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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无痕-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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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结局……

那天晚上,张秘书吞吞吐吐地吭哧了半天,终于向周密转告东钢领导班子的意

图后,周密非常生气,非常严肃地批评了张秘书。“你想干什么?这是什么东西?

内部职工股。是东钢职工为自己挣来的。是职工们应该享有的权益。咱们拿它去取

悦领导?拿它去做交易?别说政策不允许,法律不允许,单论你我都曾是东钢职工

子弟这一点,良心也不允许我们这么干呐!不能纵容这样的行为、更何况去参与这

种行动?”周密确确实实说了以上的这一段话。“马上把这些股权证给我退回东钢

去,也别跟东钢的那些领导说,已经找过我了。我不想跟他们多罗唆。企业有困难,

从管理上多找找自己的差距。搞这些歪门邪道干啥?完全是客人害己的事情嘛!告

诉你,别说我言之不预,这种事下不为例。今后要让我知道你还在为下边的单位企

业领导忙这一号事,你就别在市政府干这秘书了。”堂堂正气,一泻千里。张秘书

当即做了检讨,乖乖地把那些股权证拿走了。周密以为这事就这样了结了。因为张

秘书虽然年轻,但办事还是牢靠的,主管领导交办的事,他一般都能忠实照办,绝

不打折扣。即使如此,张秘书走了以后,周密还在3天后的那一页台历上用红笔特地

注上了“张”‘“东钢”这几个字,并在这两个词上各画了一个大大的圈,提醒自

己,到那一天,还要追查张秘书,是否把这些内部职工股真的退了回去。但他万万

没有想到,从不跟领导“讨价还价”的这位张秘书鬼使神差,这天却偏偏“讨价还

价”起来。大约到了晚上至三点左右,张秘书又打了个电话过来……现在回想起来,

假如那天晚上张秘书不再打这个电话,以后还会发生一系列的事情吗?如果老天爷

干脆不下雪,还会不会产生“有痕”“无痕”的问题呢?如果雪粒(片)和雪粒

(片)之间原本就是有痕的,我们还有那个必要去追问大雪到底是不是有痕的吗?

假如……

11点左右,张秘书又打了个电话给周密。当时他又回到了办公室,刚参加完一

个小型会议。与会的人带着极大的兴奋和倦意纷纷离去。阎秘书拿了一份刚草拟完

的此次会议纪要稿来请周密过目。他刚走到通里间的门口,就听周密在跟什么人通

电话。十分激动,声音也很大,传到外间,可以让他听得很清楚。听了一会儿,他

听出周密是在跟张秘书通话。周密说:“小张,我再说一遍,这件事就这样了。你

不要再说了。”周密的语气已经非常不耐烦了。听到这里,阎秘书以为周密已经打

完电话,便推门而入,却看到周密拿着电话还在说,便立即知趣地退了出来。

周密那天也非常意外。自己都这么说了,这个张秘书居然还不罢休。真是吃错

药了!他无奈地笑了,说:“小张啊小张,你今天是怎么了?”张秘书迟疑了好大

一会儿,大约有一二十秒钟的时间,他既不做声,也不放下电话。后来就说了下面

这样一段话:“周秘书长,这件事,我的确非常为难。的确也就跟您说的那样,我

们都是东钢的子弟,我的父母现在还在东钢住着,弟弟妹妹也都在东钢就业。我原

先也在东钢厂部工作,能有今天,完全靠了东钢这些领导一手提拔栽培。说心里话,

我不能也不想得罪东钢的这些老领导,这也是一个良心问题。您说对不?”……

“这些内部股,我们不送,有人也会去送的。今天的现状就是这样,与其让别人拿

着这些内部股到领导跟前去讨好,还不如让我们自己来讨这个好。”说实话,张秘

书这一番话已经说得非常地“掏心窝”了。但即便如此,周密还是没有动心,只是

不再那么生气了。别人跟你掏心窝,不管是对,还是错,总还是好的。也许是感觉

出周密的态度有了明显的变化,张秘书便壮起胆子说了一段非常关键的话。现在回

过头去想,正是这一段话,撬开了周密自我保护得非常严密的心扉。张秘书说:

“周秘书长,听说上头已经考虑要把您提起来当副市长。情况您一定比我们清楚,

候选者不只是您一个。城南区的李书记、建委的宋主任、还有团省委的张明……

都是这个位置挺有实力的竞争者。您从学校到机关也好几年了。您一定也明白,

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有没有人在讨论人事组织问题的常委会上管您说话,结果会很

不一样。您不想有人在这样的关键时刻替您说说话?您苦苦奋斗几十年,不就是为

了这一刻吗?您还想啥呢?您不觉得东钢的领导和我在这个时候请您去送这些股票,

不仅是为了东钢,也是为了您吗?当然作为找个人来说,也是想让您知道,我这个

当小秘书的心里的的确确还是装着您这个大秘书长的。要不然,我完完全全可以自

己去送嘛!”

