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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天歌-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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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阵大风忽然吹过,飞扬的尘土迷了谢蔓儿的双眼,她轻呼了一声,捂住了眼睛。

    “没事的……”虽然看不到,可池慕飞温和的声音却让她迅速安静下来。感觉着池慕飞的大手温柔地翻开自己的眼皮,然后又轻轻为自己吹去眼中的尘埃。

    “好啦……”她用低得自己也听不见的声音说。

    池慕飞微微一笑,牵起她的手,道:“走吧,我们回去。”

    路边,风正拂过刚刚出叶的柳梢,带起一阵青嫩的羞涩。

    忽闻青雷隆然一声。

    一滴,两滴……像无忧无虑的采桑越女哼着的曲子,曼妙的雨声轻盈响起。淅淅沥沥的小雨迅速滴遍了苏州城的大街小巷,那些纷纷张开的五彩绸伞像雨中的花朵般,悄然而美丽地绽放了。

    一瞬间,姑苏城的喧嚣全然消失了,远近的景物都陷入了颠倒迷离的梦境。古老房檐上层叠的青瓦在雨中恍惚着,飘曳着,仿佛被这雨水融化了,无声地流入鳞次栉比的古老街道,流下青苔斑斓的小桥,最终流入悠悠的小河,和静静的江南流水融为一体。

    池慕飞和谢蔓儿站在屋檐下,晶莹的水帘流在他们眼前,模糊着他们的视线。谢蔓儿望着不远处的一株海棠。那花儿开得正红,鲜艳如少女唇边欲滴的胭脂。谢蔓儿不由轻轻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偷偷瞅了池慕飞一眼。

    却见他正望着走过的打伞女子,轻声吟道:“东风花破幻逐真,长街小雨梦如尘。一瞥惊鸿青茶子,疑似前生伞下人。”这首小诗清新出尘,可谢蔓儿却心中不乐,嘟起了小嘴。

    一只小青蛙蹦到了那朵海棠花边,对着那湿红的花朵,鼓着腮神气地叫了几声,又蹦跳着离开了。谢蔓儿看了看那青蛙,又瞥了一眼池慕飞,嘴角抿起一丝微笑。

    天空有沉雷响起,那雷声压得很低,隐隐威逼着大地。池慕飞心中一震,抬起头来。街道的尽头,一个人正打着油纸伞,缓步向这里走来。单调的步伐,起落间却似乎合着某种奇异的节拍,每一步都重重踏在他的心头。

    高手!随着那人的走近,池慕飞似乎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气息,那近乎喑哑的死气仿佛将附近的一切生机都夺走了,只留下一片空茫茫的虚无。

    一个杀人如麻的高手——池慕飞真气潜运,浑身寒毛倒立起来。

    有雨伞遮着,池慕飞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只看到那一双陈旧的靴子,踏着那奇异的节拍,从他身边缓缓走过。

    直到那打伞之人在视线中消失离开,池慕飞才放松下来,发觉自己已是一身冷汗。

    谢云鹤稍稍抬了抬斗笠,用眼角的余光扫视了一下街对面的店铺。

    被雨淋得掉色的暗红酒幌孤零零地飘荡着,一个伙计有气无力地打扫着店面。

    自从驭鲸逃走后,他无时无刻不面临着东海方面的疯狂追杀。几度濒临绝境,都靠着过人的机警和矫健的身手化险为夷。如今他数次负伤,功力大打折扣,不得不格外小心。他并不怕死,却唯恐不能完成最后的使命。

    看了看街道两头,确定没人跟踪后,他正要步人店中,心中警兆突现,猛一转身,便看到雨中那张老旧的油纸伞,以及伞下静立的那个人。青色的雨水从伞的边缘不住流下,那人的面容模糊不清。谢云鹤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阎王伞吴洚。”

    “有人花钱买你的命,谢云鹤。”对方的声音平板而没有起伏,仿佛一尊没有生命的石像。谢云鹤缓缓拔出一把短刀:“我的买命钱没那么好拿,小心扎了你的手。”

    “如果在水中的话,你还有一点机会。现在么……”吴洚手中的油纸伞蓦然下挥!千雨如锥,带着鬼哭般的厉啸,向谢云鹤激射!

