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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檀记-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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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庆堂和谭央,你来我往,没一会儿,一段《定军山》竟唱完了。陈叔摇头晃脑的品咂着,意犹未尽。谭央和毕庆堂倒是四目相望,谁都没开口说话,那默契,是从千山万水,千年万载外带来的,不用言语,言语都成了累赘。许久,回过神儿来的陈叔,颇为怅惘的说,“想当年,老爷和谭爷的玩票,那真是一绝啊!闲暇时,两个人在院子正中这么一开腔,不出二十句,你再看,满院子的喽啰啊!热闹的和过年没什么分别!”说着他叹了口气,物是人非的无奈,“那时,他们最拿手的,就是这个《定军山》!”

谭央低下头,按住膝头的那本京剧书,轻声说,“打我记事儿起,父亲就喜欢每天早上在院子里吊嗓子,后来,他教我和他唱《定军山》,现在看来,我唱的就应该是毕伯伯唱惯了的段子吧?”毕庆堂听罢,笑道,“那我唱的一定是谭叔叔唱惯了的段子,我父亲还总说我唱得糟糕透了,辱没他了!哎。”说到这儿,车里的氛围一滞,大家都陷入了各自的追思之中。

过了一会儿,毕庆堂开口,“小妹,下个月荀慧生、尚小云他们在天蟾舞台公演,和我去看吧!”谭央一听,瞪着大眼睛,“真的呀?那票多难弄啊!我和表叔说,他还说我想都不要去想!”“我包了个雅间,原本只打算和陈叔去看的,我是真没想到啊,你也喜欢!”“是啊,我都不敢和同学们说呢,他们会笑我土气的。”毕庆堂开怀大笑,“那咱俩是土气到一块儿了,谁都别嫌弃谁!”说罢,意味深长的看了谭央一眼,谭央将头压得很低,也不知脸上是个什么表情。毕庆堂笑呵呵的去拿烟,竟然掏错了兜,好在这样的失态,除了他自己,别人察觉不到。

转眼到了三月十六日,大清早谭央就对表叔说,自己的一个女老师要结婚,她要去参加婚礼。“你空着手去啊?”谭央扬了扬手里的东西,“给老师打了件毛衫,还买了书!”冯康在桌角磕了磕烟枪,冷哼了一声,“也老大不小的了,要是放在乡下,不读书,都该成亲了,怎么连这点儿人情世故都不懂!你等等!”说着,他站起身回了自己屋,过了一会儿,拿了个封好的红包说,“给你老师送去!记着,嘴甜些,人家也好以后多关照你些!”谭央双手接过红包,一摸,很厚,她撒娇道,“表叔,哪要这些啊?”冯康再次拿起烟枪,一本正经的说,“要的!”谭央有些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冯康举起烟枪,作势要打谭央,“还不快走?人家办喜事的良辰吉日还等你?”谭央顽皮的拍了一拍烟枪杆,转身蹦蹦跳跳的走了,冯康看着侄女的背影,摇头笑道,“这孩子!”

赵绫的婚礼在上海近郊的一处基督教堂举行,谭央也没参加过西式的婚礼,心里还满是好奇。婚礼仪式定在中午举行,早到的宾客们站在教堂外面的场地上,三五成群的闲聊。三月中旬的上海,天已经有些热了,近午的时候,太阳释放着晚春的光与热,人心里的喜悦也因而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汗,显得更有生气了!毕庆堂和谭央到的时候已经不算早了,下车时,毕庆堂觉得外面热,便将风衣脱下放在了车里。

毕庆堂和谭央刚在教堂前站定,就听见有人在后面高声叫着,“庆堂啊!你怎么才来呀?”俩人一回头,就见一个穿着中式长褂,精神矍铄、头发花白的老者走了过来。毕庆堂上前几步,颇为热络的主动和老人握了握手,“我的老先生,比您来得晚,是我不应该了!”老人往毕庆堂身后扫了一眼,颇有深意的说,“晚的好,晚的好!”毕庆堂也没避讳,闪过身叫谭央过来,“邹老先生,这位是谭小姐,我们两家是世交!”接着又回过头对谭央说,“邹老先生是上海滩有名的实业家,李赫就是在邹老先生手下做事的。”谭央经常听李赫说他有个很值得人尊敬的老板,便连忙很有礼貌的和邹老先生问好。

