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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昭日月-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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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至仁终于没能幸运逃脱,被爹爹的护卫擒回了驸马府。
春晓那日正在服药,澜哥哥捧了如银似玉的白瓷碗用羹匙耐心的一勺勺将药送入她口中,她正呲牙咧嘴寻味那苦涩的滋味,却听到了大哥被擒回的消息。
惊得药碗掉落在地,她衣衫不整的冲下楼,澜哥哥拾起她搭在架屏上的披帛和披风随后紧追。
她直奔去爹爹的书房,她知道爹爹雷霆之怒下大哥怕是九死一生。
果然,才跨进院就听到大哥的哀嚎声,母亲长公主等一群人在门外捶门痛哭。
春晓慌得推开众人寻个缝隙挤到前面,那门死死反扣,爹爹的喝骂声声嘶力竭,她围着书房推着每道轩窗伺机寻个破窗而入的地方,但那破开窗纱的窗棂间,她见到爹爹一脚飞起,一团血肉腾空飞起,那是赤膊的大哥,只见他身体坠落在半空,爹爹手中的家法板子兜风舞起,狠狠拍下,“嗷唔”一声惨嚎,野兽般的悲鸣,春晓惊急的喊着“爹爹不可!”
“还不凿开窗子进去拉劝?等什么呢!”春晓急得催促二管家,赖旺这才恍然大悟,家丁们争先恐后的凿破窗户跃进去拉劝,门闩打开,春晓才扑进去抱住了爹爹宽阔的腰,哀哀哭求。
大哥一身是血,瘫软如肉泥奄奄一息,春晓解下披风遮掩在大哥身上,哭求着爹爹:“大哥罪有应得,爹爹还须保重身子才是。”
“打死这个孽障,家门就清净了。”爹爹嘴里如此骂,却是老泪满面。春晓心中隐痛,大哥冥顽不灵,辱没门风,但他再不好,也是自己的哥哥,爹爹的长子,她不忍心让爹爹活生生打死大哥。
澜哥哥推开人群近前劝:“舅父息怒,圣驾在府中,正为三殿下的病情烦忧,舅父教子还是另寻个时机妥当些。”
这才从爹爹手中抢下那根血淋淋的家法板子,一阵哭嚎声中将大哥抬走。
春晓神色恍惚的回到缀锦阁,澜哥哥寸步不离,她忽然不解的问:“钦差大人不用去办案吗?日日守在我身边?”
挑衅的目光,看来她又有了几分精神恢复了,澜哥哥含糊的应着:“案子算是了结了,赈粮募集齐了,放了,灾民安置了,涉案的官员查办的严惩的,也就如此了。”
一种莫名的失落,怕也便只有“如此”了。
爹爹来缀锦阁看望她,见她和惊澜下棋,也不肯坐,摆手示意她们继续。
见她气色好了许多,爹爹嘱咐她不要因近日天暖减去衣衫,转身要走时,欲言又止,似有心事。
春晓试探问:“爹爹,可是有事要吩咐女儿?”
爹爹干咳一声不去看他,随口问:“你珍藏的那瓶冬雪春露可还有?”
那冬雪春露是止痛清热毒的,是白云观的老道人赠她的,爹爹要它做什么?
“爹爹可是受了伤?”她关切的问,明驸马尴尬的摇头说:“你大哥那个孽障……若你手中那药还有些,赏他一口,鬼哭狼嚎,吵得人心神不宁。”
春晓一阵心慌,惊奇爹爹竟是为了大哥来讨要这止痛清热毒的药,她却言语支吾忐忑不安地说:“只是那药……那日女儿见三殿下急火攻心,就吩咐菡萏拿与三殿下服用疗伤了,到底是否剩下,就不得而知了。”
她的余光偷望一眼澜哥哥,澜哥哥蓦然的转身,带了丝落寞。
昭怀奄奄一息,三日三夜,水米不进,太宗急得在庭院徘徊,离开驸马府回京的日子就在明日,但昭怀却如此固执。
温公公凑近前叹气说:“若说三殿下,别看在外张扬骁勇,这么一看,怎么看,骨子里,嘿,就还是个孩子。”
老太医们战战兢兢地出来,各个股栗不止。
“锦王的病如何去医治?如何周身烫得人事不省?”
“皇上,老臣等无能呀!”一群太医跪地求饶,涕泗横流:“皇上,三殿下的病不好,怕是,怕是……”
“怕是什么?”
