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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天歌-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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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倒是说说看,这两天苏州城里都出了哪些大事?”

    钻仓鼠微一犹豫,便道:“启禀大人,昨天东海来人,发动吴县的大小帮派追杀一对男女,说是他们偷了什么居柿图,能将图夺回的人有重赏。道上的兄弟都在传,那是王九峰的藏宝图,谁得了立时就会富可敌国。所以很多小帮派的人都去凑了这个热闹,只不知人到底抓到没有。”

    “藏宝图?”中年人微微一笑,“以王执的强横狂傲,有了宝物又何须藏起来?不过掩人耳目罢了。不过这居柿图看来倒是真有些名堂,竟让王九峰如此兴师动众……除了他以外,苏州还多了哪些惹眼的角色?”

    “这个……”钻仓鼠有些犹豫。那些过江强龙可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地头蛇敢轻易得罪的。

    “讲。”淡淡一个字入耳,钻仓鼠只觉心头一颤,浑身寒毛直立。他在黑道闯荡多年,见过的牛鬼蛇神多了,但从未见过这般让他心惊肉跳、冷汗直流的人物。毫无疑问,对面这位是视人命如草芥的祖宗。当下更不犹豫,将自己所知之事竹筒倒豆子般讲了出来。

    中年人沉吟道:“东海、山右、新安的人齐聚苏州,是偶然,还是另有缘故?”他看了一眼钻仓鼠,问道,“王执的居柿图何时失窃的?”

    “这个,据说是三天前。”

    “三天前?果然如此……”中年人微微一笑,向钻仓鼠和声道,“你可知我是谁?”

    钻仓鼠低头道:“大人身份尊贵。小人不敢妄加猜测。”

    “无妨,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东厂的人了。顶头上司的名讳怎可不知?厉风,你来告诉他……”左面肃立的汉子冷笑着竖起食中二指,双指间赫然夹着一枚细如牛毛的灰色毫针。

    “顺……顺逆贴!你是张……张……”钻仓鼠吓得舌头都打结了。

    “算你有眼光,认得这顺逆贴。”厉风的手不断逼近,“我家大人便是东厂三天柱之一,张九霄张大人!”

    “我张九霄不是苛刻之人,只要你诚心办事,东厂里自然有你的位置。否则的话,相信你也知道‘顺逆贴’这名字的来历……”张九霄长身而起,目光森冷,“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在钻仓鼠惊骇欲狂的目光中,那枚“顺逆贴”缓缓没入他的天顶。

    踢了踢昏过去的钻仓鼠,厉风拱手道:“大人,此人不过是个小小的地头蛇,只凭我东厂的名头便足以震慑他,何苦浪费一枚顺逆贴?”

    “你别小看了这些喇唬。吴人性烈,我们东厂名声不佳,江南又是清流的地盘,官面上未必买我们的账。若是两眼一摸黑,只顾闷头办事,一不小心就会激起民变。有了这些地头蛇帮忙,办起事来就会方便得多。”

    “大人高见。”

    “若王执真是三天前失图,那说明王劦早已到了苏州,且另有目的。只是这姑苏地面却是洞庭两山的地盘,便宜不是那么好占的。”张九霄微微一笑,“本以为此次南下会很无聊,谁知赶上这么一出好戏。”

    “大人,那我们要不要……”

    张九霄摆了摆手:“王执虽然也是朝廷要犯,不过只要不犯到咱们东厂手上,我们也无须和这些海匪别苗头。铁厌兵别的地方不去,一路直奔苏州而来,其中定有缘故。依我之见,他此行只怕和补天歌之秘大有干系。我们暂且按兵不动,一旦钻仓鼠找到他的下落,就是我们出手之时。”

    码头突然一阵喧哗。张九霄抬头望去,却见几十名黑衣人手持棍棒,和十余名赤足大汉斗在一起。双方武功虽然低微,可斗得甚是凶狠,棍棒到处,鲜血飞溅,骨折惨叫声不绝于耳。

    张九霄皱了皱眉:“苏州的府治好差,寿山,这些都是什么人?”

