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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偶天成-第3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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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说来听听。”

罗知雅抬手,把垂落的发丝抿到耳后,眼睫毛轻轻颤了颤,开口道:“我外祖家的男丁,因为犯了错,都被发配靖北,成了做苦力的罪人。而我,我被……爹娘远嫁给了一个不喜欢的人。在出嫁的路上遇到土匪,我就走散了,然后遇到了那人。他呢,也是不喜欢我的,我那时很想回家,就对他说,心仪外祖家表哥,结果他就真的把我送到了表哥那里。然后——”

她停了停,目光与甄妙对视,露出一个悲凉的笑容:“然后就开始了一场噩梦。”

“噩梦?”

罗知雅目光投向远处,靠窗的案几上一个古朴的紫砂盆里养了一丛水仙,片状的叶子苍绿鲜亮,可是她却再也没有了贵女悠闲、养花弄草的心情。

甄妙也随着她的目光望去。

那盆水仙,原本是放在她房里的,只是她身怀有孕,才移到这里来。

罗知雅收回目光,垂了眼帘盯着自己粗糙的手指,接着道:“我去了后,才知道外祖受不住劳苦,路上就去了,而几位舅舅,都被打散了在不同的地方服役。表哥他刚开始对我,也还是好的,可是后来——”

她忍不住抬手按了按眼角:“后来我才懂得,贫穷绝望,会把一个人逼成什么样子。表哥脾气渐渐暴躁起来,经常对我拳脚相向,我也从最开始的对峙,变成了后来的忍耐。”

她抬眼看甄妙一眼,苦笑:“当一个男人并不在乎你时,不忍耐又怎么样呢,硬碰硬,女人总不是对手。我以为这场噩梦就这样做下去,却没想到这只是个开始。”

说到这,她身子瑟缩一下,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可咬了咬牙,还是说了出来:“表哥那样的身份,连吃顿饱饭都是难的,有了我后,就更加艰难。然后有一日,一个人拿半斤猪肉……”

罗知雅脸色渐渐苍白起来,咬着唇一字一顿道:“换了我一晚……”

甄妙已经听呆了。

如果说最开始,她还觉得罗知雅自作自受,有那么一两分冷眼旁观的意思,那么现在,她不可能再袖手旁观。

不是因为同情心泛滥,也不是因为罗知雅是世子的堂妹,只因为,她也是女人!

罗知雅笑起来,笑声轻轻的,仿佛远在天边:“夫人应该也知道,有的事情,有一就有二,到现在我自己也在困惑,我为什么会活下来。”

是啊,为什么会活下来?

也许还是因为曾经的身份吧,她曾是天之骄女,又怎么甘心真的以这样脏污的身份死去?

“你别说了。”

“不,为什么不说,难得遇到夫人,我想说给您听。后来,靖北就乱了,那些苦役死的死,逃的逃,表哥也趁乱带着我逃了出来,然后一路南下,到了这里。”

罗知雅讲完,像是水里捞出来似的,有气无力靠在屏风上喘着气,静静望着甄妙。

“那你有何打算呢?”甄妙问。

“我想求教夫人,我这样子,该如何打算?”

甄妙听她这么一问,想了想道:“那你就先在这里养好身体吧,如今正是紧要十分,无论有什么打算,总要战争结束了再说。”

战争结束。若是己方胜了,世子定会来接她,那么如何安排罗知雅,世子肯定比她妥当些,若是败了——

若是败了,连她都自身难保,又哪有能力安排别人呢。

罗知雅听懂了甄妙的意思。心中松了一口气:“那就多谢夫人了。”

她现在不求滔天富贵。只愿过上正常人的日子,将来有一日,能安静体面的死去。就知足了。

“我也是借住亲戚家,不知你那位表兄,姑娘又是怎么打算呢?他算是逃犯,就算现在没人追究。将来也有麻烦的,且他住在这里。多有不便。”

“他现在在哪儿?”

“哦,他大概是身体虚弱,昏倒了,现在应该睡在马房里。”

青黛目光闪了闪。

被打晕什么的。都不关她的事。

“请夫人派人给我引路,我想去见见他。”

甄妙皱眉:“你这样虚弱,还是稍微休息一下。吃些东西再去也不迟。”

罗知雅想了想,点头。也对。磨刀不误砍柴工!