其实不必再问什么,已经知道了答案。
太宗大步进到厢房,昭怀静静地仰躺在床上,面容恬静,如褪色的清雅苍白的水仙,苍白中带了些干枯憔悴,眉峰凸起处如拧结了愁结,再也难展开。
“药,灌不下,就是灌下,怕也无济于事。”太医颓然道,“殿下若无心求生,天神也难救他回生。”
太宗轻轻捧起昭怀的头,为他垫高靠枕,手指从发间带过,竟然无意间勾缠了一绺头发带了下来。长长的,太宗本来以为不过是卷在了指尖的一掠乱发,却发现那头发却越扯越长,渐渐的全部脱离了那黑色的“锦缎”游弋在指间。仿佛看到了儿子的一只断指,或者一只断手,心里的惊骇令他周身一晃,险些跌倒,幸好扶了桌案,温公公忙叫了声:“皇上,留心。”
太宗愕然坐在榻边,抬起手望着那绺乌发,飘飘的,荡荡的,似调皮的对他笑。

起死回生

庭院中,天气转暖,春意在瞬间爬满枝头树梢。玉兰、海棠、连翘、丁香争奇斗艳,都在几日内争先恐后绽放枝头,一片生机盎然。
太宗一阵凄然,仰头望蓝天上絮状白云,极力收泪。
“皇上,皇上,老神医皇叔寻到了!”内侍欣喜的奔来通禀,紧随其后的御林军总管却一脸愁烦,跪地回道:“老皇叔虽然寻到,但皇叔千岁他老人家问过殿下的病情,执意不肯来为三殿下医病。他说,殿下一日不肯服药,就是活神仙也无力回天。”
老神医皇叔昭子通医术高明,昔日太宗昭世安还是秦王时,被人毒害,命在旦夕都是老神医妙手回春。
太宗愕然原地,摆摆手示意众人退下,踱步进屋,缓缓抱起儿子的头,那羸弱的脸消瘦得露出颧骨,眼眶深陷紧闭双眼。
太宗拉起昭怀的手,那双手却是冰冷,他的手在抽搐,一抖一抖,似乎被无限心事牵拉。
“麟儿,麟儿,你就是如此孝顺父皇的?父皇,何尝不心疼。麟儿……”
“麟儿,听话,麟儿,你可听到父皇的话?”他晃动儿子。
昭怀嘴唇蠕动,似要说什么,太宗附耳近前,依约听他呢喃着:“春晓,春晓……”
他尝试着搂了昭怀在怀里,小心翼翼捧起药碗,放到昭怀的唇边。
那唇干涸如蒜皮,轻轻一剥若落,惨白的颜色带了隐约难辨的一抹粉紫的痕迹,牙关紧闭没有生息。
“嗡嗡嗡嗡”细微烦人的声音烦躁的在头顶盘旋,太宗一晃头,那苍蝇飞走,却扑向了床上的昭怀,就停留在被寝旁,寻着什么。
太宗神飞天外,张张嘴,心头一阵激荡起伏,紧揪得难以喘气,手心一阵阵被牵动得发痒发麻,一阵阵热流冲击胸膛。
明驸马拔剑闯入至仁的卧房时,长公主吓得魂飞魄散,春晓也惊得抱住爹爹的腰求告。
明锐胸膛起伏,剑指榻上吓得蜷缩做一团的大公子至仁骂:“逆子,若是三殿下一死,你的大限就到了。”
“锐哥,你疯了不成?你把仁儿打得丢了半条命,你还要如何?够了!”长公主哭哭啼啼,春晓抱着爹爹的腰,哀婉的问:“爹爹,三殿下他果然会死吗?”
她同爹爹心里都明白,如果昭怀三殿下死在驸马府,就一定要有一条命殉葬,至少!