    谢云鹤抄手一扔,斗笠如同一面圆盾在身前急速旋转,雨锥纷纷粉碎、折飞,在墻上射出无数孔洞。那伞忽而收拢。

    注视着油纸伞缓缓收拢,谢云鹤有种雨水静止了的奇异错觉。在他恍惚的刹那,雨水再度下坠,而那伞锋已跃过数丈空间,直刺他的胸膛。这普通的一刺,平实简洁,却有着无可抵挡的犀利!

    瞳孔突张,谢云鹤双腿夸张地扭曲,避开了这一刺,同时反手一刀如电,向吴洚劈落。油纸伞蓦然张开,挡住了他那势在必得的刀。伞翼突兀地探出半尺锋刃,自谢云鹤胸前挑出一蓬鲜血。

    谢云鹤闷哼一声,侧身冲出,跃到屋檐上,一个侧滚,躲开了三枚飞钉后,蜷身如球,向另一侧的小巷滚去。

    池慕飞看到滚落在地的男子时,心中一阵不安。果然,那把让他心悸的油纸伞也随之飘然落下。

    糟了,是江湖仇杀!池慕飞心中一惊。他担心的不是自己,而是身边的谢蔓儿。正想躲避,却不料谢云鹤向他大叫一声:“拦住他!”然后才向河边奔去。

    虽也怀疑谢云鹤是随口乱叫,可吴洚天性谨慎,手中阎王伞一转,十余枚飞钉向池慕飞二人暴射而至!池慕飞顾不上许多,闪身挡在谢蔓儿身前,抬脚猛力一踏!

    雨花飞溅!进飞的雨水如透明的钢珠,击打在飞钉上。“叮叮当当”的脆响声中,飞钉四下折飞。趁此机会,谢云鹤弓身一跃,扎入河水之中,消失不见。

    吴洚眼中怒意一闪,又恢复了平静无波的表情,冷声道:“既然你们想替他死,那我就成全你们。”手中的油纸伞轻轻转动,透明的雨滴随着离心力向四周不断倾泻。

    池慕飞眼前水光一闪,心中警兆突现,抱着谢蔓儿就地一滚。啾啾数声,身后的墙壁上已多了几个冒着青烟的小孔。

    “毒针?”池慕飞眼瞳微缩。

    “五更针。”吴洚冷冷地道,“你们很走运,不过仅此一次而已。”

    谢蔓儿向他扮个鬼脸,有池慕飞在她身边,她心中轻松至极。池慕飞却心念急转,这五更针目力难辨,威力奇大,决不能让对方随意发针。带着谢蔓儿,逃是逃不了的,如此,便只有反击一途!

    想到这里,猛地屈膝一扫,掀起一片雨浪!在水花的掩护下,池慕飞猝然扬手,数十枚铜钱锐啸着从不同角度向吴洚激射!
………………………………

第10章

    吴洚迅速下蹲,缩身伞后。铜钱在空中画出道道诡异的弧线,连续打在油纸伞上,发出金石般的强音,又一一弹飞。终于,最后一枚铜钱滚落在地。吴洚缓缓起身,看了自己肩头一眼,一枚铜钱正深深嵌在那里。他平静地望着池慕飞:“很高明……你的暗器手法……”真气运动下,那枚铜钱蓦地弹飞出来,落在雨水中。

    怎么会这样?池慕飞的心沉了下去,对方的防御简单而有效,似乎对自己的暗器手法颇为熟悉。

    “这个暗器手法,是谁教给你的?”吴洚缓缓问道。

    “这不关你的事。”池慕飞警惕地回答。

    “叫‘微云暗度’吧?这种旋劲柔击的手法……”吴洚忽然说。

    “你怎么会知道?”池慕飞心中一惊。这微云暗度的暗器手法是他大哥的独门绝学,知者极少,想不到竟被这个对手认了出来。

    吴洚手一抖,将油纸伞收起,露出他的真容。那是一张平凡而沧桑的脸庞,五官的轮廓有些模糊,双眼暗淡无神,如在半梦半醒之间。

    “我曾经领教过。”吴洚双眼微合,“你们走吧,刚才的事不要再管了,那不是你们管得了的……”说完,撑起油纸伞,转身离去。

    池慕飞望着他渐渐模糊的背影,心中疑惑:怎么,大哥和他交过手?如果他是敌非友,又为何放自己二人离开?苏州城内大小帮蠢蠢欲动,是否意味着将有大变?

