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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瑶夫人-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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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熬了多久,马在往山路上跑,速度越来越慢。再跑个多时辰,马终于停了下来,豹子头下马,横拎着我,在众山贼的拥簇下继续往山上攀爬。似是爬了很久,直到东方天际有微微的鱼白色,有大群人从山顶迎了下来。



“大哥,回来了?”



豹子头将我往地上一扔,我痛哼一声,瘫软成泥。



豹子头骂骂咧咧:“操他奶奶,江老蔫跑得快,啥也没捞着,白跑一趟。”



火光下,有人用折扇挑起我的下巴,我仰头,正对上一双笑眯眯的眼睛,狐狸一般的眼睛。



狐狸端详着我,笑道:“也没白跑嘛,还捞着这么个美人,正好给大哥叠被铺床。”



我“哇”地一声吐了出来,虽然肚中没有一点食物,却依然吐得天翻地覆,沤臭的胆水在胸前染成一带黄渍,和着先前被泼上的大粪的臭味,令每一个人都掩上了鼻子。



豹子头踢了我一脚,怒气冲冲:“臭死了,奶奶的,把她关起来!”



狐狸轻拍着折扇,笑道:“大哥辛苦了,明天再将这美人生吞了不迟。”



另一个铁牛般的大汉笑得牙肉暴露:“就是,美人嘛,得剥干洗净了再吃。”



有两人捂着鼻子过来,将我架起。我双脚拖地,被他们架着往右边走去。身后,还隐隐传来那群野兽般的男人的笑声。



“二哥这话说得不对,应该要洗干净,再剥光了,大哥才好下口。大哥难得看中一个女人,可得好好吃、慢慢享用。”



“不是下口,是出枪才对。大哥霸王枪一出,一夜大战八百回合,美人要生要死,向大哥俯首称臣。”



豹子头在大笑:“奶奶的,你们没地方败火,拿老子打趣!统统给我滚回去睡觉,养好精神,后天打黄家寨!谁最卖力,就把抢来的女人分给他!”



野兽般的欢嚎声越来越远,我被丢进一间冰冷的柴房。



门嘎嘎地关上,并被铁链锁住。



惨淡的满月,从柴房的破缝中挤进来,洒出一地月光。



我伏在月光中央喘息,身上胆水的臭味仍在发散,我闻着却不觉恶心。只是,今夜靠吐得一身污秽逃过了,明天呢?后天呢?



月光在移动,我喘息了许久,又大笑起来。为什么还要纠结于如何保住清白?我的清白,早就在那个人射出那一箭的时候,灰飞烟灭了。



从今天起,她就是我的女人



梦里有风在不停地吹。风象是悲哀到了极点,因为它在笑,那笑声听着却象哭声。吹到后来它似是无力再悲哀了,只间或叹息几声,到最后,连叹息声都没了,它只在空中木然行走,冷冷地俯视沉默的大地。



我以为自己是睡在旷野之中,这原野,象秀才爹曾经教过我的诗一样……………旷野看人小,长空共鸟齐。



荒凉,无边无际的荒凉。



“窈娘,回家吧。”似是秀才爹在空中呼唤我。



我坐起来,伸出手:“爹。”



我被窗外射进来的阳光刺得眼睛生疼,泪水不多时便湿透了衣襟。



“爹,你也将我丢下不管。”我狠狠地擦去泪水:“爷爷、娘,还有你,都丢下我不管,我偏要好好活着,活给你们看!”



