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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亭序杀局Ⅰ:玄甲卫-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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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捡起自己的佩刀,唰的一声收回鞘中,拍了拍手,对李安俨等人道:“还打吗?”
  那四五个黑衣人登时大怒,同时抽刀就要上前,被李安俨低声喝住了。
  “别跟他纠缠了,通知弟兄们,撤!”李安俨低声下令。几个黑衣人虽然不甘心,但也只能听命,赶紧护着李安俨快步离去。地上那两人也慌忙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追了上去。
  “几位慢走,恕不远送!”萧君默对着他们的背影喊了一句。
  就在李安俨等人消失在密林深处时,萧君默忽然听见山涧那边传来了一两声模糊的呻吟。他立刻抽刀在手,循着声音跑到山涧旁,绕过一堆乱石,来到一块大石头处,然后用刀拨开石头底部的一丛杂草,发现里面有个小洞居然可以藏身,而罗彪和辩才正躲在其中。
  罗彪躺在洞口,居然睡着了,正微微发出鼾声。
  萧君默忍不住笑了,拍拍他的脸:“喂,天亮了,醒醒。”
  罗彪睁开惺忪睡眼,见是萧君默,嘿嘿一笑:“我醒着呢,这种鬼地方,我哪睡得着?”
  “你是没睡,可辩才被抓走了。”萧君默逗他。
  罗彪大吃一惊,赶紧回头,见辩才仍旧躺在洞里,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萧君默蹲下,这才看清了里头的辩才,于是刚刚放松的心情瞬间又变得沉重——辩才痛苦地蜷缩着,双目紧闭,脸色惨白,几乎已经不省人事,连呻吟的力气都快没了。
  楚离桑醒来的时候,夕阳的余晖正透过窗棂暖暖地照在她脸上。
  她用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身在何处、经历了什么。
  此刻,楚离桑多么希望这些日子发生的所有事情,包括母亲的死,都只是一场噩梦,梦醒后一家人仍然其乐融融地生活在伊阙县的那个家里。然而她知道,这一切并不是梦,而是可怕冰冷的现实。短短几天之间,她就经历了此前二十年都难以想象的一切,仿佛坠入了一个黑暗无底的深渊。
  泪水无声地涌出眼角,一滴一滴濡湿了枕头。
  不知道过了多久,楚离桑拭干了眼角的最后一滴泪,然后告诉自己:你现在已经是一个家破人亡、无处依凭的人了,今后的路你只能一个人走。父亲需要你去解救,母亲的仇也需要你去报,所以你必须坚强!还有那个所谓《兰亭序》的秘密,便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你同样也要去面对。娘说世上有些秘密不可触碰,但是现在,你不但要去触碰这个秘密,还要去揭开它!
  楚离桑从床榻上坐起,绿袖要来扶她,她忽然抓住绿袖的手,说:“绿袖,从今往后,咱们只能自己照顾自己了,对吗?”
  绿袖怔了怔,赶紧点头。
  “所以,从现在起,咱们都不哭了,一滴眼泪也不再流了,好吗?”
  绿袖不明所以,但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庭院里停着一辆牛车,上面放着一具贵重的楠木棺椁,楚英娘的遗体已经躺在了里面。牛车旁边有一驾马车,正是原来辩才乘坐的那一驾。牛车和马车上各坐着一名车夫,都是刘驿丞雇来的。
  这就是萧君默临走前委托刘驿丞办的事情。
  刘驿丞走到楚离桑面前,说了一些“节哀顺变”之类的话,然后把一个包裹递给了她,说这些是萧君默让他转交的。
  楚离桑打开一看,里面有一锭金子,还有十几缗铜钱。
  “萧将军给了在下三锭金子。”刘驿丞道,“办完其他事情后,剩下的,都在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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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离桑冷笑了一下,把包裹递了回去:“那个人的钱,我不要。”
  刘驿丞一怔,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楚离桑把包裹往他怀里一塞,朝马车走去。绿袖赶紧追上来,扯了扯她的袖子,低声道:“娘子,咱们现在已经身无分文了,管他是谁的钱,不要白不要!”
