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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中歌-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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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破奴命一旁的人又奉上一袋钱,军官才勉强满意,“你们可以走了。”
    云歌却不肯离开,执意要带那个已经昏厥过去的少年一起走,赵破奴无奈下只能再次送上钱财,向军官求情,军官冷笑起来,“这是造反的乱民,死罪!你们是不是也不想活了?”
    赵陵冷冷开口:“他才多大?不过十三四岁,能造谁的反?”
    军官大怒,挥鞭打向赵陵。
    云歌一手轻巧地拽开了赵陵,一手轻扬,只见一团黑色的烟雾,军官捂着眼睛哭喊起来,“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其他士兵立即拔刀挽弓,眼见一场血战。
    云歌不知害怕,反倒轻声笑起来:“乖孩子,别哭,别哭!你的眼睛没有事情,不是毒,是西边一个国家出产的食料,只是让你一时不能打人而已,回去用清水冲洗一下就没事了。”
    一直清冷的赵陵,听到云歌笑语,看到军官的狼狈样子,唇角也轻抿了丝笑,负手而立,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这两个人……年龄不大,脾气却一个比一个大!
    为了这一队官兵日后能保住性命,只能牺牲自己了。
    赵破奴无奈地叹了口气,一面大叫着不要动手,一面从怀中掏出一卷文书递给军官的随从,“这是我们出门前,家中老爷的一封信。”
    随从正要挥手打开,瞟到文书上的封印,面色大变,立即接过细看,又趴在军官耳边嘀咕了一阵。
    军官忙连连作揖,“您怎么不早说您是赵将军的亲戚呢?误会,全是误会……”
    军官又是道歉,又是要还钱,还说要请他们去喝酒吃饭,终于当赵破奴一再拒绝,一再表示不介意,还和军官称兄道弟了一番后,官兵们才离去。
    众人都嘻笑起来,“赵爷,您怎么对他们那么客气?这不是折他们的寿吗?”赵破奴却是看着赵陵好似清清淡淡的神色,心中重重叹了口气。
    救下的少年估计是饿过头了,又连日惊怕,直到晚上才醒转。
    醒来后,一滴眼泪都没有,只是沉默地吃饼,一连吃了八张,还要再吃。
    云歌惊叫起来:“你会撑死的!”
    少年仍旧死死盯着饼子,“吃了这一顿就没有下一顿了。撑死总比饿死好。爹说了,饿死鬼连投胎都难。”
    云歌皱眉看着少年,一向很少说话的赵陵突然说:“把剩下的饼子都给他。”
    云歌立即将所有的饼子收到一个布囊里递给少年,少年抬眼盯向赵陵,一脸迟疑,赵陵微微点了下头。
    少年接过布囊,紧紧地抱在怀里,生怕有人会抢走的样子。突然间,他的眼泪就掉了下来,“娘,我有吃的了,娘……爹……我有吃的了,你不要把妹妹卖掉……娘……娘饿死了,爹……我爹死了,我爹也死了……”
    刚开始是无声地落泪,渐渐变成了嚎啕大哭,最后变成了撕心裂肺地哭叫声,一声声敲裂了宁静的夜色。
    因为收成不好,他们实在交不起赋税,可如果不交赋税,官老爷就要收走土地,为了保住土地,父母就只好把妹妹卖了。
    可是第二年因为闹了蝗灾,收成还是不好,交过赋税,他们是一点吃的都没有了,村里的树皮都被扒光了,饿极了甚至连土都吃。
    实在活不下去,有人说去富贵老爷手里抢吃的,他们就去抢吃的了,然后官府说他们造反,他们觉得不管了,只要能活下去,造反就造反吧!可是他们还是一个个都死了,都死了……
    “为什么你们有吃的?为什么我们没有吃的?娘说这是命!是谁规定的命?”
    少年满面泪痕,视线从他们脸上一个个盯过,可是没有一个人能回答他的问题。
    “和我们一起造反的识字先生说是皇上的错,因为皇上老是要打仗,为了打仗就要好多钱,所以赋税一再加重,人们交不起赋税,就没了土地,变成了流民,为了镇压流民,刑罚只能越来越重,一点小罪就要株连全家,既然是皇上的错,那为什么不许我们造皇上的反?为什么还说造反是错的?”