毕庆堂和邹老先生在一起说话,生意啊,局势啊,这些话题,谭央不是插不上嘴的,就是不好插嘴的,于是便静静的站在毕庆堂身后听着,她自己不觉着没意思,倒是毕庆堂担心她无聊,邹老先生谈兴正浓,也不好就这样抽身离开。面子上几近热情的应付着,脑子里却琢磨着旁的事情。谈话的间隙,他忽然转过身对谭央说,“也不知几点了,仪式还有多久开始,你去帮我看看时间,揣表的衣服,放在车子里了!”

谭央应声去车子里看表,从风衣的口袋里摸出怀表,学着毕庆堂平时的样子,信手一按,表盖弹开,她表情轻松的定睛去看,一瞬间,轻松的表情便定了格,打开的怀表,让时间停了下来。这偷停的时间是上苍的恩赐,照片里的人要理清这突如其来的喜悦和满溢心间的幸福。

她想,他的决定,她应该是明白了,那是诸多猜测里,她最深埋心底的期待。

过了好些时候,一脸绯红的谭央再次静悄悄的站到毕庆堂的身后,她想尽量收敛自己的情绪,可是嘴角却不由自主的向上翘着。毕庆堂还在和邹老先生说话,时而点头,时而轻笑,时而高谈阔论,他那挺拔的背影笼在春日的暖阳里,让人觉得,站在后面,你便拥着整个春天。

聊得正开心的邹老先生扫了一眼谭央,随口问,“谭小姐,几点了?我今天出来忘带表了!”谭央闻言先是一愣,随即一声惊呼,“哎呀!我忘记看了!”说罢急急的转过身,向毕庆堂的车跑去。邹老先生大惑不解的瞪着眼说,“那她刚刚去车里那么久,是干什么去了?”毕庆堂笑着回过头去看谭央有些狼狈的身影,他脸上的笑和刚刚谭央脸上的,如出一辙。

作者有话要说:我贴歌词,这词我很喜欢!红颜知己——周慧敏独白……同台做你对手心连戏浪漫台上另一片天地缠绵动作会看的心中都欢喜一点一丝未忘记台前热吻我更加入戏愿令台下也感觉滋味红颜遇上戏中关心他的知己短短一生亦完美唱腔:天安门紫禁城永乐大钟千古鸣扬眉谈笑叫人回味唱腔:我的北京梦一生转折极神秘戏里对白凄又美愿意这样拥着你借醉易开心不希望惊喜啊~我一生只希望痴心一片演我自己是我美梦都是戏后世美丽的传记你会是痴心偏不是知己啊~我一生只想可演出一场好戏唱腔:十三陵大前门香山红透枫叶林

、15(13)教堂

“真诚的恳求上帝让我不要离开你,让我跟随在你身后 。

因为你到哪里我就会去到哪里,

因为你的停留所以我停留。

你爱的人将成为我爱的人,

你的主也会成为我的主。

你在哪里死去,我也将和你一起在那里被埋葬,

也许主要求我做的更多,但是不论发生任何事情,都会有你在身边生死相随。”

洁白的婚纱像清晨的薄薄暮霭,繁复的蕾丝边是雾里的花瓣,新娘站在新郎的身边,彩色玻璃的光影投射在长长的过道上,像是雨过天晴后的虹,白胡子的神父站在十字架下,脸上的笑也散着金灿灿的光,一对新人在他的引领下诵读着誓言,教堂高高的穹窿下,誓言像是从天际传来的,带着远离尘世的神圣与美好。

中式的婚礼是世俗的庆典,西式的婚礼却是对信仰的朝拜。古老的中国,家族便是信仰,连佛啊、道啊都是为家服务的,保的是家的平安与兴盛。在西方,信仰是中心,权利呀、婚姻呀全成了它的恩赐。其实出发点不同而已,总是殊途同归。只是由于新奇的体验和今日的境遇,在谭央眼里,这个婚礼倒像是将俗世夫妻的恩爱直接拖曳到了天上,沐着圣洁与玄机,是令人神往的。

