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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尽相思寸寸灰-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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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非宁突然有些惧怕秦筝的逼近,不自觉地向后撤了撤身子,同她拉开一些距离道:“你什么意思?”

“一个人的眼神可以隐藏很多东西,自然也会泄露很多秘密。”

君非宁闻言心下一惊,急忙低眉敛目,侧了侧脸,将一切表情隐藏在黑影之中:“总之还是那句话,我无心杀你。”

“皇上若是有心杀我,便不会让那禁卫手下留情。”自从清醒的那一刻秦筝就知道,自己受的那一掌是卸了力道的,若非她身体虚弱,便不会吐血昏迷了。可是,这却并不代表她要感激君非宁的手下留情,“不过,皇上以为,秦筝会任由自己被拿来当做威胁王爷的把柄吗?还是说,在皇上看来,秦筝已经连自行了断的本事也没有了?”

“你……”这一点,君非宁倒是真的没想到,他惊讶地看向秦筝那一脸从容,确信这并非她的缓兵之计,而是真的宁可死也不肯让墨临渊为了她受制于人。再想到先前墨临渊的那一番话,君非宁不由得怒气横生,唰地站起身,胸前的盘龙随着他的动作腾起,昭示着他的尊贵和强权。他冷目盯了秦筝半晌,终于狠狠地挥袖,道:“既然如此,朕便如了你的愿!”

微弱的灯火因他的动作而灭,这狭小的牢房顿时陷入一片黑暗。在这重新降临的黑暗中,他的帝王之姿尽显无疑,只听那冷冷的声音传来:“叛将秦筝,投敌卖国,又企图谋害王妃,罪无可赦,三日后问斩!”

“皇上,曾经有人告诉过我,无论做了什么,自己知道,天知道,问心无愧便可……谢皇上成全。”

不出所料,秦筝并没有听到回话,可是她却在黑暗中启唇轻笑,满意地听着那有些凌乱的步伐渐渐远去。

永祯廿九年,九月初一。

清晨,夜露未尽,本应是安静的时候,大街上却熙熙攘攘,不复往常的静谧,早起的百姓将通往东广场的路堵得水泄不通。

今日,曾经的先锋将军秦筝,将会在这里受刑。

对于秦筝这个人,京中的百姓可以说是极为熟悉的,也许他们并没几人见过她的模样,也没同她说过话,可是自从她被隽王爷带回来的那一刻,就已经成为了京中百姓注目的焦点。她顽劣野蛮却独享王爷专宠;她打架滋事却与皇上成为至交好友,她不懂琴棋书画却能够披挂上阵保一方平安,秦筝身上发生的每一件事都令百姓津津乐道。

很多年前,人们经常对自己的孩子说,若是不好生听话,便会成为秦筝那样的野丫头。可是后来,大家最常说的,却是要像秦筝那样建功立业,报效国家。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在众人注视下成长起来的骁勇之将,今日却落得一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随着日头的升高,聚集的百姓也越来越焦躁不安,却不知是因为这秋天的烈日,还是因为那逐渐逼近的时辰。稍远处传来一阵喝斥声,随后便是车轮滚过石板地的隆隆声,紧接着一阵喧哗自远处爆开……

秦筝跪坐于囚车之上,颈上锁着沉重的枷,脚上拴着生铁镣铐,面色平静地看着周围的人群,心里忍不住有些激动。

她不怕,因为她知道墨临渊不会让自己有事,她信他。可是看着这些一早便聚在这里为自己送行的百姓,她却无法抑制心情的激荡。秦筝从来不知道会有这么多人记挂着她,还记得当年出征时那些沿街百姓的目光,多是不屑和怀疑,可是今天,她却在他们的眼中,读到了不舍和心疼。

听着耳边隐隐传来的啜泣声,秦筝才明白,当年自己那任性的出征和战场上所经历的一切,改变了众人对她的看法。

随着囚车的移动,人群越来越拥挤,耳边的啜泣声渐渐转变为哭喊声,听得秦筝也跟着红了眼眶。

“秦将军!秦将军!”一名白发苍苍的妇人跌跌撞撞地冲出人群,扑倒在囚车前面。被那押解的士兵一把搡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住手!”秦筝怒目而吼,声音无力却足够震慑,“难道你家便没有父母吗?怎可如此粗暴?”