衣衫上有粪渍、胆汁,臭不可闻,我解下腰带,想将外衫脱下。



“唉呀………………”有人推开破旧的柴门,冲了进来,一把夺下我手中的腰带,连声责备:“我说姑娘,你可不要想不开做傻事,都已经到了这里了,再寻死,可就没什么意思了。”



我抬起头,这是一个六十岁左右的老婆婆,穿着蓝布衣裳,提着一个竹篮子,满面皱纹,略佝偻着身子,长得很象已经过世的三叔婆。



“姑娘,你无非就是想保住清白,才寻死的。可你是否知道………………”她靠近我,压低声音,不让门外看守的山贼听见:“你就是悬梁自尽了,他们也会奸………尸的。”



我顿时一个哆嗦,通体发寒。她将篮子放下,篮中有清水,有米饭,还有咸菜。



我却知饿了几天的我此时绝不能狼吞虎咽,只敢细嚼慢咽。



也许是我强忍着的表情太过凄楚,老婆婆蹲在一边,絮絮叨叨地劝着:“姑娘,人这一辈子啊,没病没痛地活着,比什么都重要。什么名节、清白,那都是唬人的东西。”



我被咸菜梗噎了一下,老婆婆叹了口气:“你别哭,既然已被抢到了这鸡公山,就别想着回去了。即使是能回去,也会被你家里人浸猪笼点天灯的。倒还不如在这里安安心心住下来,卫寨主他们都不是坏人,只要你顺着他们,总是能有一口饭吃的。”



咸菜太咸,我嚼得眼泪汪汪。老婆婆再叹了口气,“你以为你命苦,但你的命能比我苦吗?我邓婆婆,刚出生就死了娘,五岁死了爹,讨了两年饭,成了人家的童养媳。被打了八年,好不容易成了亲,不出三年,丈夫又死了。我无儿无女,被婆家赶了出来,倒了三十年的夜壶,本以为可以进积善堂终老,哀帝一死,陈国大乱,我又被山贼捉上山,给他们洗衣服做饭。唉,真要寻死,我这辈子吃的苦,早该死上百回了。”



我怔怔地望着她,过了很久,才醒觉仍有口饭含在口中,忙吞了下去。



等我吃完饭,邓婆婆已拿了一套干净的衣裳过来,虽然破旧些,但总是干净的。



我将脸长久地埋在衣裳中,闻到了阳光的味道,淡淡的,象榆树叶子的清香。



我再抬起头,邓婆婆在笑,阳光在她发黄的牙齿上闪着光,“姑娘,记住,活着再疼,也疼不过死。”



这夜风凉如水,我站在柴房的破窗前往外望,月光下,山岗若隐若现,村寨似近似远。



风送来上千男人的鬼哭狼嚎。



“妹啊妹啊,你看过来



哥哥我今天要把你手牵



牵了你的手啊



往我屋里走啊



哥哥我今天要把你的花儿采………………”



这些野兽般的男人似是喝醉了,嚎了整整一夜。直到晨熙微露,整个山寨才安静下来。



我依着柴垛,睡到黄昏,听到外面人声喧哗,到窗前往外一看,发现野狼们正在集结。个个似是喝足了、睡够了,精神百倍,手持兵刃,在数人的带领下列队往山下走。走在最前面的,正是那个豹子头。



狐狸穿着一身玄色的袍子,拢着手,站在一棵枣树下,眯眯笑着,与豹子头作别。



“大哥,记得把黄老怪的鸟蛋子割下来,咱们用来做下酒菜。”



