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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嚓——

宫门一声轻响，浓浓的暗影里渐渐刻画出一道凄凉沧桑的背影。

年轻的帝王在殿门闭合的一刹那，收敛了全部的笑容。

他的手，几欲伸至破晓前青黛色的天空。

十四年的时光终究如风吹过的流沙从指间溜走。

楚凌轩低垂着眸，收回手的瞬间，仿佛仍然可以看见那抹明黄色直直的从心中陨落，连同记忆深处苍白如莲花一般的脸，眉眼含笑蠕动双唇，轻轻唤他：“轩儿”

然，那么近的距离，他却无法抓住昔日最珍爱的人坠落的衣袂……永远肮脏阴沉漂浮着无数魑魅魍魉的地下皇陵。

翌楚年仅八岁的皇子，掩紧残破血污的衣衫蜷缩在石廊的角落，死者安息之地，却成了生者灾难之所。

静，没有心跳，没有呼吸，黑暗中的冤魂闪着怨毒的眼睛狞笑着要将他撕碎，曾经那样慈爱的唤他“轩儿”的男子却终究抵不过巨大的地下王朝阴冷污浊的空气。

他听到了血肉分解的破碎声响以及闻到躯体腐烂的刺鼻臭味……还有那些深埋在心底，挥之不去的梦魇。

是谁？在黑暗中睁大了眼睛，却忘记了哭泣？

没有人猜到弑父夺位的六皇子会躲进皇陵，更没有人相信他会活着出来……

于是，那些高高在上目空一切的叛臣被这个不放在眼里的皇子狠狠的踩在脚底，成为血泥。

……

男子眉头深皱，完美的侧脸再也掩盖不住的苍凉落寞，突然，垂下的双手重重抚向胸口：

有谁知道，朕也会痛”

痛不欲生——

————

第五十一章　望灯

龙凤盛世千古一京

夜幕还未完全笼罩住这个文明昌盛的繁华之都，零星点着亮光的星星，像一块巨大黑绒幕布上散着无限华彩的碎钻，将宽广无垠的天空渲染的格外绚烂。

三年一度的望灯节！

此刻外面已经燃起万家灯火，一盏盏记载着希冀和祝福的花灯缓缓升上夜空。

花灯高悬下，百姓脸上洋溢的喜悦映红了一面天空。

家家户户夜不闭户，人人双手互挽齐声而歌，漫天纷飞的各色红灯形成了栖盟难得的盛世奇景。

“哇！竟然有烟火！真美呀！……恩，虽然达不到二十一世纪的标准，但也相当漂亮了。”

熙攘的人群中，水蓝色裙装的少女难掩激动之色，一把拉住身边的男子兴奋的指给他看。

墨然被少女拉住衣袖，只能被动的在人群中挤来挤去，俊脸微红，却仍忍不住顺着女子纤细的指尖抬头看去，火光照亮了温润的瞳眸，眉眼间已带有一丝宠溺。

万家欢腾，载歌载舞，无数流水线一般的摊点点缀在洋溢着浓浓节日氛围的街道。

少女轻掂脚尖，晃动着脑袋在拥挤的人群中探头探脑，闪亮的眼眸却深藏着一缕几乎无法看见的哀愁。

是不是曾经那颗纯粹的心，已经不见了？

“老板，我要这个。”少女素颜带笑，甜甜一唤。

“好嘞，姑娘这是您要的糖葫芦。”许是没有被人叫过老板，小贩眉开眼笑在一溜色泽鲜红的糖葫芦挑了一个最好的。

少女乌黑的发丝柔顺的在脑后盘旋，迫不及待地将那鲜艳欲滴的翠红塞入口中：“嗯……酸中带甜，很像生活的味道，小丫头没骗我，果真很好吃呢。”

热情洋溢的人群中，偶尔有一辆辆呼啸而过的马车。

闪开——快闪开——

这如此真实的生活，这些每日穿梭在拥挤闹市中平凡忙碌的人们，却仍然掩盖不住对未来的希望。

林顾影几乎将整个身子挂在墨然身上，她忽的偏起头朝着男子灿然一笑：“墨然，你想不相信几百年或者几千以后，这片大陆会出现比马车快捷几十倍不止的交通工具？而且能上天入地？”