那不过十几岁的士兵闻言,怯怯地看了她一眼,上前弯腰将那妇人扶起,又沉默着退回原先的位置。

“秦将军……”那老妇人上前几步,颤颤巍巍地举起手中一直抱着的食盒,“我们都知道你是好人,定是被奸人所诬才……可怜我们平头百姓没有本事替你伸冤……这是我们亲手做的包子,只求……只求你吃饱了再……上路……”

几名押解的士兵互相对视一眼,其中一个领头的略一思索,点头应下,随后那小小的食盒被仔细检查过后便递到了秦筝的面前。

含着泪,秦筝张口衔住先前那少年士兵喂过来的一只大小刚好入口的包子,咬了两口便顿住了,然后不动声色地细嚼慢咽。

“谢谢大娘!”秦筝留着泪开口微笑道谢,“谢谢大家来送我,秦筝这一生,值了。”

囚车继续前行,身后是震天的哭喊,隆隆不绝。

车辕吱嘎的转动声骤停,秦筝看着于汹涌人潮中被隔出来的一块空旷,默不作声地跟着押解来到正当中的台子上跪下。

这一举动,使得原本就为秦筝不平的百姓更加忿忿,恰在此时,不知是谁在人群中高声呼喊:“昏君无道,残害忠良!”

“昏君无道,残害忠良!昏君无道,残害忠良!”一呼百应之下,汹涌的人潮不断爆发出呐喊声,群情激荡的百姓不顾守卫的阻拦向着秦筝的方向冲去。

宫中派来的监斩官惊慌失措地看着眼前失控的局面,慌乱地指挥士兵上前镇压躁动的人群。正在此时,人群上方传来一声长长的虎啸,紧接着一只白虎自高处的房檐上一跃而下扑入汹涌的人潮,激起千层浪。一声声凄厉的尖叫响起,随后喝斥声伴随着惨叫声不绝于耳,此时的人们已是无法控制,他们不再一力向中央靠近,而是如流水般向四处涌去,转瞬之间便突破了守卫组成的人墙……

“盯紧人犯!”监斩官只来得及高喊一声,便不知被谁推倒在地,慌乱奔跑的人群转眼间就将他吞没,不知是死是活。

此时的广场已尽数被恐慌的人群所占领,秦筝冷冷地看着不断有人自身边跑过,却始终都小心地将她避开。她是何等聪明,自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于是双眼不断在人群中搜寻着熟悉的身影。但首先引起她注意的,却是方才推搡老妇的那个少年士兵。只见他不知自何处寻来一把板斧,不同于众人的慌张,而是一步步沉稳地走到她的面前,低声道:“得罪了。”下一刻,沉重的板斧被这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少年高高抡起,准确地劈在秦筝的枷锁上,木枷应声而裂,那少年将斧子随手一丢,头也不回地投入了人群中。

顾不得多想,秦筝舌头一转吐出了方才一直含在口中的钥匙,迅速地开了脚上的镣铐,还不等在这人海中辨明方向,便被人一下子捉住了手臂。

她下意识地撤肘屈膝顶向来人下腹,却被那人躲了过去,随即回手横劈,正正击在那人胳膊上,唤来一声闷哼和低声咒骂。

“这真是好心换了驴肝肺,早知道你这般凶狠,我便不来救你!”寒子祎一手抓着秦筝的胳膊,一手持剑护着周身,五官却因为挨了秦筝那一下而疼的有些扭曲。

见寒子祎还有心思说笑,秦筝便知道事情不算棘手,于是反唇相讥道:“那你走啊,我可没让你来!”

“别,我承认自己熊,没本事降服你家那个疯丫头,董夫人都快被她折腾死了!”

