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丛林中的艰苦岁月-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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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丛林中的艰苦岁月》出版距今将近一个半世纪,在加拿大文学史上素享经典名作之誉,在整个英语文学中也占有一席之地。但也有人经常批评该书没有固定的形式,大部分内容是互不相关的零散轶事。全书是存在这一类的问题,不过如今读来应当理解穆迪夫人当年写作的背景。她虽有很长的写作经历,但她主要是加拿大的拓荒移民,是贤妻良母,家庭主妇,不是严格意义上的专业作家。更为重要的是,她写作是出于经济原因,要用笔挣钱贴补家用,那么拉大篇幅,插入离题之论也在情理之中。仔细考察,穆迪夫人算得上现实主义与浪漫主义相结合的好手笔,在《丛林中的艰苦岁月》中述事写人客观公允,写景抒情奇特浪漫,表达个人的看法真实坦直,毫不掩饰。即兴而来又略带幽默的笔下涌淌着真人、真事、真景、真情、真性格汇成的涓涓细流,观之平淡,品之有味,这大概是这部作品的艺术魅力所在。

该书的翻译得到加拿大驻华大使馆文化处的大力支持,出版得到敦煌文艺出版社的鼎力相助,在此一并深表谢忱。

1997年2月于兰州大学

第一版作者原序

在多数情况下,移民是环境所迫,而非自愿选择。尤其对有相当社会背景的人来说,或者对有地位、有身份的人来说,移居他国更是不得已之事。对习惯了欧洲社会高雅和优裕生活的人来说,除非迫于当务之急,是很少有人会自愿放弃优越的生活条件而远走他乡,置身在故国悠久传统的呵护之外。的确,移民一般被认为是迫不得已的行为,实施起来要以个人快乐为代价,还要牺牲对故土的依恋之情。我们在故乡生,故乡长,一草一木印在心头,永难割舍啊。那些古老却已衰落的家庭,子女都受过良好的教育,贫困使他们身处逆境,高傲而受伤的心灵备受折磨,这时候他们才会痛下决心;用不屈不挠的毅力武装起自己,准备勇敢地迎接令人心酸的磨难。

这类人移民的一般动机可以简单地归结为一句话——就是希望改善处境,逃避炫耀财富的庸俗之辈向不如他们富有的人频频投来的冷嘲热讽。不过,还是有比较高尚的动机,其根深扎在对独立自主的挚爱之中;但凡灿烂文明之邦心胸高阔的孩子自然都会从心底萌发对独立自主的向往。他们出身高贵,具有做人上人的教养,不能在故国为人奴仆,做牛做马。那些比他们幸运的人,原本和他们没什么区别,同是一个人种,血管里流着同样的血,起着同样的名字。同是一脉相承的子孙后代,他们和那些命运的宠儿之间横着不可逾越的障碍,惟一的原因就是他们没有财富。于是他们背井离乡,为自己创造新的名分,别开天地,抛弃过去,面向未来,怀着喜悦的心情期盼着他们的后代独立自主,接纳他们的地方富饶丰足。

他们欲把才华和精力投向何处,并不完全取决于自身的财力,主要取决于看大家都往哪里移,也就是哪里有名往那里移。1826年到1829年之间,澳大利亚和斯旺河①风靡一时,世界上别的能住人的地方似乎都不值得注意。这是当时的埃多拉多②和歌珊地,③所有的体面移民蜂拥而去。他们满怀希冀而去,结果大失所望。这些冒险家中最乐观的人,有不少返回故国,上岸时景况反不如离去之时。到1830年时,海外移民的大潮又向西流。对希望颇高而钱包不鼓的人来说,加拿大成了伟大的路标。公开发行的报纸和私人之间的信件都在谈论这个极受推崇的地方,大肆宣传去那里定居会获得的闻所未闻的优厚利益。

