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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克·吐温作品集-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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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中间的任何人都多——我们谁也不会悍然不顾这样一件事实:委员会在玩忽职守,要么是出于疏忽大意,要么就是明知故犯,竟然要我们选举这样一位绅士,不管他的动机多么纯正,他身上的确没有什么滋养——” 

主席:“请密苏里州的这位先生坐下。本主席不能允许对委员会的公正提出质疑,除非它通过正式程序,严格按照规定提出。议会对这位先生的动议如何对待?” 

弗吉尼亚州的哈利戴:“我提议对报告做更进一步的修正,由俄勒冈州的哈维·戴维斯先生取代梅西克先生。诸位先生也许会慷慨陈词,说艰难困苦的边疆生活已经使戴维斯先生变得粗糙不堪,不过,先生们,现在难道是挑剔粗细的时候?现在难道是吹毛求疵的时候?现在难道是斤斤计较区区小事的时候?不,先生们,我们所希望的是量要大,油水要多,要有重量,要有块头——这就是我们目前的最高要求——我们需要的不是灵性,不是天才,不是教育。所以我坚持我的动议。” 

摩尔根先生(激动地):“我对这一修正案表示最坚决的反对。俄勒冈的这位先生太老,何况,块头固然不小,但大只大在骨头上——肉却不多。请问这位弗吉尼亚的先生,我们是想喝稀汤呢,还是要吃些实实在在的东西?他是否要欺骗我们,叫我们捕风捉影?他是否要用一个俄勒冈的幽灵来嘲弄我们的苦难?请问,他能不能看看周围一张张焦灼的面孔,能不能注视注视我们忧伤的眼睛,能不能听听我们企盼的心声,怎么还要把这个饿得形销骨立的假货硬塞给我们?请问,他难道想不到我们的悲惨处境?想不到我们过去的悲哀,想不到我们暗淡的未来,却仍然居心不良,硬要把这个残骸、这具僵尸、这个连站都站不稳的骗子、这个从俄勒冈荒凉的海滩上来的疙里疙瘩、饱受摧残、干巴巴的瘪三强加给我们?休想!”(鼓掌) 

经过一番激烈的争论,最后这一修正案被付诸表决,没有通过。第一修正案提出的替换人是哈里斯先生。然后开始投票表决,五次投票都没有结果。第六次投票中,哈里斯先生当选,除了他一人外,全体投了赞成票。于是有人提出动议,应当鼓掌通过他的当选,这一动议由于他再次投票反对自己当选而遭到否决。 

拉德威先生提议,议会现在应当关照其余的候选人,选举一人当早饭,这一动议获得通过。 

第一次投票出现了僵持局面,半数人赞成某一候选人,因为他年轻;半数人同意另一个,因为他个头大。主席投了决定性的一票,赞成后者,即梅西克先生。这一结果在落选人弗格森的朋友们当中激起了相当大的不满情绪,有人在议论,要求重新进行一次投票表决,然而在此期间休会的动议被通过了,于是立即散会。 

晚饭的准备工作分散了弗格森派的注意力,他们无法长时期地议论自己的不满,等他们要重新进行讨论的时候,宣布了哈里斯先生已经准备就绪这一喜讯,于是所有的不满情绪便化为烟云。 

我们支起车厢座位的靠背临时凑成了餐桌,满怀感激之情坐了下来,在那七天的磨难中索回在我们的美梦中的最精美的晚餐现在就摆在眼前。我们跟几小时之前真是不可同日而语!当时:万念俱灰,愁眉苦脸,饥肠辘辘,忧心如焚,走投无路;现在:感恩戴德,泰然自若,大喜过望。我知道这是我坎坷的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风在吼叫,刮得大雪在我们的牢房周围狂飞乱舞,可是风雪再也无力困扰我们了。我喜欢哈里斯。他也许还可以煮得更好一些,但我可以毫无顾忌地说,谁也没有哈里斯那样对我的胃口,使我那样称心如意。梅西克挺不错,不过就是有点儿变味,不过要讲真正的营养、肉的细嫩,我倒是要哈里斯。梅西克自有他的长处——我不想否认这一点,也不愿否认——可是要他当早饭,比一具木乃伊好不了多少,先生——简直一模一样。瘦吗?——哎,上帝保佑!——粗吗?啊,他是粗得够呛!你是无法想像的——你永远也想像不出这一类事。 

