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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偶天成-第2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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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腹婆子欲言又止,最终在心底悄悄叹口气,轻手轻脚的出去了。

等门关上,胡姨娘一下子脱了力,捏着那封信瘫软在床榻上。

没有旁人的这一刻,她的软弱才流露出来,一手狠狠抓着床柱,眼泪扑簌簌落下来,落到放在膝盖上的另一只手上,把手中捏着的信笺打湿了。

信上的字迹晕染开来,她咬着牙,又一点点的摊开来看,信上只有短短四个字,却字字锥心:“姐夫何在?”

笔迹虽还有些青涩,却已经有了几分苍松风骨,远比大多同龄人要强。这是一贯令胡姨娘骄傲的地方,可此时,却是那么讽刺。

奇哥儿这是在问。姐姐已经为人妾,那他还何来的姐夫呢?

“难怪,难怪……”

胡姨娘心里堵得发痛。却终于恍然,为何三番两次去接奇哥儿,奇哥儿一直不来,原来,曾经那么依恋她、敬爱她的幼弟,在她决定跟着老爷进京那一刻起,就被他看不上了。

他。他怎么能!

胡姨娘狠狠捶了床柱,又是不甘。又是气恼,脑海中走马观花似的闪过和奇哥儿相处的一个个片段。

奇哥儿说:“长姐,奇哥儿会用功读书,将来有了功名。就给您挣一个诰命好不好?”

“傻瓜,长姐不是官家的姑娘也知道,那诰命都是挣给母亲和妻子的,哪有挣给长姐的?”

奇哥儿一本正经的回她:“不是说,长姐如母吗,实在不行,就要奇哥儿将来的妻子,把诰命让给长姐好啦。”

“你不怕媳妇跟你生气啊?”

“不会,长姐把奇哥儿带大。奇哥儿会好好对她说的。以后奇哥儿有了儿子,就让他也努力读书去,这样。你们就都有诰命啦。”

童言童语,回忆起来有多温馨,现实就有多刺心。

“奇哥儿,长姐成了妾,就让你这样看不上吗?你怎么不理解长姐的苦心啊!”胡姨娘又哭又笑,最后竟有些癫狂。用额头去撞柱子,一下一下的。砰砰有声。

守在门外的心腹婆子放心不下,听到动静忙冲了进来,一个箭步上前把胡姨娘抱住,惶然喊道:“太太,您这是何苦啊,何苦啊!”

胡姨娘情绪终于崩溃,搂着心腹婆子失声痛哭。

心腹婆子目光瞥见落在地上的那张孤零零的信笺,心中一叹,二少爷自幼读圣贤书,那些糟心事都被太太挡在了外面,心性养的太好,也太纯净了,见不得一点腌臜事,岂不知各人有各人的为难事呢。

不过,要她说实话的话,太太来京城,真的是错了。

“嬷嬷,你说,难道真的是我错了么?”

心腹婆子迟疑了一下,道:“太太,不如咱们还是回宝陵吧——”

“回去?”胡姨娘声音尖利起来,“都走到这一步了,你说回去?嬷嬷,你看着吧,等戚氏一死,老爷不用再守着什么妻妾的规矩,咱们这里会越来越好的。就是为了璋哥儿,我也不能回去!”

她咬了咬牙,似乎下了狠心:“至于奇哥儿,他年纪小,一时半会儿不理解我,也是有的。等将来,他就懂了……“

说到这里,胡姨娘有些动摇,可很快就把这丝动摇挥散了,声音低沉下来:“既然老天都要收了戚氏的命去,咱们要做的,就是等。现在让我放弃,不是疯了,就是傻了!”

