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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亮朋友-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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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两腿瘫软如绵,连路也走不了。这样,我整天呆呆地僵坐在椅子上,心里却仍旧想的是你。”

杜·洛瓦惊异地看着她,发现他所熟悉、身体微胖、一脸调皮孩子气的她,已经是一点影子也见不到了。现在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烦躁不安、绝望之极,什么都能做得出来的女人。

一个模糊的想法开始在他的脑海中形成,只见他说道:“亲爱的,爱情并不是永恒之物。有聚有散,才是正理。像我们这样下去,必会弄得对双方都非常不利。与其这样,还不如早日分手。我说的这些,全是实情。不过,你若能表现得理智一点,把我当作你的一个朋友来接待我,对待我,我定会像往常一样,来看你的。这一点,不知你能否做到?”

瓦尔特夫人将她那裸露的双臂压在他穿着黑色礼服的胸前,说道:

“只要能见到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可是说定了,”杜·洛瓦说,“我们只是普通朋友,没有其他任何关系。”

“当然说定了,”瓦尔特夫人嘟哝道,但紧接着便将嘴唇向他凑了过来,说道:“吻我一下……最后一次。”

“不行,”杜·洛瓦和蔼地拒绝道,“刚定下的规矩,岂能马上就推翻?”

她转过身,擦了擦夺眶而出的泪水,然后从胸衣内抽出一个用粉红色丝带捆着的纸包,递给杜·洛瓦:

“给,这是购买摩洛哥股票赚的钱中你所应得的一份。能为你弄点外快,我很高兴。喏,拿去吧……”

“不,”杜·洛瓦不想要,“这钱我不能收。”

“什么?”瓦尔特夫人勃然大怒,“你今天可别给我来这一套。这钱明明是你的,除了你,谁也不能要。你如不要,我就把它扔到阴沟里去。乔治,你这人怎么这样?”

杜·洛瓦于是接过小纸包,随即放到了口袋里。

“现在该回去了,”他说,“否则你会得肺炎的。”

“这样岂不更好?我真希望能快快死掉。”瓦尔特夫人说,同时一下拿起他的一只手,带着疯狂和绝望,没命地在上面亲了又亲。随后便恋恋不舍地跑到楼里去了。

杜·洛瓦于是慢条斯理地往回走着,心里打着如意算盘。

接着也就昂首挺胸,满面笑容地到了花房里。

他妻子和拉罗舍已不知哪里去了。人群已逐渐散去,留下来跳舞的人显然没有多少。她见苏珊挽着她姐姐的胳膊,双双向他走了过来。她们要他待会儿和德·拉图尔—伊夫林伯爵一起,同她们跳第一个四人舞。

“你们说的这位伯爵是谁?”杜·洛瓦不解地问。

“我姐姐新交的一个朋友,”苏珊做了个鬼脸。

“你真坏,苏珊,”罗莎满脸羞红,“你明明清楚,他既不是你的朋友,也不是我的朋友。”

“这我知道。”苏珊笑了笑。

罗莎一赌气,扭头走了。

杜·洛瓦亲热地挽起苏珊的胳膊,温和地说道:

“听我说,亲爱的小苏珊,你真把我当朋友看吗?”

“当然啦,漂亮朋友。”

“对我绝对信任?”

“绝对信任。”

“你刚才说的话还记得吗?”

“关于哪一方面?”

“关于你的婚事,也就是说,你将嫁给什么样的人。”

“记得。”

“很好,你可否答应我一件事?”

“可以。什么事?”

“每当有人向你求婚时,你都要同我商量,在征求我的意见之前,决不答应任何人。”

“好的,我一定照办。”

“这可是我们两人间的秘密,不可告诉你父亲和母亲。”

“我不会对他们说的。”

“你发誓?”