“上天入地？”墨然有些怀疑的重复。

“对！不仅能上天入地，只要是你能想到的地方都可以到达，甚至……甚至是另外一个星球？”

“什么是另外一个星球？”浓眉微皱，男子分外不解。

“呃……总之就是很远很远的地方。假如，我是说假如真的有这样的东西，你想去哪里？”

墨然转头看了看街头消失的车尾，空荡的眼神仿佛穿过了无数的躯体，落在虚无的世界里，他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许久，吐出一口气：“如果，真的有这样的东西，那么，我想去——你的心里。”

近乎呢喃的话语，随着又一波喜庆的欢呼声，几近消失于无痕。

然，却还是被全神贯注的少女捕捉到了。

心口仿佛被一圈温暖柔软的绸缎包紧扎牢，少女猛地转过身子止住磅礴的泪水，假装专注于夜空中绽放的烟火，身躯轻轻颤抖。

那个熟悉适应的二十一世纪已经在记忆里渐渐荒废。

吻过一片雪白梦中的依偎。

穿越千年，只为等到一句——

——我爱你！

————

“墨然，我们背道而驰，以一个时辰为准，看看能否再次相遇？”少女笑靥如花，藏在宽大水袖中的手却因用力而指节泛白。

虽然猜不透少女的用意，墨然还是温润的点头：“好。”

“那，我们开始吧……”少女深吸一口气背过身去，每一步都仿佛踩着血泪，缓缓地，缓缓地向前走去。

直到确定身后再也没有心碎的脚步，少女蓦地蹲下身，深深地将脑袋埋进臂弯。

很多年以后，她才知道背过身，拉远的不仅仅是距离……

车夫的身影从暗色中闪现出来，那样粗犷的脸竟然划过一丝不忍：“姑娘，该走了，齐总管已经在空域关等候多时了。”

————

“皇上，齐豫周边共有官道两条，各种小道若干，而敌军的势力基本分布在西南方向……属下已经派人扼断了通往空域的所有关口，这样就算他们包抄或整合也要耗费大量时间，恰恰为我们赢得了反击的机会……”

武将蓦地闭上了口，黄缎似锦，年轻的帝王黑发如墨，矗立在窗外万灯升空的背景下划出了一道奇异的迷离之色。

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在于皇帝嘴角上扬竟牵起了一个浅淡的笑纹，那样内敛几乎察觉不到，却分明让人感觉……温暖。

不邪魅，不蛊惑，甚至，甚至带着一丝期盼！

“仓竭，樊江最大的支流在哪？”静匿中，帝王忽然开口。

仓竭一愣，猛地回过神来：“在……在离齐豫唯一的山口巴东不足二百米处。”

闻言，楚凌轩更是勾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

年轻的大将浑身一震，竟不可抑制的轻颤起来。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空域周边已经做了完全的准备，却单单忽略了最重要的部位，没有樊江最大的支流——赤水河的水文分布图，这样的防略等于将最大的弱点暴露在敌军的眼皮底下。

如果，敌军从水路包抄而来，那么，所有的一切都会毁于一旦！

仓竭冷汗涔涔，跪下身来：“臣下万死！”

皇帝转过身来，将浑身僵硬的仓竭扶起，眼眸转为幽暗，狠狠地拍向武将的肩膀，道：“仓竭，你要时刻记住，你的每一个决定背负的是千千万万将士和百姓的生死！”

仓竭重重低下头，刚正的脸闪过浓浓的愧色：“臣谨遵皇上懿旨，万死不辞！”

肃冷的氛围中突然掺入某些不和谐的声响，楚凌轩收起庄重的面色，唇边的笑容却愚见拉大：“仓竭，你回去吧……朕等的人，回来了。”

武将赶忙答应了一声，心中虽然有重重疑虑，此刻哪敢问出口，身形一跃就消失在大殿中。

“齐洛，你放开我！”扬起的风中，远远传来了少女怒极的声音。

第五十二章　背道而驰

“齐洛，你放开我！”扬起的风中，远远传来了少女怒极的声音。

“我不是你家主子的禁脔！你们没有权利捆我！这是犯法的，犯法的！你知道吗？”瘦小的女子被扛在肩上，挣扎扭打，却逃不开重重的禁锢。

“放开……你放开！混蛋……”