甄妙让人把吃食端了上来,是一碗瘦肉粥,里面的肉糜放得很少,米粥很浓稠。

罗知雅接过来,几乎是狼吞虎咽的吃起来,等吃完了,眼巴巴望着甄妙。

“你亏空的狠了,刚开始不能吃太多,等歇上两刻钟,就把药喝了。”甄妙指着进来的小丫鬟,“她叫阿雪,你若有什么事,吩咐她就行了。”

罗知雅怔怔听着,轻轻应了一声。

甄妙便领了青黛起身出去了。

罗知雅一言不发,倚靠着屏风闭目养神,等两刻钟后,果然端起温热的药汤,一口气喝了。

把干干净净的碗放回托盘上,她自嘲一笑。

曾经生病时,这么苦的药,她是半点喝不下的,还要母亲劝着,喝上一口就要吃上一个蜜饯,一碗喝完,不知费多大力气。现在才知道,把这些苦一口气喝进肚子里,没有蜜饯,也比那样要好受。

也不知道母亲如何了,等安顿下来,总要旁敲侧击的问一问。

又歇了片刻,罗知雅开口:“阿雪,麻烦你帮我找身衣服换上。”

“嗳。”阿雪应了,不多时捧来一套九成新的棉袄棉裤,“这是我们太太曾穿过一次的,姑娘先将就一下吧。”

“你们太太?”罗知雅一扫那袄子的衣料,就知道这丫鬟口中的太太不是甄妙。

“我们太太是县令夫人,是刚刚那位夫人的表姐。”

这种衣料,要是以前,罗知雅定会认为稍有体面的下人恐怕都看不上,但在靖北呆了数年,不比京城的繁华,这边的小官小吏,女眷在家中时这样穿不足为奇。

等穿戴好,罗知雅问:“我那个包袱呢?”

阿雪皱了皱眉,还是转身从斗柜里取出来交给她。

罗知雅微微侧身,打开包袱翻看了一下,迎着阿雪诧异的目光,笑道:“我里面放了一对银耳环,看看摔倒时有没有掉出来。”

阿雪没吭声,垂了眼帘掩住眼底的鄙夷。

只是一对银耳环,难道还以为别人会偷了去吗?

不说别的,府里虽节俭,逢年过节太太也是有赏的,更别提那位夫人来了后,她都得了一支金钗了。

罗知雅拢在衣袖里的手紧了紧,剪刀冰凉的触感传来,她才安了心,露出一抹笑:“阿雪,带我去马房吧。”

衙门内院并不大,马房很快就到了。

罗知雅站在门口,看着里面躺在草垛上衣着破烂的男人,眼底一片冰冷,然后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正文、第四百二十四章大捷

腊月的天,冷的令人胆寒,还好马房狭小,堆着厚厚的干草垛,又有半新不旧的棉褥搭在男子身上,瞧着他舒展的脸色,倒是比以往还舒坦的多。

罗知雅一步一步走进,离男子半丈之隔时停下来,居高临下的望着男子。

过了片刻,她缓缓蹲了下来。

阿雪站在门口,觉得罗知雅有些古怪,好奇的看着,见她忽然伸了手在男子脸上轻轻抚摸,脸色一红,悄悄移开了眼。

罗知雅一只遍布伤痕的手先是在男子眉心拂过,随后缓缓下移,最终停在唇角,接着,一点点的触到了男子唇瓣,轻轻打着转儿。

男子还在昏睡,因为这番打扰,有了些微反应,下意识张了嘴。

许是朝不保夕的日子过得久了,男子牙齿虽生得齐整,此刻看来,却黄灿灿的,煞是恶心人,罗知雅恍若未见,手指在那牙齿上轻轻掠过。

阿雪正是少女怀春的年纪,刚开始羞涩不敢看,后来到底忍不住心底的好奇,又悄悄看了过来,先是咬着唇粉颈微红,蓦地瞪大了眼惊叫一声,跌倒在地。

罗知雅转过身来,手中还举着一把小剪刀,而另一只手上拿的,是一小截肉粉色的舌头!

