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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忧愁-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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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觉得惊奇…”

她走了出去。我裹着浴巾,仍然目瞪口呆地愣着。我不明白她为什么称此为“谎话”。

我说起论文是为了让她高兴。可她突然一下用轻蔑来凌辱我。我已经习惯了她对我的新的态度,因此她那种平静的、侮辱人的轻蔑方式叫我愤怒。我解下浴巾,穿上一条长裤,一件旧衬衣,冲了出去。天气酷热,但我为狂怒所驱使,跑了起来。由于我不能肯定我不觉得羞耻,所以就更加气愤。我一直跑到西利尔家,在别墅门口停下,直喘粗气。在午后的炎热之中,各处房舍都奇怪地显得深沉、宁静,在暗想着各自的秘密。我一直上到西利尔的卧室。我们一起去见他母亲的那天,他把他的卧房指给我看过。我推开房门,只见他横躺在床上,脸颊贴着臂膀睡着了。我盯着他看了一分钟。在我眼里,他头一次显得平静,叫人怜悯。我轻声唤他。他睁开眼睛,看见我,立即站起来:

“是你吗?你怎么来这儿了?”

我示意他别这么大声说话。要是他母亲来了,看见我在她儿子的卧室里,可能认为…再说,谁又不认为,…我觉得害怕起来,便朝门口走去。

“你去哪儿呀?”西利尔说,“回来吧…。赛茜尔。”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臂,笑嘻嘻地把我拉住。我朝他转过身,望着他。他一脸变得煞白。

大概我也如此。他放开我的手,但马上把我搂在怀里抱着走。我思绪混乱地想着:这事要来了,这事要来了。接下来的是爱情的环舞:恐惧之中混着情欲、柔情、疯狂和突然的痛苦,那种痛苦过后,便是成功的快乐。自这天起,我有幸——而西利尔则有必需的温柔——体验到这种快乐。

我在他身边待了一个钟头,陶醉,惊讶。我总是听见人家像说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一样说起爱情,我自己也以我这个年纪的无知大言不惭地说起它。我觉得,我再也不会像这样,以这种粗鲁的、淡漠的方式谈它了。西利尔贴着我躺着,说要娶我,要把我终生搂在怀里。

我的沉默让他不安;我站起来,看着他,称他为“我的情人”。他弯下身子。我把嘴贴着他颈上仍在搏动的静脉,喃喃地说:‘俄亲爱的,西利尔,我亲爱的。”此时我对他的感情,我不知是否叫作爱情。我总是变化无常,我并不决意认为自己是别种性格的人。不过此刻我爱以他胜过爱我自己。为了他,我可以献出生积我动身的时候,他问我是否恨他。这使我笑了起来。为这种幸福而恨他!

我缓步走回松树林,筋疲力尽,头脑麻木。分手时,我要西利尔别送我,因为这会很危险。我怕别人可能从我脸上,从我深暗的眼底,从我突出的嘴唇,从我身体的颤抖中看出明显的快乐迹象。在房子前面,安娜坐在一张长椅上读书。我已经编好了一套圆满的谎话,来解释我的外出,可他没有问我一句话。地根本不问我。我默默地在她身边坐下,这时才想起我们闹翻了。我一动不动,两眼半闭,凝神注意呼吸的节奏和手指的颤抖。我不时地想起西利尔的肉体,想起一些时刻的情景,顿时颁发出满腔柔情。

