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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芝兰殿，这里的小宫女也心有戚戚，见到主子那样也痛苦不已。“太后放心，只要有姐姐在，皇上一定不会有事的……”镜宁见太后来，挣扎者做起来解释，好让她老人家安心。

“你这傻孩子，都伤成这样了还想着别人。”华老太后擦着眼泪说。
镜宁因失血过多，脸色苍白如一张白纸，有气无力的说：“皇上不是别人……他是臣媳的夫君……镜宁……能为圣天做一点事……能为皇上效力，镜宁……镜宁已经死而无憾了……”昭宁刚说完又昏死了过去。

华老太后见此，急忙又传人招来太医为镜宁诊治。
“如果镜妃出了什么事，哀家要了你们的脑袋！”太后也心急。如果镜宁死了，她失去的不只是一个儿媳，还有映月这个盟友。

一群太医连忙垂首答道：“是。”他们挨个为镜宁把脉，无一不摇头说不成。为了保命，他们只得说该准备后事了，现在只能拖一天是一天。

太后虽然说要杀他们的头，但也不能真杀了他们。留下他们的命，就当是为镜宁积德。半月过去，撒渊的军队灰溜溜的撤退出河间，圣天军队与映月银甲骑兵一举把西秦军击退到两国边境。

在那之后，银甲骑兵直接取道北川城回映月，不在圣天境内过多停留片刻。而内宫的镜宁也已到了大限，她临死前交代太后一定要好好照顾玉苒，安置好她陪嫁过来的映月宫女。

芝兰殿内哭声一片，昭宁刚到就听见连绵不绝的哭声。就知镜宁可能已去，不觉加快脚步走了进去。

“镜宁！”看到床上镜宁死人一样惨白的脸，昭宁大叫了一声。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到了她身上。虞敏姬见她突然造访，忙抹干眼泪斥责道：“你是哪儿来的宫女，竟敢擅闯芝兰殿，直呼镜妃的名讳！”

“大祭司。”映月来的宫女大多认得她，齐三娘先喊出声跪了下去，映月的宫女也跟着跪了下去。

“三娘，镜宁她……”昭宁一步一步走到镜宁床前，那个和她生活多年的同甘共苦的妹妹就这样死在她面前。

“大祭司，六公主她归西了……”
“你是谁？”太后也站起身来问，她的眼睛一直未离开昭宁。
“昭宁公主。”曹夫人认出她来。

“曹夫人……镜宁她真的……”昭宁问她。赶到镜宁床前拉住镜宁逐渐冰冷的双手，想起青凰曾用它的血保住了炎北宸的性命，就对站在她肩上的青凰耳语，希望它能救镜宁一命。

“镜宁已经去了，我的血没有起死回生的能力，对不起……”青凰知道昭宁担心镜宁，但现在它也没办法。

太后听曹夫人叫她昭宁公主，心下立刻明白来者的身份。她早听说昭宁和镜宁姐妹情深，现在镜宁不在了，太后也不阻止她。

昭宁正在伤心难过之际，忽然听到有人叫她：“姐姐……”
“镜妃娘娘活过来了，镜妃活过来了！”有人看到镜宁睁开眼睛大叫道。
昭宁喜极而泣，握着镜宁的手更紧：“你醒过来了。”

“没见到姐姐最后一面，我舍不得走。”镜宁来了精神，坐了起来。
镜宁死过一次，又突然活过来，明白人都知道这是回光返照。昭宁也知道，现在只得故作高兴说：“你醒过来就好。”

“姐姐，我们能再一起跳一次《双城》吗？到圣天后，我已经好久没跳舞了……“镜宁说。
“如果你想看，我跳给你看，你的伤……”镜宁的脸色惨白，昭宁看了心惊。

“不，不要紧。姐姐，我害怕我没有机会再跳……以前，我最喜欢的就是跟五姐一起在冷宫里那棵荼靡花树下跳舞，姐姐，你能满足我最后的心愿吗？”镜宁拉住昭宁的手乞求说道。

“先把伤治好了再跳好吗？我会陪你一直到康复。”昭宁不会医术，她从小抱着药罐子长大，虽然常喝药，但仍讨厌难闻苦涩的药味，对医术也无心学习。现在她开始后悔了。

“姐姐，我自己的伤我自己清楚，你不用安慰你了。这是最后一次了，姐姐难道也不答应吗？”镜宁眼眶里的泪水直打转，她不想死，但这次她没那么幸运了。

“好。”昭宁拗不过她，只能答应。一旁的宫女在抹眼泪，她们哭的不只是镜宁，也为将来未知的命运而哭泣。她们都是镜宁陪嫁过来的宫女，如果镜宁死了，她们的命数就难说了。

齐三娘含泪拿出镜宁压在箱底宝贝得不得了的舞衣，昭宁扶她起身，让她坐在梳妆台前为她梳妆。发式是镜宁未出嫁时的女儿头，又为她换上那一件米兰色的舞衣。

“姐姐，你穿飞天舞衣跳舞给我看好不好？”镜宁拉住昭宁的手问。　

飞天舞衣，昭宁记得她将那件舞衣遗落在了梦里，但当她一觉醒来，舞衣还穿在她身上。

“好。”昭宁换好装，扶起等她的镜宁向殿外走去。这一段路在那天走起来格外漫长。镜宁脚步声沉重，一声声如擂鼓般的心跳，像是烟味召唤的声音。　

芝兰殿内一行人不知道她们俩到底要做些什么，只跟着走出大殿。

倚琴抱着琴跟在她们身后，齐三娘等都跟着，不敢哭得太大声。琴声响起，昭宁蹁然起舞，镜宁缓缓的跟上，最后跟上了昭宁的步调。琴音凄切，每一个乐章每一个音符都寒彻骨髓。衣袂飘飘，轻移舞步，她们上杜鹃花树下两只流连忘返的蝴蝶。