典礼完毕,大家纷纷起身离开,谭央还坠在那神的庄严与俗的甜蜜里,拔也拔不出来。毕庆堂向前倾了倾身,笑了半晌才开口问,“洋人的结婚仪式,觉得怎么样?”如梦方醒,谭央飞快的看了毕庆堂一眼,随即低下头,看着发辫末梢黄色的蝴蝶结,皱着鼻子笑笑,“恩,挺有意思的!”这是婚礼,一个女孩子,喜欢也不好说。毕庆堂开怀而笑,随即将礼帽往头上一扣,点了点头,郑重其事的说,“好!我知道了!”说罢起身便走,谭央微微一愣,含笑跟在了后头。

西式的婚礼是不管饭的,目送着新郎新娘坐汽车离开了教堂,宾客们四散而去。坐进车里,毕庆堂体贴的问,“饿了吧?想吃什么?”“一时想不起。”“那就听我的,正巧我知道个好地方。”谭央随手扯了扯自己奶黄色的小褂,执拗里有撒娇的意思,“那要是我又想起了怎么办?”毕庆堂看着她,略微笑笑,随即拿中指和食指敲了敲自己的额头,一脸困惑的自言自语,“怎么搞的,我的好地方,我怎么忘了呢?”语罢,俩人就一起乐了,爱情里的人,刁难与妥协也写满了欣悦。边笑毕庆堂边将自己敲额头的那只手从后面,轻轻的放到了谭央的座位上方,笑容里也带上了更深的意味。察觉到的谭央立马收住了笑,局促不安的移远了,紧紧贴着车门,窘迫的低下了头。毕庆堂也并不觉得下不来台,眼睛盯着谭央,笑意不减。

他有那个耐心与技巧,也愿意小小的火,慢慢的熬,将爱情煲成汤,浓味,厚香,细细品尝。

去吃饭的路上,毕庆堂特意叫司机经过一个地方,谭央不明就里,毕庆堂却指了指车窗外,示意谭央注意看外面。车拐了个弯,一座异常高大的哥特式建筑出现在眼前,正午,湛蓝湛蓝的天,钟楼笔直挺立直插云霄,主楼上赤金的十字架,砖红的墙体,像是欧式童话剧的布景。唱诗班空灵的歌声随着悠扬的风琴声隐隐传来,是异域的仙音。与刚刚赵绫举行婚礼的教堂比起来,这座教堂雍容华美得像是宫殿。车开得很慢,谭央看着,想起了在学校听人说什么国内最大的基督教堂,便随口问,“这就是圣三一堂?”毕庆堂看着手里冒着烟絮的香烟,笑着点了点头。

毕庆堂所说的好地方,是一家英国人开的餐厅。餐厅在八楼,算是上海数得上的高层建筑了,也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怎么的,人坐在餐厅里总有摇摇欲坠的感觉。里面差不多都是恋爱中的情侣,衣着光鲜,笑容亲昵,在小提琴的伴奏中,云里雾里的谈着情,说着爱。毕庆堂照例让谭央看菜谱,她看着陌生的菜名心里也没主张,于是毕庆堂便对着侍者点出了许多菜,像是替谭央解围,绅士让他做了,主意也让他拿了,末了还体贴的问,这些菜好不好?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他深谙女人的口味又了解谭央的喜好,点出来的菜,就没有谭央不喜欢的。

等着上菜的间歇,谭央去了洗手间,刚一进去就看见一个女人站在洗手间的玻璃墙前涂着口红,暖色的墙纸,吊灯金黄的光,映在玻璃镜前,朦朦胧胧又金碧辉煌,这餐馆真是讲究到了矫情的地步了,连五谷循环之所也搞出了这么个浮靡的调子。女人梳着最新巧的髻,偏偏的倚在耳边衬着流光溢彩的水晶发饰,艳美而慵懒,一袭白色镶金银珠的旗袍,灯下闪着耀目的光,脚上一双银丝掐边的高跟鞋,肩上披着白色的呢子披肩,款式简单至极,却又扣上了抢人眼的金色嵌着水钻的蔷薇花胸针,这身打扮竟将素雅与华丽揉和得不着痕迹。女人长得极美,是西片里外国明星的美,眉目张扬,气场十足,她对着镜子左顾右盼,检视欣赏着自己的美,举止间,眼波流转,妩媚的风情像夏日的熏风叫人陶然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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