我从桌上抓起一支卷烟,擦了一根火柴。火柴熄了,我又小心地擦了第二根。没有风,只是我的手在颤抖。这根火柴刚碰到烟,马上也炼了。我小声骂了一句,又抽出第三根。于是,也不知为什么,在我看来,这根火柴具有生死攸关的重要性。也许是安娜突然一扫漠不关心的状态,板着脸,关切地望着我。这时,时间、背景,一切都消失了,只剩下这根火柴、拈着火柴的手指、灰火柴盒和安娜的目光。我神慌意乱,心怦怦在跳。我的手指一使劲,火柴擦燃了,于是我迫不及待地把脸凑过去,烟卷压在火上,把它压灭了。我闭上眼睛松开手,让火柴盒掉在地上。安娜严厉的审问般的目光射在我身上。我真愿意乞求什么人干点什么事,只要这种等待终止。安娜的手抬起我的脸。我闭紧眼皮,怕她看见我的眼睛。我感到疲倦的、笨拙的、快乐的泪水流了出来。于是,她以一个不明底细的、平静的动作,把手从我的脸上移下来,放开了我,似乎放弃了所有的问题。接着,她把一支烟点燃塞进我嘴里,又埋头看起书来。

我赋予这种动作一种象征意义。我尽力这样做。不过,今天,当我没有擦燃一根火柴时,我就回想这个奇怪的时刻,回想起我的动作,我本人与安娜的严峻的目光的距离,以及那个空旷的周围,那种紧张的空旷……

第05章

我刚才谈及的事件不可能没有后果。正如一些反应十分审慎,对自己很有信心的人,安娜也不容忍妥协。因此,对她来说,她刚才的这个举动,她生硬的手在我脸庞上温柔地松软下来,就是一种后果。她觉察了什么事儿,她本可以叫我说出来,可是到了最后一刻,她或是生出了怜悯之情,或者变得漠然,懒得过问我的事情。因为她既难以照管我,驯服我,也同样难以承认我衰弱。除了她的责任感,没有任何东西促使她担负保护者和教育者的角色;

她嫁给我父亲,也就承担了照管我的责任。也许我更希望这种经常的非难属于——如果我可以这么说的话——恼怒或者一种更为表面的感情:习惯很快就能将它克服;当人们并不认为纠正他人的过错是自己的职责时,就能习惯他人的过错。6个月以后,她对我也许将只会感到疲倦,一种慈爱的疲倦,这正是我所需要的。然而她不会如此,因为她觉得自己是我的负责人,而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也确实如此,因为我基本上还是一个柔顺的人,既柔顺又执拗。

因此,她为那天放过我而后悔,并且让我感到了这一点。几天后,吃晚饭时,还是在谈到那些讨厌的假期作业当中,我与她争吵了起来。我有点过于无礼,连父亲也生气了,于是安娜终于把我关在我的房间里。她关我的时候,也没起一句高腔,说一句重话。我不知道她干的事情。我口渴,便朝门口走去,试图打开它。门打不开,我才明白门关紧了。我一生从未被关过,因此感到恐惧。这是真正的恐惧。我奔到窗前。没有任何办法从窗户出去。我转过身,发狂般地朝门撞去,撞得肩头疼痛难当。我咬紧牙关,试图砸开锁。我不愿叫喊,让人家给我开门。我把指甲钳留在门上,两手空空地站在房中间。我一动不动,注意使自己稍稍沉着、镇定下来。随着我的思想慢慢明确,我变得冷静了。这是我头一次遇上的残酷行为。

我感到它纠结在我心里,随着我的思想展开而结得更紧。我躺在床上,精心拟定一个方案。

我虽然借口她狠心我也狠心,可毕竟狠不下心来。我一下午起来了三次,想走出房间,结果都惊愕地碰在门上。

6点钟时,父亲来给我开了门。当他走进来时,我木然地起了床。他看着我,什么也没说,我仍然朝他微笑。

“我们谈谈,愿意吗?”他问。

“谈什么?”我问,“你厌恶这书,我也一样。这种解释毫无益处……”

“这也是真话。”他似乎松了一口气,“你得对安娜好一点,忍着点儿。”

这话让我大惑不解:叫我忍着安娜一点…他把问题颠倒了。不过,他毕竟把安娜看作他强加给女儿的一个女人,而不是相反。这样,我便可以怀着各种希望。

“我刚才是讨厌,”我说,“我去向安娜赔不是。”

“那你……嗯……你不是赌气吧?”

