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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中悍刀行-第4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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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两老仍在,甚至不论是在朝在野,都具有莫大的威望,他王雄贵就根本不怕没有机会重回中枢,但若是张桓二人觉得王雄贵不堪重任,不足以支撑起他们这一脉,那王雄贵这辈子仕途就算彻底到头了。

桓温冷哼一声。

王雄贵黯然不语,仔细思量过后,苦涩道:“桓师,晚生知错了,也不进屋让首辅大人烦心。趁着地上还有积雪,现在回去就让王远燃去赵右龄府门前跪着,我也会亲自登门跟赵右龄致歉。”

桓温点了点头,笑道:“福鼎啊,你这油滑子,什么狗屁的地面积雪,人家赵右龄家门口人山人海,干净得很,你倒是给我找出一捧雪来?行了行了,你知错就行。这么一闹也好,让你那儿子狠狠长点记性。我知道你多半心疼,王远燃不笨,哪怕你这个当爹的板着脸,多半还是能瞧出你眼里头的宠溺,加上你那媳妇更是耳根子软,经不起幼子事后的哭爹喊娘,这次让他丢了一层皮,迟早会偷偷给他更多补偿。对此,我放心不过,你替我传句话给王远燃,以后他再敢瞎胡闹,我就跟姚白峰说句话,把他丢到国子监去关上个三五年。”

被坦坦翁亲自插手帮忙处理家务事的户部尚书,眼眶湿润,嘴唇颤抖道:“桓师之恩,晚生无以为报。”

桓温摇头叹气道:“我对你这些小恩小惠不算什么,里头那位,对你才是真的器重。福鼎,你切不可让他失望啊。”

王雄贵重重点头,桓温重新把酒壶布囊交给他,“我这趟入宫,就是冲着你来的,有始有终。走,一起进去见见咱们首辅大人。”

进了张庐,紫髯碧眼的张巨鹿依旧对户部尚书不假颜色,不过好歹勉强收下了酒和花生米,那些个埋首书案处理事务的张庐文臣们,都悄悄抬起头,对尚书大人报以会心微笑。王雄贵没有多待,很快就告辞匆匆离去。张巨鹿和桓温来到专门用以接待外人的屋子,桓温对张庐再是熟门熟路不过,自己就搬来器具悠哉游哉煮酒起来,自顾自说道:“朝廷都说你我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咱们老哥俩配合得天衣无缝,以前不觉得,如今只能捏鼻子承认喽。你说福鼎这么一个有抱负有能力有智慧的官员,也已经做到了一部尚书的高位,户部上下条理分明,为何偏偏就管不好自家一栋宅子。”

张巨鹿平淡道:“这有何奇怪,大多人当官本就是为子孙谋福,再者你别看王远燃突然就成了京师里的过街老鼠,其实在家里父辈面前乖巧伶俐得很,官家子弟大多如此,不是笨,而是太聪明,官场谀上欺下的那套东西,早就耳濡目染,烂熟于心。我敢肯定王雄贵也是头一回知道他的幼子如此糊涂。这也是为什么每年都有大把官吏没栽在政敌手上,反而栽在自己子孙手上。父子同朝上殿其实不稀奇,能三代同朝才难,哪怕三人的官都不大,品秩不高,可不管是好官坏官,起码都是真正聪明的官。”

鼻子被冻成酒糟鼻子的桓温闻着酒香,笑问道:“那你说说看北凉能有几代?”

张巨鹿平静道:“这个问题,你得去问神神叨叨的黄三甲,我不知道,也懒得知道。当下事务当下了,比什么都强。至于到底能看多远,到底还是要看你能走多远才作准。”

桓温哈哈大笑。

张巨鹿伸出手。

桓温惊讶道:“讨酒喝?碧眼儿,你要弄一房侍妾了?恭喜恭喜。”

张巨鹿没好气瞥了一眼,自己去倒了一碗热酒,喝了口,笑着说道:“我回过味了。”

桓温点了点头道:“我也是,两封信一寄出去,就有些后悔。嘿,看来你我都着了道啊,那小子,后生可畏。假借你我之手,开始着手整治北凉了。不过我现在很好奇,金缕织造李息烽到底是一样被蒙骗了,还是已经跟北凉沆瀣一气?”

张巨鹿反问道:“有区别?”