“你打算给我讲——” 

“请不要打断我的话。早饭后我们推选了一个从底特律来的名叫沃克的人当晚餐。他很不错,我后来给他老婆写信就是这么说的。怎么夸他都不过份,我将永远怀念沃克。他煮得嫩了点儿,可是非常好。第二天早上,我们又把亚拉巴马州的摩尔根当早餐。他是我们享用过的最好的人之——仪表堂堂,很有教养,文质彬彬,能流利地讲几种语言——一个十全十美的绅士——他是个十全十美的绅士,油水多得出奇。晚饭我们选的是那个俄勒冈的老头儿,他的确是个骗人的货色,这一点毫无疑问——又老又瘦又粗,谁也无法形容那种状况。最后我说,先生们,请你们自便,我宁可等下一个当选人。伊利诺斯州的格兰姆斯刚说,‘先生们,我也愿意等等。等你们选出一个有长处的人时,我将乐于与诸位再次共同享用。’不久,事实显然表明,大家对俄勒冈的戴维斯普遍表示不满,这样,为了保持我们享用过哈里斯以后表现出的一片好意,便进行了一次选举,结果是佐治亚州的贝克尔人选。他真够味儿!哎,哎——以后我们有杜利特,还有霍金斯,还有麦克罗伊(对麦克罗伊还有一点抱怨,因为他瘦小得不同一般),还有彭罗德,还有两个史密斯,还有贝利(贝利有一只木腿,这显然是个损失,其他倒蛮好),还有一个印第安少年,还有一个街头演奏手风琴的人,还有一个名叫巴克明斯特的绅士——一个木头似的流浪汉。跟大家一点合不来,当早饭也不是味道。我们很高兴把他选中之后营救队才来。 

“那么说最后那该死的营救队真的来了?” 

“不错,一个阳光灿烂的早晨,刚刚选举结束,营救队就来了。约翰·墨菲当选了,他是最好不过的了,我愿意作证:不过约翰·墨菲坐在前来援救我们的火车上跟我们一起回了家,到后来跟哈里斯寡妇结了婚——” 

“谁的遗孀——” 

“我们第一个选中的那个人的未亡人。墨菲就跟她结了婚。现在他日子过得挺好,受人尊敬,万事如意。啊,这倒像一本小说,先生——像一部传奇。我下车的地方到了,先生;那就只好再见了。你什么时候方便,跟我一起呆一两天,有你在,我会很高兴的。我喜欢你,先生;我已经对你产生了好感。我喜欢你就像喜欢哈里斯本人一样,先生。日安,先生,祝你一路顺风。” 

他走了。有生以来我从来没有感到过这样的惊恐,这样的痛苦,这样的迷惑。我打心底里高兴他走了。尽管他温文尔雅,声音柔和,可是每当他把那双饿狼似的眼睛转向我时,我便感到毛骨悚然。我听到我已经赢得了他凶险的青睐,跟已故的哈里斯同样受到他的器重,这时,我的心脏简直停止了跳动! 

我的困惑是不可名状的。对于他的话我深信不疑,对于他这样严肃认真的叙述我是毫无疑问的。可是,这叙述的可怕的细节给了我极大的威胁,搅得我心乱如麻。我看见列车员在瞅着我。我说,“那个人是谁?” 