心腹婆子不敢说什么,唯唯诺诺的应和着,心中长长叹了一口气。

“太太,张婆子在外面等着求见您。”阿杏隔着帘子喊道。

胡姨娘摸摸脸颊,刚刚哭过,脸上还湿漉漉的,见天色又晚了,开口道:“舟车劳顿,也乏了,你去跟张婆子说,先直接去歇着吧,明天一早再来见我。”

“是。”

第二日,胡姨娘收拾妥当,虽然因为奇哥儿的来信没有睡好,可因为下定了决心,精气神还不错,特意从首饰匣子里拣了一朵石榴绢花簪在鬓边,听到丫鬟的禀告,传张婆子进来了。

“老奴给太太请安了。”一个身穿靛青棉袄的老妇颤巍巍跪下去。

她浑身上下并无饰物,只头上插着一根老银簪,头发梳拢的一丝不苟,衣衫干净平整,一看就是个利落人儿,只是行动间腿脚有些不便,显出几分老态来。

胡姨娘忙起身去扶:“张妈妈快起来。”

她扬声道:“阿杏,快搬个小杌子来。”

等张婆子坐定,主仆二人寒暄了几句,胡姨娘问:“张妈妈看我脸色如何,近来一直按您说的方子调养着,倒是觉得身上轻快许多,却一直没动静——”

自打来了国公府,虽也有太医定期来诊平安脉,可胡姨娘心里信的,还是眼前这位老妇。

不是说这老妇比太医还高明,而是她放心不下。这偌大的国公府。她初来乍到,只得处处小心,不然万一被戚氏悄悄害了去。恐怕还不知道。

对女人来说,还有什么比一个能生养的身子更重要的。

张婆子睁着浑浊的眼睛,仔细瞧了瞧胡姨娘,露出个笑容:“太太面色红润,气色看着更胜以前,想必老爷对太太很体贴吧?”

这话问的虽含蓄,胡姨娘却懂了张婆子的意思。

这大半年来。老爷歇在她屋子里的次数是不少的,自然少不了夫妻之事。

饶是平日泼辣爽利。此时也羞红了脸,嗫嚅道:“老爷向来是好的……”

她下意识的捏了捏垂在腰间那双鱼戏莲的精致香囊,脸上红霞更多了。

张婆子目光随之下落,停在那香囊上。忽然怔住。

见张婆子神色有异,胡姨娘问:“张妈妈,怎么了?”

“太太那香囊,能不能拿给老奴看看?”

这要求提的突兀,胡姨娘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愣了一愣才取下香囊递过去,不解地问:“怎么了?”

张婆子却并不回答,而是把香囊放在鼻端,深深嗅了一口。脸色越发的沉,随后竟解开香囊,把里面的香料倒在了手上。

“张妈妈!”胡姨娘又急又怒。

这香是老爷亲自买给她的。是她在他心目中地位特殊的证明,亦是她沮丧时的寄托之物,被一个下人这样取出来,哪怕平日对这下人再看重,这一瞬间,也是有些控制不住怒火的。

可很快。胡姨娘就被张婆子凝重的神色给惊住了,死死盯着她的动作。

张婆子把那块香用指甲刮下一些。放在指尖捻了捻,随后又放在鼻端闻了许久,然后,竟伸了舌舔了舔。

“张妈妈?”

胡姨娘心渐渐沉了下去:“这香……怎么了?”

问完这句话,她心高高悬了起来,好像挂在了百丈悬崖上,只等着一个答案,就能跌得粉身碎骨。

张婆子深深看了胡姨娘一眼,道:“太太这香哪里来的,以后最好不要用了。老奴尝着,里面似乎放了能避孕的药物。”

咣当一声,胡姨娘回手之际,不小心扫掉了高几上的茶杯,茶杯落到地上跌了个粉碎,动静惊人,反倒衬得此刻气氛更加凝固。

胡姨娘双眼圆睁,温热的液体不受控制的往外涌,她死死咬着唇不让泪落下,忍的浑身都开始发抖了,终于能发出声音来:“这香……自是公中分下来的……”

她声音高起来:“阿杏,先送张妈妈去休息。”

等人走了,只剩下心腹婆子一人,胡姨娘再忍不住,揪着自己的衣襟痛哭起来。

“太太,太太,您这是何苦呢?”心腹婆子轻轻拍打着胡姨娘的后背。

“嬷嬷,我不信,不信老爷会这样对我!”她霍然抬头,脸色惨白如鬼,再不复刚刚娇美鲜妍的模样,“一定是张妈妈闻错了对不对?”

见到心腹婆子的表情,她又不停摇头:“是戚氏,一定是戚氏在老爷送我的香料上动了手脚!”