满朝文武也就只有他坦坦翁能跟得上张首辅的想法了,点头道:“也对,李息烽终究是有过大功的,何况还让严杰溪欠着一份天大人情,咱们还是需要让他体体面面回京,不过要依你前二十年收拾蓟州韩家的刚烈性子,李息烽可没这福气。”

张巨鹿笑道:“今年给孙子压岁钱,才记起自己已是五十好几的老头子,也该是有这份心性的时候了。”

桓温呦了一声,打趣道:“咋的,终于想着开始谋取退路了?”

张巨鹿摇头,眼神坚毅,缓缓吐出两个字:“不留。”

桓温轻声道:“放心,我不会让你碧眼儿绝后的。”

张巨鹿摇晃着酒碗,自嘲道:“难啊。”

桓温突然一本正经说道:“你不是还有个闺女没嫁人嘛,以后北凉还缺个正妃,你觉得这主意咋样?”

张巨鹿气笑道:“滚你的蛋!”

远处诸位张庐重臣都清晰无比地听到首辅大人这句脏话,面面相觑。

第一百二十四章为北凉披甲,因世子卸甲

陵州官场本以为在陵州吃瘪的世子殿下这趟回王府过年,回来后十有八九已经跟大将军要了一柄尚方宝剑,要在陵州大开杀戒了,不曾想州城依旧云淡风轻,这就让人犯嘀咕了,难不成经略使大人真的如此深受器重,强大到让大将军都不得不另眼相看,给出一个不同于怀化大将军钟洪武截然不同的结局?许多削尖脑袋都想挤进陵州将军府邸的墙头草,仔细掂量了一下,都觉着还是先去李府登门拜年才妥当。加上将军府大管家孙福禄出了名的不近人情,传出话来,说近期府上不迎访客,也就少有官员去那儿自找无趣。可是在正月初六晌午,当黄楠郡太守宋岩举家迁入州城,不是借住于恩师李功德的经略使府邸,而是住进了将军府,就又开始让很多人摸不着头脑。

不过宋岩搬入官邸之时,世子殿下没有露面,因为他拉上徐北枳在城西喝酒,马夫由徐偃兵换成了既是同门又同是陵州副将的韩崂山,除了这对柿子橘子,还有摘去扫雪狐裘换上一身素朴衣裳的裴南苇,那顶宽松貂帽倒是留着,再就是王绿亭和同乡至交孙寅都在场,还有一个刚好跑来混脸熟的王云舒,五个年纪相仿的公子哥,除了孙寅貌不惊人,面容古板,其余风流倜傥的四位凑在一堆,相当惹眼,好在喝酒的地儿处于州城的市井底层,才没有被人眼尖认出,喝酒的时候,王云舒跟王绿亭都是黄楠四王的人物,知根知底,而且两人当年更是陵州四霸之一,故而说起话来不显生分,只有那个暂时在紫金王氏当寒酸塾师的孙寅,格格不入,一直沉默寡言,哪怕徐北枳几次主动找话,孙寅只能算是应对得体,却始终没能顺势拿住话题延伸开去,似乎此人天生就不适宜成为一张桌子上的瞩目人物,徐凤年心中自然要拿孙寅跟身世相当的陈锡亮对比,有些失望,陈锡亮不论是在自己面前还是在徐骁身前,从无半点怯场畏缩。徐凤年现在急需能够拿来就用的士子书生,像徐北枳这样,随手丢到一个郡县就可以自己风生水起,完全不用他多操心,若非如此,徐凤年也不是神仙,如何顾得过来?察言观色功夫不差的王绿亭几次在桌下偷踩孙寅的脚,死心眼的孙寅照旧不开窍。