①澳大利亚西澳大利亚州西南部季节性河流。

②传说中的黄金国,后为任何可以迅速发财致富之地的代名词。

③《圣经》上记载的以色列人出埃及前居住的埃及北部的肥沃牧羊地。

加拿大空气清新宜人,土地肥沃,商业发达,水资源丰富,离宗主国也近,还有最后一条,却不是最不重要的一条,那就是那里几乎全面免税——于是这个怪物逗得老实的约翰牛①持续地躁动不安。人人都在谈论移民加拿大,用尽了赞美之词夸它。公众的兴趣一旦激发起来,就有热衷于宣传的人出版宣传品,不遗余力地使公众兴趣保持发展势头。当时主要宣传的是在加拿大丛林地区定居会获得多大好处,同时却有意掩盖了欲获得那些好处必将经受的辛勤劳作和艰难困苦。他们说那里的土地每亩产四十蒲式耳,但他们闭口不提多年来那里的土地精耕细作也只产十五蒲式耳的情况。由于离森林上空的湿气太近,庄稼易染锈病和黑粉病,常常使可怜的移民辛苦一场劳而无功,甚至收不回糊口的粮食。他们大谈丛林中的木头房,说只要朋友和邻居慷慨援手,一天之内就建得起来,但他们从不敢描述建房期间表演的“幕幕令人恶心的狂乱了流的闹剧。他们也不敢写木头房建起后的居住状况——就是肮脏破烂的窝而已,其中很多连英国的猪圈都不如。生活必需品被写得极其便宜,但他们忘了补充:偏僻的丛林移民区通常离有集市的城镇二十英里,有些甚至离最近的有人家之地也要二十英里,在这样的情况下,欧洲人视为必不可缺的生活用品在那里要么根本得不到,要么只能派专人赶上马车循着刻在树皮上的路标穿越森林前去购置——其过程代价太高,不可能经常为之。

①英国人的绰号。

唉,荒野地区的交易商们——利用同胞的愚蠢与轻信牟利的投机商啊,有多少苦难,有多少造成苦难的误导,追寻原因,你们都难逃其咎!你们有土地可以出售,哪管昏头昏脑买下土地的移民累垮了身体,伤透了心。公众相信了你们一本正经的花言巧语,各阶层的人都来听你们雇用的吹鼓手大谈拓荒人可以获得的幸福。

在国内已无望使全家日子过得舒适自在的人认为去加拿大便能发家致富,甚至认为到加拿大就能实现儿时听到的故事:牛羊满街跑,都是烤好了的,背上插着刀叉,想吃就吃。他们听信宣传,相信那里即使不下金子,贵重金属则遍地皆是,如同现在的加利福尼亚和澳大利亚的情形一样,只须弯腰去捡就行。

一时间闹出了轰动效应,不列颠中层社会流行起加拿大热。在短短三四年光景中,便有成千上万的人登上了加拿大的海岸。地位较高的人中绝大多数是陆军和海军军官,拖儿带女,举家移民。这一阶层的人由于原来的习惯和所受的教育,完全不适应移民生活的严酷现实。长期掌握指挥刀的手,习惯于接受部下的绝对服从,很难自如地挥舞铁锹,扶犁耕地,或者冲着森林中的坚硬树木施展力量。这些人也不能愉快地听任仆人的粗暴无礼;仆人在那里都充满共和精神,自以为和主子一样优秀。这些勇敢尊贵的人中不知有多少都当了大头,被狡猾的土地商轻而易举地骗去钱财。他们不计算成本,只盯着摆在他们羡慕的目光前的光辉前景,这样那些骗子略施小计就让他们落入陷阱。

为了证明他们胸怀拓荒大志,他们受骗买下地域偏远、交通不便的大面积荒山野林。不幸的移民因此而陷入贫困,最终往往导致破产,而土地商从中赚到双倍的利润。土地商以高出成本的价格出售土地,体面的移民住在买下的地盘上,相应地又使周围一带的所有土地增值加价。

