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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朱颜-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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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颜托着腮,呆呆地出神,盛嬷嬷却在耳边叹着气,不停地唠叨:“鲛人嘛,你也是知道的。他们不但寿命是人的十倍,而且在生下来的时候都没有性别。”盛嬤嬤咳嗽了几声,似乎是说给她听:“当成年后,遇到了喜欢的人,第一次动了心,才会出现分化——如果喜欢上了女人,就会对应地变成男子。要么就是两个都没有性別的小鲛人相互约好,去海国的大祭司面前各自选择,双双变身……”

    “我知道。”她知道嬷嬷的言下之意,轻声喃喃,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我都知道的……”

    是的,在她遇到渊的时候,这个居住在赤王府隐庐里的鲛人已经两百岁,也已经是个英俊温柔的成年男子——那么,他曾经遇到过什么样的往事?爱上过什么样的女子?那个人后来去了哪里?而他,又为何会在赤王府里隐居?

    这些,都是在她上一辈子时发生的事情了,永远不可追及。

    传说中鲛人一生只能选择一次性别,就如他们一生只能爱一个人一样,一旦选择,永无改变——这些,她并不是不知道的。可是十六岁情窦初开的少女却勇猛无畏地冲了上去,以为可以挑战命运。因为那之前,她的人生顺风顺水,几乎还没有得不到的东西。

    可奋不顾身地撞得头破血流,却只换来了这样的结局。

    时间都已经过去了两年多,原本以为回忆起来心里不会那样痛。可是,一想到那糟糕混乱的一夜,渊那样吃惊而愤怒的表情,她心里就狠狠地痛了一下,如同又被人迎面扇了一个耳光。

    其实,那一夜之后,她就该死心了吧?

    那一年,她十六岁,刚刚出落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明眸皓齿,顾盼生辉,艳名播于西荒。几乎每个贵族都夸赤王的独女美丽非凡,简直如同一朵会走路的花。

    〃阿颜是朵花?”父王听了,却只是哈哈大笑,“霸王花吗?”

    “父王!”她气坏了,好容易忍住了一鞭子挥出的冲动。

    然而,从那一年开始,显然是觉察出了这个看着长大的孩子已经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渊开始处处刻意和她保持着距离——他不再陪她一起读书骑马,不再和她一起秉烛夜游。很多时候,她腻上去,他就躲开,因为她去得勤,他有时候甚至会离开王府里的隐庐,一连几天不知所终。

    换做是一般女子,对这样显而易见的躲闪早就心知肚明,知难而退。可十六岁的少女懵懂无知满怀热情,哪里肯被几盆冷水泼灭?然而毫无经验的她却不知道,感情如同手中的流沙,越是握得紧,便会流逝得越快。

    那一夜,她想方设法,终于把渊堵在了房间里。

    “不许走!我……我有话要对你说!”十六岁的少女即将进行生平第一次告白,心跳如鼓,紧张而羞涩,笨拙又着急,“你……你……”

    “有什么话,明天再说。”显然看出了她的不对劲,渊的态度冷淡,推开她便要往外走,“现在已经太晚了。”

    眼看他又要走,她心里一急,便从头上拔下了玉骨。

    那是她在离开九嶷神庙后,第一次施用术法。

    用玉骨做画笔,一笔一笔地描画着自己的眉眼,唇中吐出几乎听不见的轻微咒语。

    当玉骨的尖端一寸一寸地扫过眉梢眼角时,灯下少女的容颜便悄然发生了改变——那是惑心术。用这个术法,便可以在对方的眼里幻化成他最渴望看到的女人模样。

    “渊!”在他离开房间之前,她施术完毕,从背后叫了他一声。他皱着眉头,下意识地回头看了她一眼——在回头的那一刻,猛然震了一下,眼神忽然变了。

    成功了吗?那一瞬,她心脏狂跳起来。

    “是……是你?”渊的眼神充满了震惊和不可思议,带着从未见过的灼热。那种眼神令她心里一跳,几乎想下意识地去拿起镜子,照一下自己此刻的模样——她想知道,刻在渊心里的那张脸,到底是什么样?