“六弟,就怕你不敢吃。”豹子头呵呵一笑,拍了拍狐狸的肩膀,大步而去。



待所有人都去远了,狐狸才转过身来,他目光在山寨里扫了一圈,也从我身前的窗户上扫过。



春天的晚霞映得他身子右半边明晃晃的,但另半边却被枣树的阴影笼住了,令他颇有几分飘然出尘的意味。他神色淡淡,仰头望着晚霞,眉目间象是有些惆怅。



这么看过去,这军师杜凤倒也长得玉树临风,听说他也曾读过几年书,还中过举人,倒也不算草莽,可惜终做了山贼。



只是不知,他是不是真的喜欢将人骨头熬汤来喝。



白天睡够了,夜晚我在柴垛上翻来覆去。



也曾悄悄到门后张望,外面看守的人仍在,铁链也锁得甚紧,窗户虽然破旧,却绝不是用力就能扳开的,我只得暂时放弃逃跑的想法。



睡到后半夜,火光将我惊醒。爬起来一看,见满山的火把,豹子头粗豪的笑声也隐隐传来。



看来,黄家寨让他们给灭了。黄老怪杀人如麻,死了也好,就是不知道,豹子头有没有真的割下他的鸟蛋子。



狐狸在带队欢迎野狼们的胜利归来,野狼们的欢呼声中,传来女人的尖叫和哭泣。



有个纤瘦的身影忽然奔出俘虏的行列,一头撞向枣树。鲜血象桃花般开放,在空中迸出血色的迷雾。女人们的哭声更大了。



我心中恻然,却只能缩回柴垛上,竭力不去听那凄惨的哭声。在这乱世,女人首先得活着,而不是想着保住清白。



这“清白”二字,即使用生命保住了,说不定有一天,也会被曾经两情相悦的人,一把火烧得灰飞烟灭。



男人们的狂笑声、女人们的尖叫声不停响起,又慢慢淡下来。



我抱膝坐在窗下,看着月色一分分移动,直到柴房外传来打斗声,才恍然清醒。



“二当家的,不能进去,这里面是大当家的女人!”



“小兔崽子,滚开些!”这人似是喝醉了,踢了看门的一脚:“大哥碰都没有碰她,摆明了是看不上。既然大哥不要,当然轮到我来享用!”



“二当家,大当家说了,谁都不能碰她的。”



我猫着腰,凑到门缝后看,那个铁牛般的男人正将瘦弱的看门小兵打得满地找牙。



等会是反抗,还是顺从,我开始纠结。



铁牛一脚将门踹开,那么粗的铁链,竟挡不住他的一脚。



我不由瑟瑟发抖,他已狞笑着,摇摇晃晃向我走来。



“美人,大哥不要你,我来疼你………………”



他俯身揪住我的衣襟,轻轻一撕,我的双肩便祼呈在月光中。我本能地舞着双手厮打,却慢慢地在他野兽般的身躯下绝望。



他一手钳住我双手,一手去解裤带,右膝如铁般压住我的双腿。我无力动弹,只能仰面看着屋顶的橼梁,这种痛,真的没有死那么疼吗?



他将裤带解开,正要倾过身来,柴房门又被人踹开。



“操你娘,你抢了老子的女人还不够,还来动大哥的女人!大哥难得看中一个女人,你也敢来抢!”浑身酒气的瘦高个冲进来,揪住铁牛的头发,一顿猛揍。



铁牛翻身,出拳如风,与瘦高个厮打在一起。



“她不是大哥的女人,我为什么不能动她?!”



“既然不是大哥的女人,就得归我!”



“凭什么归你?!”



“你今天都抢了三个了,我只两个,当然得归我!”



我瑟缩在墙角,呆呆地看着。直到又有一大群人怒喝着冲了进来,各帮一边,开始混战,我才如梦初醒,颤抖着将被撕裂的衣衫掩上。



“都给我住手!”豹子头面色铁青,站在门口。狐狸站在他身边,啧啧摇头。



瘦高个愤然道:“大哥,你来评理,他今天都有三个了,我只两个,这女人得归我!”



铁牛横睨了他一眼,举起拳头,不屑地道:“打得赢老子,就让给你!”



两人身后的人各自踏前一步,喝着:“打就打,谁怕谁?!”



豹子头叉着腰,在月光下冷笑:“都把我这个大哥当狗屎了,是吧?!”



“不敢,大哥,我就是看这小子不顺眼,他要的女人,我也要!”瘦高个也冷笑。



铁牛冷笑得更大声:“那我就跟你抢到底!”



豹子头怒得胡须一根根颤动,他猛然大步走过来,弯腰将我抱起,再冷笑一声,望着满屋子的人,厉声道:“从今天起,她就是我的女人!”他眼神凌厉地在所有人面上扫过,一字一句逼问:“你………们………谁还要抢?!”



铁牛和瘦高个讷讷无言,俱低头道:“既是大哥要,我们绝不敢抢。”



豹子头浑身都是酒气,我被刺得连打两个喷嚏,手一直在努力掩紧衣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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