“我发誓。”

里瓦尔这时匆匆跑了来:

“小姐,你父亲叫你去跳舞。”

“走,漂亮朋友,”苏珊说。

杜·洛瓦谢绝了。脑海中忽然涌进了许多新的东西,他想马上就离去,以便冷静地考虑一下。他找了找玛德莱娜,不一会儿,发现她在餐厅里正与两位他所不认识的男士一起喝可可饮料。她把他向他们作了介绍,但没有告诉他这两人是谁。

过了片刻,他说道:

“咱们走吧。”

“随你的便。”

玛德莱娜挽上他的胳膊,穿过各间客厅,往外走去。客厅里的人已经不多了。

“老板的夫人在哪儿?我想同她打个招呼。”

“我看不必,她会挽留我们参加舞会,而我对此已无兴趣。”

“这倒是,你说的很对。”

归途中,两个人都默然无语。然而一进入房内,玛德莱娜面纱还未摘去,便笑嘻嘻地向他说道:

“知道吗?我有一件你意想不到的东西给你。”

杜·洛瓦气哼哼地嘟哝了一句:

“什么东西?”

“你猜。”

“我不想费这个劲儿。”

“你说,后天可是元旦?”

“是呀。”

“大家又该送新年礼物了。”

“对。”

“这是拉罗舍给你的新年礼物,他刚才交给我的。”

说着,玛德莱娜递给他一个类似首饰盒的黑色小盒。

杜·洛瓦漫不经心地打了开来,发现里面放着一枚荣誉团十字勋章①——

①一八○二年由拿破仑设立的国家勋章,用以表彰有功之臣。

他的脸色顿时变得有点苍白。随后,他笑了笑,说道:

“我倒希望他能给我送上一千万。这玩意儿对他根本不值什么。”

玛德莱娜本来以为他会高兴得跳起来,不想他却如此看不上眼,因而气愤异常:

“你这个人实在越来越不像话了,现在已没有一件东西能使你感到满意。”

“这家伙不过是在还债,”杜·洛瓦不慌不忙地说道,“他欠我的可多着哩。”

玛德莱娜不明白他今日为何这样阴阳怪气,说道:

“你今年才有多大?能得到这样的勋章,已经很不错了。”

“什么都是相对而言,”杜·洛瓦说,“我今天得到的,本来应当更多。”

他拿起敞开的盒子放在壁炉上,对着那闪闪发光的勋章看了良久。然后盖上盒盖,耸了耸肩,开始宽衣上床。

元月一日的政府公报果然宣布,新闻记者普罗斯佩—乔治·杜·洛瓦因功勋卓越,而被授予荣誉团骑士勋章一枚。杜·洛瓦见自己的这个姓在公报上是分开写的,因而比得到勋章更感到高兴。

看到此消息一小时后,他收到老板夫人一封简函,求他当天和他妻子一起去她家吃晚饭,大家好好庆贺一下。去还是不去?他拿不定主意。但过了一会儿,也就将这措辞暧昧的信扔进壁炉,向玛德莱娜说道:

“我们今晚去瓦尔特家吃晚饭。”

“什么?”玛德莱娜听了一惊,“我还以为你是再也不会踏进他们家一步的。”

“我已改变主意,”杜·洛瓦淡淡地说了一句。

他们到达时,老板夫人正一个人呆在那间仍保持着路易十六时代风格的小客厅里。此客厅现已成为她专门接待好友的地方。她通身素黑,头上扑着香粉,样子十分迷人。她这个人远看像个老妇,近看却在妙龄。即使仔细观看,也让人难以分辨。

“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人亡故了?”玛德莱娜问。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瓦尔特夫人答道,声音十分凄凉。“说不是,是因为我们并没有任何亲人故去。说是,是因为我已到达这样的年龄,距离告别此生的日子已为期不远了。今天穿上这套丧服,是想为此志哀。不管怎样,从今而后,我是心如死灰了。”

“决心虽然下了,”呆在一旁的杜·洛瓦心想,“但能保持下去吗?”

