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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品官-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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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地区。竟让拉特诺夫先生去那儿,我感到意外。这在一年前是不可能的。祝你走运、成功。”

“谢谢,主任。”

丽云离开房间走进对面的旅游团领队办公室,在一张塑料椅上坐下,看了看日程安排,可就是什么也没看进去,脑袋里在考虑许多问题。汉斯·拉特诺夫是个怎样的人?要对他说,我读过他写的书吗?他年纪有多大?他的体力能适应所安排的旅行吗?这条旅游线路可不轻松。摩梭人生活在高地,那儿几乎没有开阔的路。村寨位于三千米高处。泸沽湖是最美的湖,但那儿人迹罕至。他能坚持走完全程吗?表上没有交代他的出生日期。如果他上了年纪,我怎样才能使他尽可能地多看些呢?要是他末了说:“这一切跟我想象中的迥然不同!”这简直就是在指责我。蔡先生准会把它写进我的档案。

她左思右想,越来越怕,对这位名人感到畏惧。

丽云这时记起了一句老话:逆来顺受,听天由命。眺望蓝天,永恒属于你。

这样她的心情也就有些平静了,她又看起那份非同寻常的旅游日程表来。

准15点,龙航班机在K市降落。在海关检查处,海关官员很认真,几乎把每只箱子都打开,然后摊到一张长桌上,让经过特殊训练的狗嗅闻箱内是否带有毒品。警察也在旁检查包和袋子,里面有旅游者在香港购物后运回的货物。

拉特诺夫出示了机票、护照和北京发的一份中文通知书。这是中国驻波恩使馆连同护照一并寄给他的,可以说是一张通行证,要求执行检查的官员给予汉斯·拉特诺夫先生一切帮助。

海关官员认真仔细地看着这份通知书,没有开箱检查,也没有吭声,示意他去门那儿。

走吧!提上你的箱子,别挡路,你后面的人排着长队在等着呢。

拉特诺夫把护照和通知书塞进上衣口袋里,使劲提起两只很重的箱子。

拉特诺夫自己推着装有小滑轮的箱子来到出口处停下,一种紧张感油然而起:谁来接我?像我前两次访华一样,来的又是一位年轻的、彬彬有礼的男翻译?

他没见有手中高举旅行社牌子的人。咳,怎么回事,难道没人来接我?他想。他正想抬手呼辆出租车,一位纤秀、穿白衬衣红裙子的姑娘朝他走来。乌黑的长发披散着,尾部束着红蝴蝶发夹,她那娇嫩的脸上颧骨隆起,鼻子小,嘴唇细长修美,一对深褐色的杏仁眼,看上去她还不到18岁。

“您是汉斯·拉特诺夫博士吗?”这位迷人的姑娘问道。她说德语几乎不带任何不纯正的口音。

“是的,我就是。”拉特诺夫蓦然感到心跳加剧。他望着这位姑娘发呆。心想,我的上帝,她多美,她身上洋溢着青春的光彩。“您是旅行社的?”他问。

“是的,欢迎您来K市。”

“谢谢。”拉特诺夫对姑娘微微一笑。

“是的,我的任务是作为导游陪同您旅行。我名叫王丽云……”

“王丽云——一个多美的名字。”

“不怎么的。我们这儿姓王的有好几百万。”

一辆带有全轮驱动的越野车咔嚓一声在他俩身旁刹车停下。这辆车相当新,一小时前才清洗过,喷涂的白漆在太阳下闪光。司机下车用汉语欢迎拉特诺夫后,将箱子使劲塞进车后的行李箱里。

“这是文英,我们的司机,”丽云说。“他将按规定的日程为我们开车三星期。”

“我还没见过日程表呢。”

“到饭店我给您一份。可以开车了吗?”

“当然可以。”

“您不想拍些照吗?”

“摄下这个老机场?”