暮春的风吹到身上，镜宁冷得瑟瑟发抖。树上的花，一瓣，两瓣，越掉越多。宽大的舞衣穿在镜宁单薄的身体上犹显宽大。和着琴音，在清风里旋转，旋转，再旋转……一圈，两圈，三圈……，为什么此刻的身体越来越轻，那种飘然欲仙的感觉。木然，镜宁重重的摔倒在地上。

听到身后的声音，昭宁停下背对着镜宁，抬头看从树上落下的杜鹃花，眼里的伤心绝望无法形容。倚琴停下拨动琴弦，齐三娘奔了过去，扑到镜宁的尸体上大哭。

“你们都下去。”昭宁轻声说道，“让我送她最后一程。”倚琴和齐三娘等人闻言都退了下去。昭宁转过身蹲下｜身，握住镜宁余温尚存的手。一层白色的光晕笼罩住姐妹两个，所有一切都暗淡无光，只剩下她和镜宁。

“你安息吧。”昭宁闭上眼睛默念起安魂的咒语为她超度。
渐渐地，一个无形的发光体离开镜宁的身体，它慢慢上升，又如烟散去。杜鹃花依旧在飘落，落在昭宁和镜宁的身上。

那个暮春里，镜宁跟着春天的颜色一起凋落了。

镜宁死了，小玉苒在奶娘怀里哭个不停。她回光返照时的倾城一舞已成绝迹。炎北宸在龙岭疗伤，没赶回来见镜宁最后一面。镜宁的尸体躺在落花里，不久就有宫人来把她的尸体抬进内殿。
昭宁对华老太后说，请让她送镜宁最后一程。太后也答应了。舞衣虽好，终不能让一个皇妃穿着入土，昭宁为镜宁脱下那一身舞衣，换上了宫装。镜宁已嫁到圣天，一切都按圣天的规矩办事。
昭宁为镜宁净了身，梳好头，早有一口杉木棺材放在了正堂。镜宁的尸身放到里面后，棺盖渐渐合上了。就像楚风介死的时候一样，镜宁的容颜也彻底的消失在她面前。

为镜宁守灵那几天，昭宁一直未合眼。华太后也陪着昭宁一起守着镜宁。虞敏姬也装模作样的到芝兰殿哀嚎了好几声：“我的好姐姐，你还这么年轻，怎么就走了。”昭宁不喜欢这样的哭丧，但在圣天的国土之上也不能对皇妃不敬，只立于一旁还礼。

来来往往的宫人昭宁看了眼花，她冷眼看着这些惺惺作态的女人，谁知道她们心里有什么可耻的想法。镜宁是她们口中所说的宠妃，她死后这后宫也少了一个人和她们争抢。镜宁的死，对敏姬来无疑是天大的好消息。

从前是东齐倒贴圣天，现在代表映月的镜宁死了，圣天和映月两国势必会回到以前，如此一来，圣天必定会更看重东齐，而这后宫里更是没人能与她比肩了。

昭宁见华老太后不眠不休的守了镜宁几夜，有心让曹夫人扶她老人家回去歇息。华太后见玉苒在乳母怀里睁着大眼睛好奇的打量着周围的一切，不禁想到镜宁生前以及那个未能出世的皇孙，不由得说道：“镜宁可怜，她是为圣天而死，哀家虽是她婆母，能在最后送送她也好。”

“可您的身体……”炎北宸不在，这位女强人不仅要平息朝堂的各种流言，还要处理朝中一切政务，免得一些居心叵测的人趁机夺权。不仅如此，她夜里还来为镜宁守灵，已实属不易。
“哀家还熬得住。”华老太后说。她是个不服输的老人。

昭宁夜里就陪着她说话，讲镜宁小时候的事，讲她小时候的事。“她一直都是个听话省心的妹妹，遇到什么委屈也抱怨一句。哪像我遇到什么不顺心的或受了一点委屈就要去讨回公道。我们一起长大，没有比她更可怜的公主。那时候我常想，一定让姑姑为她找个好人家，就算是平常人家也好，只要她可以幸福的活下去。说起来这两年得谢谢太后和贵国皇上对她的照顾。是我害了她，如果不是我大意，撒渊不会拿回五行书，西秦人不会如此猖狂，圣天也不会遭此横祸，镜宁更不会惨死。”昭宁说着，镜宁的仇，她一定会报。

“这不是你的错，关心则乱，你也是为了救人。”太后坐在火盆前听昭宁唠嗑。

昭宁的心意已决，决不让镜宁惨死，她必须为她大意所带来的后果负责。“太后放心，五行书的事我会解决，决不让撒渊再兴风作浪。”撒渊已丢过五行书一次，一定会更小心的收藏好它，再偷回来已是不可能。西秦对她也会加倍防范，已不能再一身犯险。

“虽然五行书重要，但公主切不可冒险。”太后出言提醒道。
“太后放心，我会用自己的方法解决。炎……贵国皇上经孙神医诊治之后已无性命之忧，不日便可回京。我虽不是圣天人，但也看出了这朝野之中的隐患。您要早日接接他回来稳定民心，孙神医在……”昭宁最后半句是在太后耳边说的，因为想要炎北宸命的人太多，不能让他的所在之处公诸于众。
太后听了连忙点头。

镜宁的丧事完后，昭宁也回映月去了。华太后目送昭宁远去，而另一路去圣天南方龙岭的人也在快马加鞭的赶路。
也许炎北宸会醒过了，也许，昭宁会在月神殿里孤老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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