“他曾经是个国会议员,而且还是个挺好的议员呢。不过他被困在雪堆中的列车里了,好像快要饿死了,他全身都冻僵了,因为没有吃的,又饿得筋疲力尽,过了两三个月他生了病,精神错乱了。现在他好了。只不过是偏执狂。他一提起那老话题,不把他谈到的那一车人吃光就闭不上嘴。要是让他讲到现在,他也许已经把那一车人全部结果,只是他每回非得在这里下车不可。他已经把这些人的姓名记得滚瓜烂熟。等他把大家都统统吃光,只剩下他一个人时,他总是说:“后来选举谁当早餐的时间到了,由于没有反对意见,我便提出辞职。所以我还在这儿。” 

知道自己听到的是一个疯子并无恶意、异想天开的故事,而不是一个嗜血成性的食人肉者的真正经历,我长舒了一口气,这种轻松感真是无法表达的。 



我最近辞职的事实经过



我辞职不干了。政府的工作好像照常运行,但不管怎么说,它的车轮上少了我这根辐条。我原来是参议院贝类委员会的文书,现在已经放弃了这份差事。我看得出来,政府其他人员的表情也很清楚:他们就是不让我参与商议国家大事,所以,我没法子只当官差而不丢面子。我在政府任职六天,如果我把这六天当中遇到的所有气人的事情一件件、一桩桩,详详细细地说出来,我可以写上一本书。他们指定我当贝类委员会的文书,却不许我同抄写员打台球。不打球虽说冷清一些,倒还可以容忍,只要内阁其他成员给我合乎我身份的待遇。可是,他们没有一个待我客气过。我一发现某个部门的头头推行一条错误路线,我就放下手里的工作,跑去纠正他,我把这种事看成我的职责。可他们没有一回谢过我。我怀着世界上最良好的愿望去见海军部长,对他说: 

“先生。我看法拉库特海军上将在欧洲啥也没干,闲闲散散,像是在郊游野餐。这个嘛,也许蛮不错,不过我不是这么看。他要是没有仗可打,还是让他回国吧。一个人带领整支舰队去旅游,没有什么好处。太浪费了。你注意,我不反对海军军官旅游——合情合理的旅游——厉行节约的旅游。现在,他们还不如沿密西西比河去放木排——” 

你该听听他当时发多大的脾气!你还以为我犯了什么罪似的。可是我不在乎。我说我这个办法不花钱,既富于共和国的简朴精神,又万无一失。我说,你想安安静静地旅游,乘木排比乘什么都强。 

这时候,海军部长问我是什么人,我说我在政府供职,他问我是管什么的。我心想同一个政府里工作的人居然提出这样的问题,真叫人莫明其妙,但我没有说出口来,只告诉他,我是参议院贝类委员会的文书。你猜他发多大的脾气!他命令我滚出他这个地方,以后只许管我份内的事情。我头一个冲动是想撤他的职。不过,这不光是他一个人的问题,还涉及到其他人,而我又捞不到什么好处,所以才没有撤他。 

接着我去找作战部部长。他压根儿不想见我,后来他知道我也在政府任职。我呢,如果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儿,我想我才不会去找他。我先问他借个火(他当时正抽着烟),接着我对他说,他维护假释李将军①及其战友们的条款,我没有什么意见,但是我不赞成他对付平原上印第安人的作战方式。我说他兵力过于分散。他应该吸住更多的印第安人——选一个有利的地形把他们集中在一起,双方都有足够的供应,然后来它个大屠杀。我说,对于印第安人来说,大屠杀最使他们心服。如果他不赞成大屠杀,我说第二个绝招是使用肥皂②和教育。肥皂和教育的效果不如大屠杀迅速,但是从长远考虑,更能致他们于死命。因为杀了一半,还剩一半,印第安人还能复原,可是如果你给他们上学,叫他们洗澡,结果他们迟早要完蛋。这个办法慢慢毁损他的体格,击中他生命基础的要害。我说:“先生,是时候了,必须残酷镇压。对破坏平原的印第安人,用肥皂和拼音本加以严惩,让他们去死吧!” 

 

①李将军(1807…1870),南北战争时期南方军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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