  楚离桑停下脚步,想了想,又走回刘驿丞面前,拿过包裹:“那我就收下了,多谢刘驿丞!”
  “这钱是萧将军的。”刘驿丞忙道,“你不必谢我,要谢就谢他。”
  楚离桑淡淡一笑:“对,你说得对。你放心,我一定会去长安,当面谢谢他。”她在“谢谢他”三个字上面加重了语气,但刘驿丞显然没有察觉。
  暮色渐浓,一驾马车和一辆牛车在东边的驿道上慢慢走远。
  刘驿丞照例站在驿站门口,目送着扶棺归葬的楚离桑远去,就像他清晨时目送萧君默一样。
  从昨日黄昏萧君默一行入住驿站,到现在相关人等尽皆离去,恰好是一天一夜。刘驿丞感觉自己好像经历了一场亦真亦幻、似有似无的梦魇。
  太阳完全落山后,黑暗就彻底笼罩了整座驿站。
  甘棠驿像往常一样宁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长安城外围水源丰富,历来便有“八水绕长安”之称。为了满足都城内的生活用水及水运需要,隋文帝杨坚于开皇初年引水入城,先后修凿了龙首渠、永安渠和清明渠。其中,永安渠自南向北流经八个坊,当中便有魏王府所在的延康坊。
  清清渠水从魏王府中潺潺流过,为其平添了几许优美的景致。府里的亭台水榭、莲池荷塘、潋滟水波、烟霞氤氲,皆得益于永安渠水的造就和滋养。
  魏王府里还有一处隐秘的所在,同样要拜永安渠水所赐,那就是——地下水牢。在王府后花园一片由太湖石堆叠而成的假山下面,李泰修建了一处密室,然后引入永安渠水,打造了一间不为外界所知的地下水牢。
  此刻,李泰和杜楚客正站在这间水牢中,微笑地看着一个被囚禁在水池中的人。此人被铁链捆绑在一根铁柱上,脖颈被一个铁圈锁着,左右手各锁着一条铁链,铁链的另一端都牢牢固定在水牢的石壁上。
  这个人就是萧鹤年。
  他闭着眼睛,脸色苍白,头发散乱,身上仍然穿着司马的官服,整个身体的大部分都没入水中,只剩下头和胸露在水面上。
  李泰定定地看着他,嘴角始终保持着一丝微笑,半晌才道:“鹤年,你凭良心说,这些年,本王待你如何?”
  “平心而论,还算不错。”萧鹤年平静地回答。
  “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背叛本王?”
  “我并未背叛殿下。”
  “你还要狡辩?!数日前,是谁把本王即将入居武德殿的消息泄露给了魏徵和太子,难道不是你吗?”
  “是我。”
  “三天前,又是谁深夜潜入本王书房,盗阅了玄甲卫捕获辩才的密奏?”
  “也是我。”
  “既然都是你,你还敢说你不是背叛?”
  “我这么做,归根结底是为了维护我大唐社稷的安宁。”
  李泰和杜楚客相视一笑:“哈哈,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
  “不管殿下信与不信,这是萧某的真心话。”萧鹤年也坦然地笑了笑。
  “那好啊,本王今天就是想听你说一说真心话。”李泰道,“你先回答本王,你跟魏徵是什么关系?”
  “亦师亦友,志同道合。”
  李泰忍不住又笑了:“什么话到你嘴里都变得这么好听!鹤年,其实你也不必跟本王玩这些虚的。你所谓的‘志’,不就是跟魏徵一块儿抱太子的大腿吗?你所谓的‘道’,不就是巴望着太子登基后,赏给你们高官厚禄吗?这些东西我也给得起啊,你又何苦吃里爬外背叛我呢?”
  “你错了,殿下,萧某虽不才,但从不贪图非分的功名富贵,更不会靠阿谀谄媚去求取富贵!”
  “那你贪图什么?人活一世,总得图点什么吧?”