    “怎么会是你?”在她刚想去拿镜子的那一刻,他忽然伸出手抓住了她,脱口而出,“是你……是你回来了吗?不可能!你……你怎么还会在这儿?”

    她心头小鹿乱跳,急促地呼吸,不敢开口。他的呼吸近在耳畔,那一刻,思绪极乱,脑海一片空白,竟是不知道该做什么。

    她修为尚浅,这个幻术只能支持一个时辰,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宝贵的。然而,渊却在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住了,凝视着她,伸出手,迟迟不敢触碰她的面颊。

    怎么啦?为什么不动了?她屏声敛气地等了很久,他还是没有动,指尖停留在她颊上一分之外,微微发着抖,似乎在疑惑着什么。

    生怕时间过去,十六岁的少女鼓足了勇气,忽然踮起脚尖,一把抱住他的脖子,笨拙地狠狠亲了他一下!

    鲛人的肌肤是冷的,连唇都微凉。

    她亲了他一下,然后就停住了,有些无措地看了看他,仿佛不知道接着要怎么做——她从小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此刻却紧张得手脚发冷,脸色如红透的果子,简直连头都抬不起来。

    然而那个笨拙的吻,却仿佛在瞬间点燃了那颗犹豫沉默的心。

    “曜仪!”渊一把抱住了她,低声,“天……你回来了?!”

    他的吻是灼热的,有着和平日那种淡淡温柔迥然不同的狂烈。她“嘤咛”一声,一时间只觉得头晕目眩,整个身体都软了,脑海一片空白。

    手一松,玉骨从指间滑落,“叮”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那个声音极小,却惊破了她精心编成的幻境,仿佛是一道裂痕迅速蔓延,将原本蛊惑人心的术法瞬间破开!

    那一刻,对面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瞳子忽然变了,仿佛有风吹过来,将遮蔽心灵的乌云急速吹去。渊忽地僵住,凝视着她,忽然看到了她颈中露出的那个坠子,眼神里露出一丝怀疑和诧异,一把将它扯了出来,拿在手里看了又看。她的心怦怦直跳,捏着诀拼了命地维持,不让术法失效。

    “你是谁?”渊皱着眉,突然问。

    “……”她不敢说话,连忙低下头去——这个幻术她修炼得还不大好,只能改变容貌,还不能同时将声音一起改变,所以生怕一开口,语声的不同便会暴露自己的面目。

    “为什么不说话?”渊眼里的疑惑更深,“为什么不敢看我?”

    她紧张得连呼吸都不敢了,只是沉默地低头。他审视着她,眼神变幻:“不对……时间不对!在曜仪活着的时候,我还没有拿到龙血古玉!〃他看着她脖子上的挂坠,语气困惑而混乱:“不对,她应该已经死了……在很多很多年前,就已经死了!你……你到底是谁?”

    “我……”她张了张口,不知道该说什么。
………………………………

镜系列·前传 朱颜 第24章

    往后退了一步,靠在墙上,微微闭上了眼睛,似乎在竭力地挣扎着,表情一时间极其复杂和痛苦。朱颜不由得心里忐忑到了极点——这个幻术,如果不能完全迷惑对方,会不会对他造成什么损害?又会对自己造成什么损害?

    她看到渊挣扎的样子,越想越害怕,不由自主地将捏着诀的手指松开了。

    “对,对不起,”她开了口,颤声,“我……”

    然而,不等她说出话,他身体一震,骤然睁开了眼睛,竟反手就是一个巴掌打在了她脸上!那一刻,渊的眼神是从没有过的凶狠,再也没有了平日的温柔,如同出鞘的刀锋。

    “你不是曜仪!”他厉声,“你究竟是谁?为什么冒充她!”