想到自己的女儿,秦筝心里一软,也不再同他耍贫嘴,老老实实地任由寒子祎护着于刻意制造的混乱中退了出来,与常远和叶曙会合,一同离去。

而此时的宫中,君非宁看着那丢了帽子破了衣裳的监斩官,狼狈地汇报着刑场上所发生的一切,心中却并没有他想象中的盛怒。直到那人的喋喋不休让他有些烦躁了,这才挥挥手将他赶走。

秦筝果然被救走了,可是若此时立即下令关了城门派人去搜捕,也并非抓不住她。但是,要这么做吗?

想想今早接到的军报,远方战场上的士兵听闻秦筝将被斩首的消息,有志一同地扔了手中的兵器,喊着要同秦筝共存亡,而在军中坐镇的乐礼岩对于此事的态度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君非宁明白,如果他真的斩了秦筝,恐怕那铡刀上的血未冷,他永祯的大门就对金蒙大开了。而一旦金蒙踏入了永祯的土地,西南诸国便会随后而至,对永祯展开全面的进攻,只是那时,他又哪来的本事同人对抗呢?至此,君非宁才明白,当日为何墨临渊欲擒故纵地将年迈的乐礼岩送上了战场。

他早该想到的,墨临渊那样高傲不容侵犯的人,怎么可能任由别人欺负呢?

但若没有这一层威胁,他真的会要了秦筝的命吗?

君非宁深深地陷在龙椅之中,闭目而思,眼前掠过一幕幕回忆中的画面,但脑中回响的,却是秦筝同他说的最后那句话。

问心无愧吗?君非宁苦笑着张开眼,对随侍的小德子道:“传令下去,命兵部侍郎乐颂亭带兵追捕人犯,擒拿后不必带回,就地正法。”

小德子躬身行礼领命而去。看着那微躬的身影渐远,君非宁感到一直压在心口的那块大石一下子被卸掉了。乐颂亭,你若是个聪明人,应当知道怎么办才是……

与君非宁的烦闷不同,墨临渊始终面无表情的坐在隽王府的大门内,听着外面人群的骚乱,从日出坐到了黄昏,然后映着晚霞,脸上浮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第三十七章

望着窗外潺潺的秋雨,墨临渊的心中被雨滴那吧啦吧啦的声音惹得有些烦躁。这雨自秦筝离开的那夜开始下,至今己沥沥啦啦近三日,他也瞧了三日。每一天,他都这样坐在窗前,看着雨,等着秦筝平安无恙的消息,却始终没有等到。

就在他有些气急败坏地摔上窗扇的时候,身后的门却吱呀一下开了。

早已经吩咐过下人不准前来打扰,又是谁如此大胆竟敢不经通传便擅自入内?眉头微皱随即又惊又喜地扬起,墨临渊迅速转动轮椅迎向来人。

不若先前那般可以换了衣裳掩饰自己的身份,今日的寒子祎穿着一件月白嵌银丝的长袍,乌黑的发丝因为行色匆匆而散在肩上,面色凝重,直勾勾地盯着墨临渊瞧。

“秦筝怎样了?”此时的墨临渊一心只惦记着秦筝的安危,哪里还记得先前自己同寒子祎剑拔弩张的情形,他满怀希望地看着对方,见他半天不说话,不由得心中一沉,“她怎么样了?一切顺利吗?”

“顺利。”

听他这样说,墨临渊放下心来,长长舒了一口气,感觉到后背不知何时出了一层冷汗,此时亵衣黏答答地贴在身上,被风一吹凉飕飕的。

“顺利就好,顺利就好。”

眼前的男人丝毫没有先前的紧张,兀自出神,嘴里喃喃地念叨着,脸上不时浮起一丝微笑。寒子祎心中一酸,压抑着心中的感情开口:“你可知道她受了伤?”

想起先前秦筝硬生生受了那一掌,吐着血趴在地上不能动弹的样子,墨临渊倒抽一口冷气,惊恐地望着寒子祎,等着他接下来的话,可是他却偏偏住口不言,只哀戚地望着墨临渊。这样的沉默令他愈发心惊,颤抖的双手交握在一起,想要互相安抚却发现抖得更加厉害。

“你……你不是说……”

“我们很顺利的甩掉了追兵,去了常远事先安排的住处。但是……”寒子祎别过头,不去看墨临渊,“她伤得太重,又一路颠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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