桌上的一大锅炖狗肉香气弥漫,绿蚁酒也喝了十多斤,差不多就该付账走人,王绿亭心中哀叹,这位紫金王氏的家主深知第一面的观感如何,无比重要,世上那么多所谓的怀才不遇,实则大半都是不知找准机会毛遂自荐的笨蛋,男子怀才,又不是女子怀孕一眼便知,怪不得别人不识货。可问题在于王绿亭比谁都确定孙寅不是那读死书的迂腐书生,这才叫人扼腕痛惜。他王绿亭虽说是世子殿下身前新近的红人,可他总不能傻乎乎跟世子殿下说孙寅才学如何了不得,是你世子殿下认不出千里马,不是那伯乐。王绿亭要是真如莽撞言行,也就坐不稳那紫金王氏家主的座椅了,椅子上可是一样沾染不少族人鲜血的。别看王绿亭这会儿儒雅翩翩,一手引诱匪寇见财起意,一手重金请动官府剿匪,毫不含糊,把吃里扒外的族叔一家四十余口给杀了将近一半,只余下一些不成气候的老幼妇孺,十八名游寇更是一个活口都没留,全族上下,至今个个噤若寒蝉。两拨人分道扬镳,王绿亭带着孙寅离去,王云舒牵马同行了一段距离,然后就嘴上说自己在州城不缺酒肉朋友,得去勾栏厮混,纵马而走。自打王绿亭当家作主,原先私交不错的两位公子哥也就渐行渐远。

道路另一端,徐凤年买了一串冰糖葫芦咬在嘴里,徐北枳沉默许久,还是忍不住说道:“真不打算重用有望成为北凉第二个姚白峰的孙寅?”

忙着对付糖葫芦的徐凤年含糊不清说道:“就算我要用他,也很头疼把他摆在什么官位上,就他那性子,甭管是否学富五车,到了地方郡县,如果我一旦撒手不管,这家伙还不得给老油条们收拾得抑郁而终。要是一定要我拿出一顶很大的官帽给他戴上,说实话,我确实不太舍得,因为送给谁,都比送给他孙寅管用,最不济比他孙寅更能立竿见影。只是任由他被姚白峰拐去京城国子监,也不妥,朝廷那边有的是得天独厚的环境和良匠,去细致打磨这块璞玉,以后万一孙寅成了庙堂权臣,北凉又多出一个张巨鹿为敌,我得悔青肠子。可把他一辈子软禁在北凉,于情于理,都不厚道。能被姚白峰说成连中三元的读书人,结果落在我手里就是暴殄天物的命,传出去不好听。”

徐北枳笑道:“你是觉得孙寅是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徐凤年点了点头。

不料徐北枳摇头道:“未必。”

徐凤年把半串糖葫芦递给安安静静的裴南苇,出人意料,她竟是坦坦然然接过手去,咬下一颗含在嘴里。徐凤年当下没有打情骂俏的心思,继续跟徐北枳说道:“能者多劳,要不你帮我试探试探孙寅,我实在无暇顾及了,马上就要离开陵州,跟徐骁一起参加边关练兵校武。”

徐北枳断然说道:“他交给我的话,哪怕我当上陵州刺史,你一样别指望孙寅会对你掏心窝了,只要是个读书人,谁没有点傲气,孙寅尤为明显。”

徐凤年皱眉道:“横竖不是个事,你要我怎么办?”

徐北枳轻声道:“有个最省事的法子,你听不听?”

徐凤年白眼道:“别废话。”

徐北枳平淡道:“不能用就杀掉,杀得隐蔽点,失足溺水也好,慢慢毒杀也罢,反正这个你熟稔。王绿亭野心勃勃,正好让他当金缕织造之前,知晓什么叫恩威并施。”

裴南苇转头看了眼这名北莽余孽,打定主意要跟此人敬而远之。

徐凤年刚要说话,就远远望见街上一支骑队跋扈驰骋,顿时惹得整条街鸡飞狗跳,好在百姓好像早已习以为常,妇人抱住孩子撒腿狂奔,小贩挑担健步如飞,几个街中央的汉子直接就飞扑躲闪,一个个熟能生巧,这无疑助长了那帮当街纵马的纨绔子弟嚣张气焰,挥鞭不止,公子哥们大多披裘戴裘挂刀佩剑,竟然还有位年轻女子,眼神炙热,一身戾气不输结伴纨绔,胯下一匹骏马,是很出彩的品种,黄龙骠,比千金难买的西域汗血马也差得不多,马队中属她和为首一骑白蹄乌的坐骑最是昂贵醒目。徐凤年冷眼旁观,脸色平静,那匹白蹄乌仅是斜瞥了一眼街旁的徐凤年,就一弛而过,原本双方就此擦肩而过,不曾想黄龙骠的年轻女主人眼睛毒辣,起先不过是瞧上眼了两名玉树临风俊哥儿的容貌,然后顺带着撞见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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