则越来越对看到他弟弟占了这房子而恼火。

两个人都坐着抽烟,没有说话。突然皮埃尔站起来说;

“见鬼!这个寡妇今晚一副筋疲力竭的神气,对她这种人这些旅游结果好不了。”

让打心里突然冒起了一股忠厚人受欺凌的三丈怒火。

他缺少机灵劲儿,但他的感情太剧烈了,于是结结巴巴地说:

“从现在起,我禁止你在谈到罗塞米伊太太的时候,称她做‘寡妇’。”

皮埃尔转身对着他,傲岸地说;

“我想你是在命令我。你不会是突然疯了吧?”

让应声站起来说:

“我没有变疯,可是我受够了你对我的态度。”

皮埃尔冷笑说:

“对你的?是不是你把自己看成罗塞米伊太太的一部份?”

“你该知道罗塞米伊太太将成为我的妻子。”

另一位笑得更厉害了:

“哈,哈,真妙。我现在明白为什么我不该再叫她‘寡妇’了。可是你用一种可笑的方式向我宣布你的婚事。”

“我禁止你再嘲笑……你听着……我禁止你这么嘲笑!”

让脸发白地走过去,声音发颤,为他所爱而且被他选中了的女人遭到的连续嘲讽激愤不堪。

可是皮埃尔也一下子火了。在他心里聚积下来、无法对付的愤怒、压抑住的积恨、若干时期以来强制住的对抗情绪和无声的绝望,都同时冒到了头上,像一股血流上涌,将他弄得晕头转向:

“你敢?……你敢?……我命令你闭嘴,你听着,我命令你!”

被这凶猛姿态震住了的让,静了几秒钟,在怒火中烧的激荡心灵里找能够一直刺伤他哥哥的词和字。

他努力克制自己,力图能击中要害,他放慢了语调使它变得更尖刻,说:

“好久以来我就知道你在妒忌我,从你开始说‘哪个寡妇’的那天起,因为你知道它使我不高兴。”

皮埃尔发出了一阵他常用的尖锐刺耳、使人讨厌的笑声:

“哈!哈!我的老天爷!妒忌你!……我?……我?……我?……为着什么?……为着什么?……老天爷!……是你的外貌还是你的头脑?……”

可是让清晰地感到他击中了这人内心的创伤。

“是的,你妒忌我,而且从童年时起就开始;而当你看到这个女人选中了我却不要你的时候你就更恼怒了。”

皮埃尔被这种想象激怒到极点,口齿不清地说;

“我……我……妒忌你?为了这个笨蛋,这个傻娘们,这只大肥鹅?……”

看到被他击中了要害,让接着说:

“还记得在‘珍珠号’里你想划得比我更有劲的那天?还有你在她面前想抬高自己的那些话?可是你被妒忌弄垮了!等到这笔财产落到了我的份儿上时,你气疯了,于是你恨我,你以各种方式表现出来,你使得人人受罪,没有哪一刻你不在发泄叫你吐不过气来的恼怒。”

皮埃尔气愤得握紧了拳头,止不住想扑到他弟弟身上去,扼住他的脖子。

“嗨!马上闭你这张嘴,别提这份财产!”

让叫道:

“可是妒忌打你全身望外冒。它发作的时候,你对我的父亲、母亲以及我一句话一个字也不说。你装成藐视我,因为你妒忌我!你到处给人找岔,因为你妒忌,现在我富了,你忍不住了,变得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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