男子早已痛醒了,捂着嘴疯狂的打着滚,嘶嘶叫着说不出话来,血顺着手指缝汩汩往外流。

罗知雅脸上溅了不少血迹,星星点点的,瞧着触目惊心,冲阿雪露出一个笑容:“阿雪,麻烦你去请个大夫来。”

阿雪瞪大了眼。像是在看着恶魔,啊的一声尖叫慌乱起身,可腿上却没有半点力气,又一下子软倒在地,见罗知雅慢慢走近,张着嘴“啊啊啊”竟吓得失声了,一点点用手撑着往外爬。

罗知雅已经走到了阿雪跟前。伸出手拉她起来:“快起来吧。我这表哥做梦发了癔症,把自己舌头咬伤了,还要麻烦你去请大夫呢。”

阿雪强撑着站起来。扶着门框缓了缓神,踉踉跄跄地跑了出去。

“什么,那位姑娘把与他一起的男子舌头剪掉了?”温雅涵正在盘账,闻言手一抖。账册落到了地上,顾不得捡。下意识地看向一旁坐着吃冻梨的甄妙。

这冻梨太凉,甄妙有着身孕不敢多吃,可她正是嘴馋挑剔的时候,偏偏就想吃这一口。就把一个梨子切成了薄片,实在想时吃上那么一两片,权当解馋。

此时这切成薄片的冻梨颤巍巍的。正咬了一半,一听剪掉半截舌头。甄妙顿觉口中梨子又滑又腻,不知是该吃下去,还是该吐出来了。

立在甄妙身后的白芍忙端了痰盂来,然后吃惊的发现,甄妙还是把冻梨坚强的吃了下去。

“先请大夫吧。”甄妙觉得嘴里发苦,拿帕子擦了擦嘴角。

“快去请大夫!”温雅涵道。

剪掉了小半截舌头,有大夫的及时处理,男子性命倒是保住了,只是一开口就是啊啊的声音,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甄妙面无表情地看着罗知雅。

罗知雅还握着那把小剪刀,举着手笑了笑:“这把剪刀,是我给别人缝补衣裳时,用来剪线头的,当时我日日磨,想着总有一日,要把他胯下那肮脏东西剪掉。既然他能为了半斤猪肉把自己的表妹送给旁的男人,还留着那不中用的玩意儿儿干嘛呢?可就在刚刚,我心软了,只要别再从他嘴里听到我的名字就好,没想到这剪刀剪起舌头来也这么快。”

她爱惜的擦着剪刀上的血迹,抬了眼看着甄妙,眼中情绪格外复杂,有忐忑,更多的是解脱中带着点无畏:“夫人,我还能留下来吗?”

甄妙久久看着罗知雅,这才惊觉,她是真的再也不是那个国公府的大姑娘了。

“自然可以的。只是这剪刀太锋利,姑娘还是别留着了,以免伤了人。”

“夫人说的是,这剪刀,是不用留着了。”

罗雅涵住下后,日子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她很安分,大半时间都呆在自己屋子里做绣活,低调地仿佛不存在,而她的表哥,则在伤势好得差不多后,被打发了出去。

他刚开始还不甘心,在县衙附近徘徊,时不时就情绪激动的啊啊直叫,被一群衙役痛揍了一回后,终于知道了害怕,很快就消失了。

年关将近,尽管一直气氛低沉,甄妙不想自己的情绪影响了孩子,就叫白芍寻来红纸,拿了剪刀剪窗花。

温雅涵进来时,吓了一跳,快步走过去道:“表妹,快起来,别坐在床上剪。”

“嗯?”甄妙被拉起来,还有些怔怔的。

温雅涵把她按到铺着厚厚毛垫子的椅子上,笑道:“你有着身孕,可不能坐在床榻上动剪子。”

“还有这种说法?”

“是呀,我原也不知道,还是家婆说的,孕妇坐在床榻上动剪刀,怕孩子三瓣嘴呢。”

见甄妙面不改色,温雅涵也笑了:“这些说法,就是个讲究,不知道也就算了。我瞧瞧,你剪的什么?”

甄妙把剪好的窗花展开给她看。

一个窈窕的红色倩影,周身还围着灵动的飘带,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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