    旁边一名番子出列,躬身道:“大人,那些穿黑衣的都是长洲打行的青手,昆仑魔董泰的手下。那些光脚的都是本地踹帮的人。”

    “踹帮?”

    寿山道:“那是由苏州本地踹匠组成的一个小帮派,帮众都是些苦哈哈,没什么高手,只有帮主赵连奎还有两下子。”
………………………………

第22章

    “董泰也算一方霸主了,为何要对付这些穷踹匠?”张九霄若有所思地道。

    “这两派人马本来相安无事,只是这半个月来不知什么缘故,长洲打行的人开始到处找踹帮的麻烦,看情形,似乎想逼他们入伙儿。”

    “哦?”张九霄眉梢一扬,“不说昆仑魔董泰,就是凭他手下的十三太保,想收服踹帮易如反掌。这般零敲碎打的,怕是有所顾忌吧?”

    “大人明鉴,姑苏剑派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有意无意地维护着踹帮那些人,董泰也不好明着下手。”

    “原来如此。”张九霄了然一笑,看着厉风等人仍旧不明所以的模样,心中微熏。他喜欢看到下属这种茫然的神情,这茫然越发衬托出他的远见与从容,以及作为上位者的自矜。

    片言之间,便洞幽烛微,试问天下间又有几人能做到?

    “两山要和董泰开战了。”舱内,灰衣青年靠着舱壁,缓缓说道。

    “公子怎么知道?”云澈奇道。

    青年缓缓睁开了双眼,目光闪动处,犹如一轮明月照亮了幽深的古井。那疲倦的双眼中满是岁月洗涤后的沧桑与沉凝,而至深处却又是如此的清澈柔和。

    “观水有术,必观其澜。踹帮这枚石子虽然小,可这苏州的水下却暗流激荡。即使是一枚小小的石子,只要投得恰到好处,也会兴起滔天大浪来……”青年拈起一枚铜钱,在指间轻轻翻动着。

    云澈虽然不懂,却知公子不说必有缘故,不由皱眉沉思。

    豆包却仰头问道:“公子,踹酱是什么酱?有肉酱好吃吗?”

    青年和声道:“踹匠是踹布的工匠。丝绸布匹织好后,都须踹匠站在大石上反复脚踹砑光。这样的丝绸布匹显得精细有光泽,才能卖得上价。”

    豆包点了点头,又问道:“那能吃吗?”

    青年微微一笑,抚着他圆圆的脸蛋道:“不能。”

    云澈瞪了豆包一眼:“臭包包,就知道吃。”

    长洲打行人多势众,渐渐占了上风,眼见踹帮众人已支持不住,人群突然一分,一条长腿自人缝中探出,将一个青手高高挑起,摔入一辆装马粪的推车。接着长腿掠地疾旋,骨折声中,三名打行青手哀号着滚倒!一个秃头大汉铁棍方举,腿影一闪,手中铁棍已断为两截,接着眼前一黑,晕倒在地。

    轰!赤足踏地,尘埃飞舞中,一个双腿奇长,乱发浓眉的大汉沉声喝道:“全都住手!”那些黑衣人显然识得来人,脸上都露出惧色。

    “这人想必就是那个赵连奎吧?”福船上,张九霄眯着眼道。

    “正是。”钻仓鼠已醒了过来,在一边老老实实地答道。

    “可知他的来历?”

    钻仓鼠点了点头:“这姓赵的是芜湖人,小时候便没了爹娘,跟着一个老踹匠在踹坊讨口饭吃。后来老踹匠病了,他就自己踹布赚钱奉养……后来蒙高人垂青,传了他一路踢天腿法。他每天一边踹布,一边练习腿法,武功渐长,人有了名气。他为人义气,能急人所难,踹匠们就请他做了踹帮帮主。也有不少人招揽过他,可他却不干,说是扔不下几千穷弟兄,结果直到现在还是个穷踹匠……”

    “如此说来,他倒是个难得的忠义之人了……”

    “赵连奎虽不是什么绝顶高手,可在苏州坊间名声却不小。道上的朋友都敬他义气,很少找他的麻烦。”

    “那你说,这样的人,能为我东厂所用么?”