“闭嘴！翌楚境内，主子就是王法！”仿佛听不下去少女一路的叫嚷，齐洛终于拧起眉，冷冷开口。

只一句话，却让肩上的人彻底沉默下来。

这不是文明法治的二十一世纪，而是封建强权的王朝。

谈什么民主？谈什么自由？

楚凌轩侧过身子，黑眸不由自主的落在厚实的殿门外。

仅仅听到那样富有生命力的声音足以让他的心变得雀跃，变得柔软。

男子的发旋有些细微的张扬，目光透过层层的阻隔，似乎就能看见娇小的少女奔向他的身影……

“咔哒”

沉重的殿门被缓缓推开，齐洛毫不怜惜的将少女仍向地面。

“齐洛……你先出去。”

那个邪肆的声音再次响起在耳边，胸口的刺痛演化成一波一波悲恸。

年轻的帝王眼神深邃，一步步靠近。

窗外漫天飞舞的花灯，却成了这个季节最深沉的痛。

昏黄的烛光打在男子弧度完美的眼睑上，陇上一层阴影。

“放开我！”林顾影高昂着头，像一只倔强的犀牛。

少女捏紧了反捆于背后的手，神情也突然冰冷起来。

然，那样一记眼神却让楚凌轩一震，胸中的情感激荡翻滚，几乎压抑不住。

当初，便是如此不屈的眼神蛊惑了自己的心吗？

终其一生也无法忘掉？

“楚凌轩……”这样诡异的氛围让林顾影不自主的开口。

被人一唤，男子迷离的双眸变得清明起来，只是一个呆愣，手掌便重重抚上了她的眼睛。

林顾影一惊，直觉就要挣扎。

“别动……”大手一压，抬起半截身子的少女又被重新压了回去。

“想干什么？你！”视线被彻底阻隔，林顾影又羞又恼，急吼出声。

为什么仅仅三天，他就已经止不住对她的思念？

想接近她，想感受她……甚至不惜所有也要将她留在身边？

这，算什么？

任凭她怎样挣扎反抗，那双紧捂着她眼睛的手却像长在上面一样，无论如何也无法撼动半分。

“如果遮起来，我的心……还会不会痛？”浓密的睫毛轻轻扫过掌心，带来一串串掠过心底的涟漪。

几近呢喃的唇音从年轻的帝王口中吐出，带着莫名的伤怀。

原来，即使是这样，自己的心还是会痛。

这双眼睛，分明已经融入了血肉……

“你给我解开……”

这男的一直捂着她的眼睛，到底想干嘛？

仿佛跟自己过不去，少女挣扎的越发强劲，一张小脸过度用力憋得通红。

素白的手掌由于不断地挣扎，被粗粝的绳子磨出了斑斑血痕。

黑眸终究划过一丝不忍。

楚凌轩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满天通红的火光点亮了阴沉的瞳眸，男子的目光一下子变得温软起来，手指微微用力，拇指粗的绳子立即断裂开来。

楚凌轩却在少女站起来的一瞬间转过身去。

他无法明白这样炙热的感情，是否源于……爱？

那样一个陌生的词汇，居然会让冰冷的心波动出惊天动地的回音。

只是——

他却害怕。

帝王之爱，只能是捆绑住灵魂的软肋！

……

然，身后的少女表情竟在一瞬间变得近乎于狠厉。

小巧精致的匕首藏在宽大的水袖中，只要稍微动一动就能牢牢抓在手中。

疾风骤雨中，那满是皱痕的容颜以及泛白的指尖……

魔鬼！这个魔鬼！

“咳咳，咳咳”忽然，少女一阵惊喘，抱住腹部蹲下身去。

“怎么？”楚凌轩在下一秒牢牢抓住女子下滑的身体，语气全然不见平日的冷凝，透漏着浓浓的焦虑。

烛火摇晃中，少女紧抓着男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