  “萧某心中所念,唯‘仁义’二字。”
  杜楚客一听,不禁冷笑插言:“鹤年啊,既然你这么喜欢仁义,那当初何苦做官呢?官场就是个名利场,既然你和我等俗人一样混迹其中,说到底不还是贪图富贵吗?”
  “萧某做官,是为了安社稷、利万民。至于富贵,若义之所在,当取则取;若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
  李泰呵呵一笑:“连孔子都搬出来了!那照你的意思,追随本王就是不义,效忠太子就是义喽?”
  “太子是嫡长子,是储君,是未来的大唐天子!身为人臣,维护他,便是义;危害他,便是不义!”
  “就凭太子的人品,还有他的所作所为,他也配当天子吗?!”李泰有些怒了。
  “太子人品如何,配不配当天子,自有圣上裁断,非人臣所敢置喙。”萧鹤年依然平静,“但只要还在东宫一天,他就是一天的大唐储君。”
  “也罢,我不跟你扯这些!”李泰拂了一下袖子,盯着他,“我现在就问你,你为何要盗取辩才情报?是不是受魏徵指使?辩才和《兰亭序》背后到底有什么秘密?你和魏徵到底想干什么?”
  “殿下,我刚才已经说过,我这么做,是为了维护社稷的安宁。”
  “照你的意思,是不是《兰亭序》一旦被找到,秘密被揭开,社稷就不安宁了?”
  萧鹤年闭上了眼睛,没有说话,但已有默认的意味。
  李泰目光一动,和杜楚客对视一眼,似乎都有些兴奋。“鹤年,”杜楚客笑了笑,放缓了语气,“只要你说出《兰亭序》的秘密,殿下便不会为难你,毕竟你在府上也干了好几年了,殿下会惦记这个情分的。”
  “山实,你和殿下都不必费心了。”萧鹤年仍然闭着眼睛,“今天就算圣上在此,我也不会说的。”
  “你宁可死,也要保守这个秘密吗?”杜楚客加重了语气。
  萧鹤年睁开眼睛,忽然笑了笑:“人固有一死,死又何足惧哉?”
  “萧鹤年,”李泰的目光变得森冷,“你可以不怕死,但是,你有没有替你的儿子想想?他还那么年轻,风华正茂,前途似锦,你忍心让他被你牵连吗?”
  “殿下!”萧鹤年紧张了起来,“此事与他没有丝毫干系,你不可株连无辜!”
  “没有干系?”李泰冷笑,“只要我告诉父皇,说是萧君默把抓获辩才的消息泄露给了你,你说与他还有没有干系?”
  萧鹤年一震,登时说不出话。
  “鹤年啊,识时务者为俊杰。”杜楚客道,“只要你把该说的说了,殿下定可保你们父子无虞。你自己不要富贵,你儿子总要吧?何必这么认死理,闹得大家不愉快呢?”
  萧鹤年把头耷拉了下去,半晌才道:“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想想。”
  李泰和杜楚客相视一笑。
  “行,你在这儿好好想想。”李泰道,“想好了随时喊一声,我马上把你放了。”说着和杜楚客转身朝外走去,走到一半,忽然又停下来,回头道:“对了,这水牢里有不少老鼠,经常饿得两眼发绿,要是不小心咬了你,你可得赶紧叫人,否则被老鼠咬死可太冤了!”
  李泰说完,又跟杜楚客交换了一下眼色,两人都暗暗发笑,随即走上一旁的台阶,上面立刻有人打开了一扇铁门。
  稍后,铁门哐啷一声关上,整个水牢就安静了下来。
  萧鹤年依旧垂着脑袋,怔怔出神。
  水牢石壁的上方有个小小的通气孔,一束阳光斜斜地照射进来,给这个阴暗潮湿的地方带来了些许光明。萧鹤年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水面,与自己的倒影对视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的天色似乎暗了,那一束光芒一点一点消隐,水牢随之变得昏暗,可萧鹤年仍旧一动不动地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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