“当然不是。”我轻松地说,“再说,要是我们因为安娜而为难,我可以早点儿结婚。最多不过如此吧。”

我知道这种解决办法会让他难受。

“这不是该考虑的事儿。你又不是白雪公主,难道你忍心这么早离开我?我们一起仅仅生活了两年。”

无论对我还是对他,这种想法都是不能容忍的。我预感到我将倚在他身上哭泣,诉说失去的幸福和极为温柔的情感。我不能让他卷进来。

“你知道我夸大了许多。总之,安娜和我,我们很融洽。我们相互都做些让步……”

“对,”他说,“那是当然…”

他大概会像我一样,认为让步不可能是相互的。而只可能来自我这方。

“你明白,”我说,“我非常清楚,安娜总是有理的。她的生活比我们的生活要成功得多,有意义得多……”

他无意识地做了一个想反驳的动作,但我没有理会。

“……从现在起,一两个月后,我将完全领会安娜的思想。我们中间不会有愚蠢的争吵。

只不过必须有点忍性。”

他望着我,显然不知所措。

他也有点害怕:对于他将来的越轨生活,他失去了一位参与者;他也稍为失去了一点过去。

“什么都不能夸大。”他无力地说,“我承认我让你过了一种也许不是你这种年龄应过的生活,也…唉,不是我这种年纪应过的生活,不过这也不是愚蠢的或不幸的生活、…、·不是。事实上,这两年里,我们并不很……嗯…忧愁,不,精神并不很失常,不能因为安娜对事情有稍微不同的看法,就把一切都这样否定。”

“不能否定,但肯定要放弃。”我坚定地说。

“那当然。”这个可怜的男人说,“我们下去吧。”

我毫不为难地向安娜道了歉。她对我说,没有必要赔不是;造成我们争吵的原因是炎热。

我觉得自己毫不在乎,轻松愉快。

我像约好的那样在松树林里找到了西利尔。我告诉他必须干的事情。他又钦佩又恐惧地听我说着。接着,他把我搂在怀里。可是时间已晚,我得回去了。与他分开之难叫我吃惊。

如果他要寻找一些纽带把我留住,那么他找到了。我的肉体认出了他,也认出了自己,它紧贴着他的肉体,幸福万分。我热烈地拥吻他。我想吻痛地,给他打上烙印,好让他晚上时刻记着我,夜里梦见我。因为没有他,没有紧贴着我的他,没有他灵活的动作,没有他突然的疯狂,没有他久久的抚摸,夜将漫无尽头

第06章

次日早上,我把父亲领到大路上散步。我们快活地谈着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回别墅时,我提议从松树林经过。这时正好10点半钟,我很难时,父亲在我前面走,因为道路狭窄,而且满是荆棘,他边走边拨开荆棘丛,使我的腿免于被挂破。当我看见他停下来时,便明白他看见他们了。我走到他身边。西利尔和艾尔莎躺在松针上,睡着了,显现出一种乡野的幸福的迹象。虽说我曾一五一十地吩咐他们怎么干,可是看见他们这模样,我也觉得肝肠寸断。

艾尔莎对我父亲的爱,西利尔对我的爱,能阻止他们一般年少,同样俊美,挨得如此之近吗?…我瞧了父亲一眼,只见他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们,神态不正常的专注,脸色不正常的苍白。我挽起他的手臂:

“刘叫醒他们,我们走吧。”

他向艾尔莎投去最后一瞥。艾尔莎仰面躺着,年轻秀美,全身晒成了古铜色,头上蓄着棕红色的头发,嘴上挂着淡淡的微笑,像终于被人追上的年轻美女的那种微笑。…他转过脚跟,开始大步走起来。

“媳妇!”他低声骂道,“娼妇!”

“你为什么说这话?她又不受你管,不是吗?”

“不是这回事!你看到西利尔躺在她怀里好受吗?”

“我不爱他了。”我说。

“我也一样,我不爱艾尔莎。”他怒气冲冲地吼道,“可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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