“大多数旅游者什么都拍,连把那随地吐痰的男人也摄进镜头。”

这时丽云才第一次笑了笑。她那姑娘般的脸可变了形,眼角和鼻子旁因笑而露出几丝皱纹,眼睛里却闪耀着愉悦的光……她看上去挺有魅力的。

拉特诺夫从后车门上车,丽云坐在司机文英旁边,把扎在一起的长发甩到肩上。这时拉特诺夫看见她的指甲涂有透明的指甲油。我现在是第三次来中国,他想。但至今还没见过这般迷人的姑娘。我至今总认为,新加坡的姑娘是最美的,可这个丽云却要俏丽得多。

他往后仰靠,望着窗外拥挤的人群和堵得水泄不通的街道,不禁自言自语:“汉斯,你是个白痴!还是想些别的什么吧!想想你将去纳西人那儿,去看看至今还是女权统治下的摩梭人,这种传奇的母权制是一种神秘的古文化的最后残余,其根源仍令人困惑不解。可别去想这个姑娘了。她说一口流利的德语,这么年轻就找到了这一职位,能不叫人惊叹!旅行社的女导游……见到她的人都这么说。”

这么说,这就是那位有名的汉斯·拉特诺夫,丽云凝视着防风窗玻璃外喧闹的人群,思考着。他同她想象中的完全不同,不自负,鼻子不高,衣着打扮也不时兴。他给人的印象是一个极为普通的人,客气又风趣;他的外表有些异乎寻常:白发、蓝眼、宽肩、身强力壮。他那双手对男人来说是小了些,但经过精心保养,而且他的步伐轻快。他的声音洪亮得叫人难受。他有多大呢?他的白发说明不了什么——他也许50岁。在欧洲这样的一个男人称得上美男子吗?

她垂头望着自己的胸部。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他是个聪明的知名男人,以后的几个星期里我带他去少数民族生活的几个州,就会清楚,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再说,他是怎样的人,这关我什么事?他是个旅游者,一个名人,我有幸作他的陪同。他想看什么,我就使他如愿以偿。是的,这任务很光荣,我得非常尊敬他。

乘车去金龙饭店的途中,她思绪万干,奇怪的是她压根儿没想过沈治,她也不再去想星期五的约会和在迪斯科舞厅的跳舞,她想的只是身后的那位同她想象中截然不同的名人。

快到饭店时拉特诺夫向前弯下身子碰到她的肩膀,她犹如挨了一下电击,全身抽搐。

“我有个问题。”他说。在她的颈子处她感到他呼吸的气息,一种完全陌生的感觉。

“请说,拉特诺夫先生。”

“我应该怎样称呼您?王还是丽云?”

“随您的便……”

“其他旅游者怎么称呼您的呢?”

“他们叫我王女士。”

“那好,就喊您王女士。”

拉特诺夫又往后靠着座位。王女士!怎么这样称呼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王……他难以启口。他很想喊她丽云。

“在中国每个名字都有它的含义,”拉特诺夫说。“王是什么意思?”

“一个普普通通的姓嘛。”丽云把头转向他,看见他那对诱惑人的蓝眼睛。“按其含义可译作国王。”

“那么丽云呢?”

“这意思是‘倩女’。”

“妙极了!您的父母想必是慧眼者……您有个恰当的名字,真是名不虚传!您叫丽云再好不过了。我也许可以叫您丽云?”

“可以嘛……”她用那对黑色的杏仁眼瞟了他一眼,随即转回身来。她感到脸颊泛红,挺难为情的。你是个笨女人、蠢女人,她自言自语。别再望他的眼!别理睬他的这些话!记住:他是个大人物!一个名人!还有,男人们经常这么胡扯的……别去听这些!但她难以这么做。

金龙饭店的大楼出现在他们面前,这时她松了一口气。车子沿着车道隆隆上坡,在入口处遮篷下的玻璃门前戛然停下。拉特诺夫又弓身往前。

“我得为我们这次旅行签订一份特殊的人身保险吗?”他问。“司机会有生命危险的。”

“文英是我们最优秀的司机。”

“啊!我的天哪!我们可得有思想准备。”

“文英还从未出过事故。”

“还没有?这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您害怕了,拉特诺夫先生?”