“太太,您醒醒吧!”心腹婆子心疼不已,却也是头一次看清了那个男人的坚持和底线。

对姨娘再疼爱,妻终究是妻,妾终究是妾,太太在决定进京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输得彻底了。

“嬷嬷,你也出去吧。”胡姨娘神情木然,挥了挥手。

“太太——”

“放心,我大风大浪过来的人,不会被击垮的,你帮我看好了璋哥儿就行,我现在,就想一个人静一静,想一想。”

心腹婆子退了出去,胡姨娘呆坐在梳妆台前,足足坐了一整夜,亲眼见着镜中的女子容颜渐渐憔悴,几乎是一夜间就老了数岁,才终于叹了口气,自嘲道:“我以为这一手牌,输赢各半,却没想到,抓到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输了。结局无非是输得少些,还是输得更惨而已……”

正文、第三百七十七章胡姨娘的触动

数日后,罗四叔风尘仆仆赶了回来,在国公府门口下了马,直接就摔到了地上,吓了守门的门童一跳,慌忙来扶:“四老爷,您不打紧吧?”

罗四叔抬起遍布血丝的眼,打量了府门口一眼,微微松了口气,嘶哑着声音道:“带我去玉园!”

“四老爷回来了——”

戚氏情况越发不好了,老夫人忧心忡忡,本就守在玉园,见了罗四叔问:“你说的那人带回来了?”

罗四叔脸色灰败,摇了摇头,声音低哑:“我去看看茜娘。”

玉园的正院挤满了各院来探望的人,胡姨娘不知何时悄悄出现,盯着罗四叔有些狼狈的身影,目光变幻莫测。

等人渐渐散了,罗四叔从戚氏屋子里出来,顿了顿脚,抬脚去了西跨院。

若是往日,一听到他的脚步声,胡姨娘就会脚步轻快的迎出来,脸上带着欢喜的笑,可今日,小院里却静悄悄的。

罗四叔心情沉重,没注意到这反常之处,问立在门口的阿杏:“姨娘在么?”

阿杏垂着眼道:“太……姨娘带着七少爷去园子里了。”

罗四叔紧抿了唇,有些不悦,抬脚就走了出去。

二月春寒。树梢墙角的积雪还没有融化,只有松柏长青,寒梅吐蕊。

远远的看见披了雪白狐狸毛斗篷的胡姨娘拉着七郎停在一株梅树旁。身后跟着丫鬟阿桃。

罗四叔快步走了过去:“梅娘——”

胡姨娘闺名中有一个“梅”字,也是最爱梅的,她记得以前在宝陵,每当梅花绽放的季节,这个人就会亲手折下一束梅枝,插在二人卧房里的青花梅瓶里。

一室梅花香,满帐恩爱浓。

此刻。那颗凉透了的心抱着渺茫的期望回了头,却听见他说:“那个赤脚大夫回乡了。梅娘。当年那药你一连吃了半月,求你仔细想一想,那药里都含了什么?”

胡姨娘望着眼前这个形容狼狈的男人,心里那丝希翼渐渐散了。开了口:“阿桃,带着七郎去前面玩玩。”

“是。”阿桃半蹲施了一礼,抱起七郎,“七少爷,婢子带您去前边玩。”

“我不去,我要和爹爹在一起。”七郎要去抱罗四叔的腿,可罗四叔满心满脑想的都是那张能救戚氏的药方,却忽略了。

胡姨娘心如针扎般疼起来。

阿桃忙哄道:“七少爷,前面是聆音亭。说不准五少爷、六少爷他们也在呢。”

七郎一听六郎可能也在,这才点了点头,伸了手让阿桃抱着走了。

等七郎走远。胡姨娘神色复杂的看着罗四叔,这才开了口:“老爷莫不是在说笑,别说过了这么些年,就是当年,我也记不住的,难道说吃了鸡蛋。还分得清下蛋的是哪只鸡么?”

罗四叔被问的愣住,触及胡姨娘有些冷的眼神。并没有多想,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把抓住胡姨娘手腕,有些激动地问:“梅娘,当年给你熬药的那个丫鬟呢?我记得是叫阿李吧?”

“阿李?璋哥儿生病那年,因为伺候不力,不是和璋哥儿的奶娘一起发卖了吗?”

胡姨娘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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