    赵破奴连着说了几声“不要说了,住口”,都没能阻止住少年的话语。
    云歌其实听不大懂少年的话,只觉少年可怜,于是边听边点头:“我犯错时,娘亲都会罚站我。如果是皇上的错,的确应该造他的反,你们没有错。”
    赵破奴已经不敢再看赵陵的神色,唯一的感觉就是想仰天长哭,难道是他杀孽太多,老天打算选择今日惩罚他?
    赵陵目视着篝火,徐徐说:“官逼才民反,不是你们的错。”
    少年说:“救命之恩不可忘。我听到大家叫你云歌,小公子,你叫什么?”
    赵陵道:“你并没有欠我什么,不必记住我的名字。”
    少年未再多问,紧紧抱着饼子和水囊,起身朝夜色深处走去,“你们是富贵人,我是穷人,我们的命不同。我应该谢你们救我,可也正是因为你们这样的富贵人让我娘和我爹死了,所以我不能谢你们。我叫月生,我会记住你们的救命大恩,日后必报。”
    “喂,你去哪里?”云歌叫道。
    “不用担心我,我一定会活下去,我还要去找妹妹。”少年回头深看了一眼云歌,身影一瘸一拐地融入夜色中。
    围着篝火坐着的众人都沉默无语。
    半晌后,才有一个人低低说:“现在的地方官吏大部分都如我们今日碰见的那个兵官,欺软怕硬,欺善怕恶,见钱眼开,对上谄媚,对下欺压,义正言词地说什么大汉律法,不能放人,可转眼就又为了惧怕权贵,把人放了。”
    赵破奴已经连阻止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大叫:“天晚了,都睡觉!”
    赵陵起身向外走去,赵破奴想跟上去,赵陵头未回地说:“我想一个人走一走。”
    赵破奴为难地立在那里,云歌朝赵陵追去,向赵破奴指了指雪狼,示意他不要担心。
    赵陵走了一路,都没有理会云歌,后来索性坐到草地上,默默盯着夜色尽头发呆。
    云歌在他身后站了良久,赵陵一直一动不动。
    云歌用黛笔在自己手上画了眼睛眉毛鼻子,一只手的人有胡子,一只手的人戴着花。
    云歌把手放到赵陵眼前演起了手戏,一会小姑娘的声音,一会老头子的声音。
    “你为什么不开心?”
    “我没有不开心。”
    “你骗人,不是骗自己说没有不开心就可以开心的。”
    老头子板着脸不回答,戴着花的手又问:“你为什么整天冷着脸?”
Chapter 1 绿罗裙5
    “因为我觉得这样看上去显得我比较深沉,比较与众不同。”
    “虽然我觉得你冷着脸挺好看,可是我觉得你笑一笑会更好……”
    “云歌!”赵陵忍无可忍地扭头,看见的却是一张比星光更璀璨的笑脸。
    两人鼻翼对鼻翼,彼此间呼吸可闻。
    云歌轻轻说:“陵哥哥,我明天就要走了。”
    云歌自己都不知道为何,语声忽然变得有些干涩。
    也许因为赵陵是第一个能听她唠叨,也能听懂她唠叨的哥哥。她虽有两个哥哥,可因为父亲四十多岁才有的她,所以二哥年龄长她太多,即使疼她,能说的话却很少。
    三哥年龄差得少一些,却绝对没这个耐心听她嘀咕,昨天晚上,要换成是三哥,早拎着她的脖领子把她丢到大漠里去了。
    赵陵楞了一瞬,才接受这个事实,是呀!她只是刚认识的小姑娘,她并不是会一直随着他回长安的人,可是这样明媚的笑颜……
    恍惚间,他只觉得似乎已认识了她很久,也已经很习惯于她的唧唧喳喳。难道这就是“白头如新,倾盖如故”?