“小三儿心思重,寻死觅活的同我的仁儿何关?”长公主哭泣。
“那是锦王不似至仁这畜生没皮没脸!”明驸马斥骂,手中的剑当啷掉在地上,垂了袍袖惶然而去,他边走边说:“这畜生一命若能换来驸马府数百口人的项上人头,也算他不妄为明家长子。”
春晓的心凉凉的,眼前一切何其残酷,如果昭怀不活,怕驸马府上下百口人头不保。
“如何皇上见到一只苍蝇就恶心得昏倒?”春晓满心好奇。
惊澜沉了脸惶然道:“人言这锦王昭怀生下来身带异香,是荣妃娘娘的传承,淡淡的清兰气息,到了夏日蚊虫不近身。也是皇上对锦王多了几分宠爱的原因。如今,这他周身溃烂,血腥之臭破了体香,怕是命不长久了。”
她木愣愣的冥思,或多或少心中那份不解惶惑也化作愤恨不平。
京城里太子、锦王两党各一班老臣维护势同水火,太子木讷无能,锦王却是庶子,似都与储君之位相左甚远。但锦王是正,替皇上在凤州查案也算一心为民;太子是邪,卷入不可见人的肮脏勾当却还要嫁祸栽赃。这其中最令人伤心的是皇上,揣着明白装糊涂的皇上,如何的忠奸不辨,为了维护太子而责打了锦王。自然锦王该打,他的猖狂,他的不羁,他的少年狂放不该是皇子所为;或者皇上另有苦衷,为了大局必须隐忍估纵,否则水至清则无鱼,但此事都演化到杀人灭口的地步,九一公公用性命来告御状为锦王鸣不平,皇上竟然还不惩办申斥太子一党,反是放了太子回京。只凭几句无关痛痒的好话要劝回锦王那颗冰冷欲死的心,谈何容易。
她此刻的心从未如此的同情昭怀,以至于忽略了他以往诸多的放肆、狂纵、无礼,而只是揉了披帛想,如若她是昭怀,易地而处,她会如何?
“小姐,锦袍取来了。可是小姐寻的那松石绿的扣子还是没能配到。”翡翠捧来一件叠得整齐的雪云缎锦袍,银线锁边,抖开来针脚细致。
惊澜眼前一亮,忍不住去抚摸问:“这不是我上次回家给你的那匹雪云贡缎?”
春晓从愕然中回神,忙堆起笑应着:“可不是那匹料子,因是想着给澜哥哥做袍子才是物尽其用。澜哥哥喜欢白色,白衣雅士,这雪云缎轻而不薄,质地沉垂,澜哥哥穿上试试。可惜盘扣少了两颗,寻人去配了。”
“不必了。”他微红了脸说。想这雪云缎是送给她的,不想她竟然裁剪为他做了袍衫。
温公公来传春晓去两宜斋时,她自己都有些诧异,昭怀危难时如何要见她?
太医太监纷纷退去,太宗怀疑而忧郁的眼打量着娇小的她,似在她脸上搜寻答案。她反紧张的低下头去。
众人散去,她轻移莲步来到他病榻前。
他形容枯犒,没了往日的丰神俊逸,直挺挺躺在榻上,看得春晓一阵心酸,眼泪直涌,又咽了回去。
他的嘴唇蠕动,微侧头,从口中吐出一枚泛了微红色幽光的珠子,鲛人珠!
春晓又见这奇特的珠子满眼都是惊讶,分明她先时看这珠子都是一层白得透出淡蓝莹光的宝物,如今竟然有一层淡粉的色泽,果然是神珠。
“拿去!”他费力的吩咐。
她大惑不解,难道他将离去,将这念想真的留给自己?
“一事~相求。”话音断断续续,他的眼微微睁开一条缝,目光藏在那弯弯的长睫下:“药……冷香……续命丸……日后……替我……购得,宫中……母妃手中。”
他剧烈的咳嗽,眼泪顺了颊边流淌枕边,那苍凉的笑容微微的展露在清浅的笑靥中,仿佛诀别之词。
她本想大骂他糊涂轻生,但想他弥留之际,将最后一份温情留给了他的母亲荣妃娘娘,还记得那药,只是那位在宫中翘首以待盼儿归的娘娘是否知道爱子如今的凄惨神容?
他闭目无语。
眼前人似就要随风而逝,而她竟然无力回天。
沧流河中的相救,桐音馆中抚琴,他紧紧握住她腕子有力的手,那双神采奕奕的灵眸。
心中一阵搅动,那赌一把的冲动和紧张浮上心头,昭怀不能死,老天不能如此不公!
“昔日遏云轩对弈,殿下败在自己手中,如今殿下怕又落在另一棋局中。”
她把弄那枚鲛人珠,口涎见光即被吸附入珠一般,莹润亮泽,徐徐道:“对弈者拿捏准殿下心高气傲的性子,出此险招来逼殿下误会皇上到绝地。殿下此去,亲者痛,仇者快,引刀替敌人杀了自己,那边弹冠相庆,去一大敌何其畅快,怕是殿下要生生辜负了那冷香续命丸。”
再看昭怀,果然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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