    “这个……怕是有些难……”钻仓鼠迟疑道。东厂臭名远扬,稍有骨气的江湖人便不肯投身,又何况赵连奎这样的忠勇之辈?

    “所谓因人成事,难与不难,全在手段。”张九霄微笑着说。

    见了那高深莫测的笑容,钻仓鼠心中一寒,低下头去。

    码头上,赵连奎双目一寒,望着场中的黑衣人道:“我们踹帮和长洲打行向来井水不犯河水,诸位何必咄咄逼人?”

    一个流鼻血的少年抹了把血迹,凶狠地道:“赵连奎,想让我们长洲打行的兄弟罢手,你的面子还不够大!”

    赵连奎沉声道:“在十三太保面前,赵某的确算不得什么人物,不过你们却还不在赵某眼中。”那少年目露凶光,突然扬手洒出一片白雾。

    那矮子急吼道:“大哥,小心石灰!”

    赵连奎那奇长的左腿凌空一扫,罡风过处,白雾顿时散尽。

    少年见势不妙,转身便逃。赵连奎进步用脚尖在他背上一点,那少年一声惊呼,纸鸢般凌空飞出十余丈,远远落入河中,引得围观之人一片喝彩。

    其余青手心中胆怯,正在踌躇,却听有人不阴不阳地道:“哟,赵帮主果然腿功惊人,一脚将一个小孩子踢那么远,真是好大的威风啊!”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一个骨瘦如柴、穿着赭黄长衫的中年文士托着鸟笼,晃晃悠悠地走了出来。

    人群中有人低呼道:“是七太保宿惊!”场中顿时静了下来,显然对这宿惊都颇为畏惧。

    赵连奎浓眉一皱:“七太保大驾光临,不知有何指教?”

    宿惊逗弄着笼中的八哥,漫不经心地道:“也没什么,只是这天儿阴得久了,宿某人身子有些发锈,想和赵帮主试试身手。”

    赵连奎心中怒火炽燃,只是长洲打行有董泰坐镇,十三太保身手强横,实非一个小小踹帮所能抗衡,只能强忍怒气道:“赵某自问从来没得罪过贵行的人,对董老爷子向来礼敬有加,不知贵行为何一定要置敝帮于死地?”

    宿惊将笼子托得高高的,向里面的八哥笑道:“有人要你死吗,咱们不过是想把你好好养起来,大家和和气气,整天吃好喝好的,对吧?”

    赵连奎脸色一变,缓缓道:“宿班头的好意赵某心领了。我踹帮的兄弟都是本分人,只想过些安生日子,贵行那种终日拳头下讨生活的日子,咱们可过不来。”

    宿惊手一停,似笑非笑地望着笼中的小鸟:“敬酒不吃吃罚酒,就知道你是那种傻鸟!”鸟笼向后一抛,腾空出爪!双爪狂舞,狰狞着撕裂了空气,宿惊动如狂风,扑面而至!

    爪风刮起赵连奎的长发,大吼声中,赵连奎左腿如开山巨斧,向宿惊手肘劈落!宿惊腾空翻转,横爪抓他脚踝。赵连奎腿势突缓,大拇指灵巧地点向对方列缺穴。宿惊心中一惊,不敢再小觑对方,缩手团身,围着赵连奎不断游走旋绕。

    “公子,他的姿势好怪,有些像老鹰……”云澈望着宿惊道。

    青年微微一笑:“吸腰收胯、含胸拔背、神形合一、以示鹰形……他的大力鹰爪功已经有些火候了。”

    “他怎么不出招啊?”豆包好奇地问。

    “雄鹰搏兔,务求一击必中,他在等待最佳的时机……”青年缓缓道,“他的步法看似缓慢,实则缓疾相间,不断利用步率的变化引诱对方露出破绽……”

    云澈若有所思,又细看那赵连奎的姿势。只见赵连奎单足点地,左腿高举,身形以右脚为轴,随着宿惊缓缓转动。显然只要对方一攻击,这左腿必然会斧钺般劈砍下去!

    起腿半边空,好凌厉的腿法!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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