    “池大哥,你在想什么?”谢蔓儿问道。

    池慕飞叹了一口气,柔声道:“没什么,我送你回去。”

    谢蔓儿回到家中时天色已晚,谢东庭正在书房中心事重重地想着什么。她叽叽喳喳地将白天的事和父亲讲述了一遍,语气颇为兴奋。

    谢东庭听后沉吟片刻,缓缓道:“你姑姑今夜就会到苏州,到时你和她一起回祁门吧。”

    “寒姑姑要来吗?我可好久没见她了!”谢蔓儿眼睛亮了起来,随即不解地问,“为什么要我和寒姑姑回祁门?”

    谢东庭叹道:“山雨欲来啊……这两年来,苏州地面看似平静,可其中暗流汹涌,城里只怕近日便有大变,到时你一个女孩子家,怎能不让为父挂心?”说着又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谢蔓儿摇头道:“我才不怕呢!要走也要和爹爹一起走!再说,不是有池大哥在吗?他武功那么好,定能护得我们周全。”

    谢东庭道:“慕飞武功虽高,却独木难支。你寒姑姑身为齐云山嫡传弟子,身后有整个道门支持。再说,我让你回新安也不单为了避难。祁门是我谢家的祖地,你身为谢家子孙,总要回去看看的。”谢蔓儿正待答话,庭院中突然一声响动,似有重物落地。

    父女二人对视一眼,谢东庭起身道:“你呆在这里,我去看看。”提起灯笼,去开房门。谢蔓儿不放心父亲,跟在后面。

    才一开门,谢蔓儿一声轻呼,一个人已跌入房中。谢东庭提灯照去,只见一个男子浑身是血地倒在地上,怀里还紧紧抱着一个长长的油布包裹。

    “是他!爹爹,今日陷害我和池大哥的人就是他!”谢蔓儿叫道。

    “是云鹤!”谢东庭惊呼一声,忙上前将他扶到床头,急呼道,“云鹤,云鹤……”

    那人缓缓睁开双眼,正是谢云鹤。他见了谢东庭,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堂……堂兄,总算找到你了。”

    “云鹤,谁伤了你?你且等等,我这就去为你找大夫……”说着,谢东庭便想起身出去,却被谢云鹤一把抓住。

    “不用了……我已经不成了。”谢云鹤胸口急剧起伏,艰难地道,“能见你一面,总算瞑目了……”

    “云鹤,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今天接到信后便去寻你,你却不在那里。这些年你去了什么地方,怎会落得如此地步?”谢东庭垂泪道。谢云鹤是他堂弟,两人自幼便关系极好,后来谢云鹤远走他乡,谢东庭一向对他颇为挂念,想不到再次相见时,谢云鹤竟已命在旦夕。

    谢云鹤脸上血色全无,低声道:“我本是谢家飞燕堂的卧底,受命潜伏在东海巨擘王执身边。王执此人狼子野心,所图甚大……”说着,他从怀取出一卷画轴。“这……这幅图你收好,一定不能让它落到王执手中……”谢东庭接过,徐徐打开。

    只见图上画着一株盘绕的柿树,树上柿果累累,颇为繁茂。一个儿童站在树下,手举弹弓,正要射那树上的柿子。儿童身后,一个布衣女子正坐在竹席上,含笑望着他。不知为何,看来却有种悲伤之感。

    谢东庭不解其意,便问:“云鹤,这图是……”

    “此乃居柿图,是王执亲手所绘。据我所知,这图……图中藏着他最大的秘密……堂兄,此图关系甚大,若是能破解图中的秘密,也许可以为天下免除一场大祸。此外,王执蓄谋已久,各大世家和官府中都有他的内线,旁人决不可轻信。切记!切记!”他断断续续说完了这几句话,又吐出了一口鲜血,苦笑道,“好霸道的掌力!不愧是王九峰的义子……堂兄,王执的人很快便会找上门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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