“不,我还想写一本关于中国的小说呢。”

两名穿工作服的饭店年轻服务员把箱子卸下扛到里面。文英坐在车里不动,因为这不是司机的事,但在机场不是这样,司机除接待客人外还得扛行李;在饭店,这是服务员的事。谁的活就该由谁干!

文英还是离开方向盘,绕到后面,拉开后车门。拉特诺夫下了车。这是一个炎热的下午。人群、街上的尘埃、成千上万辆自行车、手推车和发臭的载重车无不受闷热的折磨。饭店前的空气较为清新。这儿有大而圆的人工水池,水柱从五个喷泉口向空中喷射,使街道和入口处之间蒙上一层雾霭。如果五个喷泉口中只有三个在可怜巴巴地喷水,而且只有其中两个能把水喷向蓝天,那么这个人工水池也就形同虚设了。然而三个星期后,拉特诺夫回饭店时,只有三个喷泉在劈劈啪啪滴水。

丽云回头望望拉特诺夫,领先三步朝玻璃大门走去。两名穿红制服的旅馆服务员把她拦住。

“我来了!”拉特诺夫朝她大声说。“这些穿白大褂的男子坐在饭店前的墙旁,是干什么的?”

“他们是推拿手,盲人推拿手。近来许多中国人接受推拿治疗。这是一个老传统,就像理耳师那样。”

“像谁?”拉特诺夫惊讶地问。

“理耳师。明天我指给您看。一个爱清洁的中国人很重视耳朵的干净。这也是一种传统。我们有个哲学家说:耳听、目视、鼻闻,你就是这样认识世界的。”

“你们中国人事事都离不开格言。”

“我们圣人的教导犹如艰辛路途中的拐杖,一直陪着我们,我们也依靠这些。”

“您说得太动人了,丽云。”

他们走进金龙饭店,来到服务台的长桌旁。那儿当然谁都认识女导游王丽云。大多数旅游团都住在这个饭店。大客车每天接来大批旅游者,大多来自台湾或日本。自中国旅游业开放以来,近两年内来自欧洲的旅游团几乎增加了一倍。美国客人难得来,一般都是零星的散客。他们按美国习惯住在市中心度假村里。

“金龙”的接待部主任亲自接待拉特诺夫。他收下护照,从卡片箱中找出了住房预定单,然后递上旅客登记本。上面印有中英文对照的一般性问题。拉特诺夫正要填写时,丽云把登记本拿了过去。

“让我来,”她说着从柜台上拿起一支圆珠笔填上姓名、护照号、到达日期。接着她抬头问:“您在慕尼黑的地址,拉特诺夫先生?”

“慕尼黑格林瓦尔德,金合欢路19号。”

“我们的K市也有金合欢,挺美的。”

“不过慕尼黑的金合欢路却不再长金合欢了。”

“为什么?”

“甲虫或寄生菌之类使它染上了病,所以只得把它砍了。”

“太遗憾了。”

“现在那儿种了许多栗子树,也挺美的,尤其在开花时。”

“在K市栗子树很多。”丽云继续填写登记表,回答表中的问题。突然她朝一旁的拉特诺夫瞟了一眼。“您已婚?”

“我的妻子12年前去世。死于一次荒唐的胆囊手术。”

“噢,太遗憾了。”

“她叫巴尔巴拉。”拉特诺夫莫明其妙地说了一句。他随即为此而恼火。

“她长得很漂亮,是吗?”丽云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她也马上为自己的失口而生气,脸都红了。

“很漂亮。”拉特诺夫望着身旁那游丝般柔滑的黑发。丽云低下头,挨近登记本。她好一会儿无法解脱自己的窘态。你怎么这么傻,她在骂自己。这跟你有什么相干?她在“婚否”栏旁打了个叉。当拉特诺夫说“很漂亮”时,她心头如挨了一刀,她无法抑制自己的痛楚。拉特诺夫还在说个没完:“她高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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