    云歌看赵陵盯着她发呆,她笑凑到他的眼前,朝他吹了口气,“我就要走了,不许你想别的事情,只许想我!”
    云歌是天真烂漫的笑语,赵陵却是心蓦然急跳,猛地撇过了头,“云歌,你再给我讲个故事。”
    这个似乎连话都懒得多说的人居然会请她再讲个故事,云歌喜悦地大叫了一声,“躺倒,躺倒,你一边看星星,一边听我讲故事。我有很多好听的故事。”
    云歌未等赵陵答应,就扳着赵陵的肩让他躺倒,自己躺到赵陵身侧,赵陵的身子不自禁地就移开了一些,云歌却毫无所觉地顺势挪了挪,又凑到了赵陵身旁,靠着赵陵的肩膀,“你想听什么故事?”
    赵陵的身子虽然僵硬,却没有再躲开,淡淡说:“讲讲你为什么脸皮这么厚?”
    “啊!嗯?什么?哦!有吗?……”云歌嘴里嗯嗯啊啊了半晌,终于泄气地说:“人家脸皮哪里厚了?我们家脸皮最厚的是我三哥,错了!他是压根没有脸皮,因为他除了吃什么都不在乎。其实我的脸皮是很薄的……”
    云歌说着说着哈哈笑起来,笑声象银铃,在星空下荡开,听着她的笑声,赵陵恍惚地想着长安城的那座空旷寂寞黑沉的宫殿,也许有了云歌的笑声,那座宫殿会变得也如她的笑颜,温暖明媚。至少他的心,也许随着她飞翔过的脚步,他也能飞翔于天地间。
    赵破奴来叫二人睡觉时,看到的就是星空下并肩而躺的二人。
    云歌靠在赵陵肩头,嘀嘀咕咕说个不停,赵陵虽然一声不吭,可神情却是从没有见过的温和。
    赵破奴心中暗惊,大着胆子上前说:“已经很晚了,明天还要赶路,趁早休息吧!”
    赵陵眼锋一扫,赵破奴只觉心中所思所想竟然无一能隐藏,腿一软,差点跪下来。
    “云歌,我有些渴了,你去帮我拿些水来,再拿两条毯子过来。”赵陵对云歌说,云歌笑点了下头,大步跑着去拿东西。
    赵陵依旧躺着未动,凝视着头顶的星空,“云歌的父母是谁?”
    赵破奴心中震惊,面上却不敢露出半分异样,恭敬地回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天山雪驼和汗血宝马被誉为西域两宝,先皇为了得到汗血宝马,发兵数十万攻打大宛,倾大汉国力,死伤无数,才得了宝马。这世间有几个人能用得起天山雪驼?还有大漠天上的王白雕,地上的王狼陪伴,云歌又说了你和她的娘亲认识,这般的人物在你认识的人中能有几个?”
    “我真地不知道。对方指点我们走出大漠是一番好意,又何必追究对方来历?”
    赵陵沉默了一瞬,轻描淡写地说:“我不是想追查他们的身份,我……我想留下云歌。”
    赵破奴大惊失色,一下跪到了地上,“不可!万万不可!云歌的父母肯定不会同意!”
    “这里不是你跪的地方,你起来。”赵陵唇角微翘,似笑非笑:“你是替云歌的父母担心,还是替我担心?我倒想见见他们,只要扣下云歌,她的父母即使是神龙,也要显身……”
    云歌从远处一蹦一跳地过来,身侧的铃铛驮着毯子,“陵哥哥,水来了。”
    赵陵向赵破奴挥了下手,示意他退下。
    赵破奴面色沉重地起身而去,如果云歌真是她的孩子,那当年……当年的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不敢再往下想,心中只暗定主意,即使一死,也无论如何不能让云歌被扣下。
    赵陵用毯子把两人裹好。
    一狼。一驼卧在他们身后,两只雕卧在骆驼身上。
    草原的夜空低而空旷,繁星缀满天,再加上他们这个奇怪的组合,有一种神秘幽静的美。
    “陵哥哥,你还会来西域吗?或者去塞北?或者出海?听说南疆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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