……是的,苦苦奋斗几十年……也许只有周密自己明白,“苦苦奋斗”这四个

字究竟意味着什么……也许只有周密自己才明白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他

为什么哭了……第一次出国,坐上飞机了,他还不相信这是真的……第一次踏上美

国的国土,下飞机,走出通道,拿出护照,接受那个黑人海关人员的检验时,他觉

得自己两条腿的小腿肚子都止不住地在颤栗,他觉得自己快喘不过气来了。这是美

国吗?美……国……

U……S……A……如果说别人倒时差只要用一两天的时间就可以了,他却整整倒

了一个星期。他倒的是心理时差。他需要努力地说服自己,去相信这一点,新的生

活是真的属于那个来自双沟林场的土孩子的……走在纽约和罗马的大街上,他念念

不忘的是,那一年的那一天,父亲给他的那一个耳光。那一个耳光差一点打聋了他

的耳朵。他不能忘记,打完他,号陶大哭的不是他,却是父亲自己,他哭得那么伤

心。那天,父子俩吵了几句嘴,为了那一年能让他评上三好学生。周密已经连续两

年被评为市级三好学生了。按有关规定,连续三年被评为市级三好学生,就取得被

保送省市重点中学读高中的资格。因为省市重点中学的高考录取率比普通中学高出

好几十个百分点。一般情况下,只要能上重点中学的高中班,就意味着可以上大学;

可以上大学,就意味着拥有商品粮户口、国家干部身份、旱涝保收的劳保福利待遇,

在北京、上海、广州、深圳……那样的城市落户,娶妻生子,甚至可以进入中央机

关,当“翰林”做“大学土”啊!是的,很早我就懂得,无论是著书立说做学问,

还是当官走仕途,在某种“气场”的阴影下,只凭真本事你是没法排除人生进程阶

梯上一道又一道障碍的。尤其在官场里,人们更讲究“关系”,“讲究”山头,讲

究你是谁的人,不是谁的人,你听谁的招呼,不听谁的招呼。一些机关大院,一进

大U,就立着一块通红的影壁,上面大书“为人民服务”

几个大字。但他们真的是把这几个大字当作任用干部的基本标准了吗?有的,

是的;有的,却根本不是。有的嘴上这么说,便实际操作中却不是。有的对一部分

人使用这个标准,对另一部分人则使用另一个标准。在这种情况下,你为之“服务”

的那个人,如果是个好人,心里还真想着“人民”“国家”“民族”“世界”……

(这样的人应该说还是多的),那么你也就能多多少少做成几件好事;万一你跟着

的是另一种人(那样的人难道还少见吗?),“做事”的想法你真该免了……但不

管你跟着的是个什么样的人,有一种可能性,你都得警惕:你可能会一天比一天地

把个人仕途的得失升迁看得重于一切。那天,周密想到万一提他为副市长的动议在

省常委会上得不到通过,心里就非常茫然。他的确不希望只是因为在最后一刻没人

替他说话,而使他升任副市长的努力功亏一整。张秘书的这番话的确击中了“靶心”。

“我……动摇了……我是不该动摇的……但我动摇了!!”

“那30万份职工股通过你的手,又送到了哪些领导手里?”预审进行了好几天,

在几个关键问题上仍毫无进展,马副局长亲自来跟周密交锋。

周密说:“……这个,你们就不要问了……”

马副局长问:“你想一个人承担全部责任?你以为你这样做了,那些人就会千

方百计地来保护你?事到如今,你还没想明白?”

周密呆呆地不做声了:“……”

……给某位领导送了股票后,周密一直非常紧张,非常忐忑。30万份内部职工

股上市后,价值将达一千多万元人民币。一旦事发,就是一件不得了的事情。他当

然明白这件事的分量。特别让他感到不安的是,他发现自己已经进入了一种悖论式

的恶性循环之中:为了当官而不择手段;不择手段所造成的恶果只有用当更大的官

来庇护和遮掩……

……事发前,张秘书多次安慰过他,让他放心。张秘书说给领导送内部股的事,

好多人都干过,没听说谁出过问题。他还说,就算出什么问题,到时候他也会把责

任揽过去,不会把他抛出去的。

……但一旦事到临头,就完全不是那样了……11月,听说东钢一个叫廖红宇的

人向上写了举报信,揭发了有人拿内部职工股行贿,周密就开始紧张。但毕竟还是

雷声大,雨点小。

只听楼梯响,不见人下来。12月17日,筹备来凤山庄聚会,他整整忙了一天。

大约7点来钟,市委秦书记打电话通知他,第二天的聚会要提前结束。提前结束的理

由是,省纪委的同志要找张秘书谈话,向他了解东钢股票的事情。因为有人说,东

钢的股票是通过他的手送到某些省市领导手里去的。当时秦书记还说让他陪着省纪

委的同志跟张秘书谈。周密稍稍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当即给张秘书拨了个电话,

约他当晚出来商量一下怎么对付第二天的谈话……

他约他到郊外一个铁路岔道儿口见面。那天晚上还黑乎乎地下着鹅毛大雪,一

直等到半夜12点多钟,这位张秘书居然没来。周密心里一下就慌了。张秘书是特别

听话的人,他居然不来,一定是出了天大的变故。一定是有意在回避他。回避的目

的,当然只有一个:想把责任都推到他一个人头上去。周密越想越可怕,一路上不

断地给张秘书拨电话,回到家也继续不断地拨电话。但不管他怎么拨,往哪儿拨,

都找不到他。这时,他已经预感到要出事了。但绝对还没想到要“杀人灭口”。是

的,周密从来没想到要“杀人灭口”。(作为一个以全知全能角度来写这个人和这

件事的我,站在周密面前,我就是“上帝”。我清清楚楚地掌握着他每个思维瞬间

的变化。即便这变化有时疾如闪电,我也应该了如指掌。)17日,他一夜没睡,只

是快到天亮时,才在长沙发上迷迷糊糊地打了个盹儿。天一亮,他又往张秘书家拨

了个电话。这一回通了。他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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