上苍如要开发地球上的蛮荒之地,使它们为苍生的需求和幸福服务,决不会使用我刚才说过的那些手段。主宰人的灵魂与身体的上帝知道自幼进行有益于健康的体力劳动可使胳膊强壮,坚韧的毅力可使神经似钢铁般坚强,通过风吹日晒,粗茶淡饭,陋室简居。上帝选择了这样的人,派他们去丛林地区,开辟崎岖小路,以推动文明进程。这些人变得富有,蒸蒸日上,形成了一个欣欣向荣的伟大国家的脊梁和中坚。他们的劳动创造财富,而不是累垮了自身;带来的是独立自主,心满意足,而不是思乡心切,沮丧潦倒。对于真正处于贫困中的勤劳而又不失体面的孩子们来说,加拿大的丛林地区意味着什么,对于有教养有才华的绅士来说,那里又意味着什么,我这些简单的随笔将努力给予说明。凡写基本取自我在加拿大居住十九年的亲身经历。

为了使所写内容丰富多样,并尽可能生动活泼。我在章节之间加了一些小诗。这些小诗都是我在加拿大居住期间所写,写的也是这个国家。

在这件令人愉快的工作中我一直得到我丈夫J.W.邓巴·穆迪的帮助,他是《南非十年》的作者。

于上加拿大贝尔维尔

01.初访格罗斯岛

1832年8月30日,当我们的轮船在格罗斯岛附近抛锚的时候,正值可怕的霍乱袭击魁北克和蒙特利尔的人口之时。几分钟之后检疫官员登上我们的甲板。

这两位先生中的一位是个矮小干瘦的法国人,看他神色严肃,体质瘦弱的样子,如果往灰白的卷帆铁杆上一坐,简直就是个船上的病人。他是我见到的惟一一个表情严肃的法国人,因而我就很自然地把他看做一个不同凡响的人。他的同伴——一位漂亮的黄头发苏格兰人——尽管有点趾高气扬,但看起来就像一个能靠自己战胜一切肉体病痛的人。这两位医生形成如此鲜明的对照,以致于两人可以代表两种抽象概念:一个代表勃勃生机,一个代表无望衰朽。

我们的船长,一位粗鲁耿直的北国水手,当然不能指望他比一个粗人多几分斯文和礼貌。他在甲板上迎住两位穿戴整洁的检疫官,也不讲客套话,马上请他们随他进入船舱。

两位检疫官一坐下,就匆匆环顾一下四周,立即开始了下面的对话:

“由哪个港来,船长?”

这时船长有他自己独特的语言,说时常省去所有的连接词。诸如“和”、“这”等小词语他尽量全都省略。

“苏格兰——由利斯港启航,开往魁北克、蒙特利尔——百货——七十二统舱,——四位房舱旅客——横帆双桅,安妮号,一百九十二吨吨位,八位船员。”

说到这里,他出示了他的证件,交给两位陌生人。那位苏格兰人仅仅扫了一眼那些证件,随即把它们放在了桌子上。

“你航行顺利吧?”

“不顺利。又是倒风,又是浓雾,在沙洲上搁浅三个星期——恶劣天气造成漩涡——缺淡水,没吃的,统舱里的乘客挨饿。”

“船上有没有生病或死亡的情况?”

“所有的人都非常健康。”

“有生孩子的吗?”那位矮个儿的法国人口齿不清地说道。

船长噘着嘴,思忖了片刻答道:“生孩子?噢,有的,现在我想起来了,先生,我们船上有个雌性,一次生了仁。”

“真罕见,”那位苏格兰医生说,带着一种强烈的好奇神情,“孩子们活着吗,都好吗?我很想看看他们。”他猛地站了起来,碰着了头——因为他个很高——碰到了顶篷上。“混蛋,你们这低矮的舱室,几乎碰出我的脑浆来。”

“一胎生仁真不容易啊,”船长朝我示意。这话他没讲出来,但是我从他咧着嘴嘲笑的样子知道他心里主要想的是什么。“崽全是雄的——好健壮的家伙们,在甲板上跑哩。萨姆·弗雷泽,”他转身朝他的乘务员喊道,“把它们带下来让医生看看。”萨姆会意地朝他的长官眨了眨眼,转身出去了,随后很快回来,怀里抱了三个胖乎乎的、呆头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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