    他下手极重,她捂着脸,被那一掌打得踉跄靠在了墙上,怔怔地看着他,一瞬间只觉得不可思议——这……这是怎么回事?渊刚才竟然冲破了自己的术法,强行从惑心术的幻境控制里清醒了过来!他……他哪里来的这种力量?

    即便是有修为的术士,也无法那么快摆脱九嶷的幻术!

    “你究竟是谁?〃渊看着她,瞳孔慢慢凝聚起了愤怒,忽地一把抓住了她的脖子,将她按在了墙壁上,厉声道,“好大的胆子,竟敢来冒充曜仪!”

    “放,放手!”她又痛又惊,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我是……”

    心胆一怯,那个幻术便再也支撑不住,开始飞快地坍塌崩溃。那一刻,仿佛面具被一点点揭开,那张虚幻的容颜碎裂了,如同灰烬般从她脸上簌簌而落。

    面具剥落后,剩下的,只有一张少女羞愤交加的脸。

    “阿颜?怎么会是你?”清醒过来的渊一眼便认出了她,触电般地往后退了一步,定定看着她,“你疯了吗!你想做什么?是不是……是不是有人指使你那么做的?是谁?”

    她僵在了那里,一刹那只觉得全身发抖。

    那一刻,即便是从没有谈过恋爱的她,也在瞬间就知道了答案:因为在清醒过来看到她真容的那一瞬间,他眼里只有震惊、不可思议的愤怒和无法抑制的怀疑。

    他,甚至以为自己是被人指使来陷害他的!

    “没人指使我!”她一跺脚,蓦地哭了出来,“我……我自己愿意!”

    渊倒吸了一口冷气,不敢相信地看着她,一时间脸色也是苍白。

    “你……你怎么……,,他竭力想打破这个僵局,却也有些不知如何是好——是啊,记忆里的那个纯真无邪的孩子长大了,出落成了眼前亭亭玉立的少女,含苞待放,有着大漠红棘花一样的烈艳和美丽。和当年的曜仪,倒是真的有几分像。

    只可惜,时间是一条永不逆流的河,那些逝去了的东西,永远不可能再在后来人的身上追寻。

    “好了,别哭了。”他一时间也有些心乱如麻,只道,“别哭了!刚才打疼你了吗?”

    “呜呜呜……”可是她哪里忍得住,扑到了他怀里,越发哭得伤心。

    然而她却不知道,她的贴身侍女生怕出事,早已偷偷地跑去了母妃那边,将今晚的一切都飞快地禀告了上去。当父王母妃被惊动赶过来时,她正在渊的怀里哭得全身发抖,甚至顾不得将身上的衣衫整理好,满心的委屈和愤怒。

    看到这样的情景,父王当即咆哮如雷,母妃抱着她一迭声地喊着她的名字,问她没有被这个鲛人奴隶欺负了。而她一句话也不想说,只是哭得天昏地暗,其中有羞愧,更有耻辱和愤怒。

    枉费她那么多年的私心恋慕,不惜放下尊严,想方设法,甚至还不择手段地动用了所学的术法。到头来,竟只是换来了这样的结果!

    在父王的咆哮声里,侍卫们上来抓住了渊,他没有反抗,却默然从怀里拿出了一面金牌,放在所有人的面前——那是一百年前,先代赤王赐予他的免死铁券,铭文上说明此人立有大功,凡是赤之一族的子孙后世,永不可加刑于此人。

    然而父王只气得咆哮如雷,哪里顾得上这个,大喝:“下贱的奴隶,竟敢非礼我女儿!管你什么免死金牌,顶个屁用!左右,马上给我把他拉出去,五马分尸!”

    “住手!”那一刻,她却忽然推开了母妃,叫了起来,“谁要是敢动他一下,我就死给你们看!”

    所有人立刻安静了下来,转头看着她。

    她哭得狼狈,满脸都是泪水,却扬起了脸,看着父王,大声说:“不关渊的事!是……是我勾引他的!但是很不幸,并……并没有成功…所以……所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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