晚饭的气氛相当沉闷,只有苏珊说个不停。罗莎似乎心事重重。大家一再为杜·洛瓦举杯祝贺。

饭后,大家离开餐厅,在各个客厅和花房里走了走,互相间随便聊着。杜·洛瓦同老板夫人走在最后,老板夫人拉了一下他的胳臂,低声向他说道:

“听我说……从今而后,我是什么也不会对您说了……不过乔治,您可要常来看我。您看,我已不再对您以‘你’相称了。没有您,我是活不下去的,情况绝对如此。因此而造成的痛苦,将是任何人所难以想象的。不论白天还是黑夜,我的心灵及我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感到您就在我身旁。总之,您的身影无时无刻不在我眼前晃动。这情景就好像您让我喝了一杯毒汁,这毒汁如今正在我的体内肆虐。我已经不行了,是的,我是不行了。我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在您面前显出一点老态来。我对头上的白发毫无掩饰,为的就是给您看的。不过,您可要以朋友的身份常来看我。”

她一把抓住杜·洛瓦的手,使劲捏着,揉着,指甲深深地陷进肉里。

“这绝无问题,不用再说了,”杜·洛瓦冷冷地说道,“您看,我今天一接到您的信,不是马上就来了嘛。”

同两个女儿及玛德莱娜走在前边的瓦尔特,已在《基督凌波图》旁等着杜·洛瓦。他这时笑着向杜·洛瓦说道:

“知道吗?我昨天见我妻子曾跪在这幅画前祷告,其一片虔诚同在教堂里一样。那样子可真把我乐坏了。”

“这是因为只有这位基督能拯救我的灵魂,”瓦尔特夫人解释道,其坚定的语气显示出内心的无比激动。“每次见到他,心里便感到勇气倍增,浑身充满力量。”

说着,她走到这立于海面的神明前,不禁连声感慨起来:

“他是多么地非同一般!这些人是多么地怕他,又是多么地爱他!你们看,他的头颅和眼神是多么自然而又饱含灵性!”

“他很像你,漂亮朋友,”苏珊突然喊道,“我对此确信无疑。你若蓄上络腮胡子,或者他将络腮胡子刮掉,就不会有什么不同了。啊,你们俩是如此相像!”

说着,她让杜·洛瓦站到了油画旁。众人一看,果然觉得极其相像。

人人都惊讶不已。瓦尔特说他简直不敢相信,玛德莱娜则笑着说,基督的神采要更为雄劲。

瓦尔特夫人动也不动,死死地盯着基督像旁她那情人的面庞。满头白发下,面色顿时一片苍白。

第八章

在这一年冬天的剩余日子里,杜·洛瓦夫妇常去瓦尔特家。甚至在玛德莱娜声称自己懒得动弹而宁愿留在家里时,杜·洛瓦也照样要去同这一家人一起吃餐晚饭。

星期五是他所选定的固定日子。每逢这一天,除了杜·洛瓦,老板夫人谁也不会邀请,因此这美好的时光也就属于我们这位漂亮朋友一个人所有。晚饭之后,大家常玩玩牌,喂喂金鱼,像一家人似的消磨着快乐的时光。瓦尔特夫人有好几次在较为隐蔽的地方,如门背后、花房里的树丛后面或某个昏暗的角落,冷不防抓住杜·洛瓦的双臂,紧紧地将他搂在怀内,在他耳边悄悄说道:“我爱你!……我爱你!……爱得简直不知如何是好!”每一次,杜·洛瓦总是冷冷地将她推开,严肃地向她说道:“又来了,您要总是这样,我就再也不来了。”

三月底,两姐妹的婚事突然传得沸沸扬扬。大家都说,罗莎的未来郎君是德·拉图尔—伊夫林伯爵,苏珊的未来郎君则是德·卡佐勒侯爵。这两人已成为瓦尔特家的常客,享有非同一般的地位和待遇。

不过,杜·洛瓦和苏珊却相处融洽,像亲兄妹一样无拘无束。两个人常常一聊就是几小时,把什么人也不放在眼内,彼此似乎十分相投。

至于苏珊会嫁给谁的问题,他们一直未再提起,甚至也未谈到那些隔三岔五前来求婚的人。

一天上午,杜·洛瓦被老板带来家中吃午饭。饭后,瓦尔特夫人被仆人找去接待一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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