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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笼-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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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小的狱道之中,一下填满了人,有肚皮被划开的,有脖子上挨了一刀的,有脑壳被劈成两半,大多一刀致命,少数凄惨。
    而这些死人的目光,整齐划一的,全部盯向了戚笼,让戚笼感觉被无数沾着冷水的绳子捆住。
    这些都是他杀的人,冤有仇、债有主,无数条手臂扒来,讨债的来了!
    戚笼被捆的眼神又冷又凶,但磨尽了凶戾之后,却只剩下一种难以言喻的温和。
    “我从不为自己的罪行辩解,也不惮于落入千刀万剐的下场中,更不会把我之恶事归咎于世道不公、人命如草芥,众人如此,我亦如此。”
    “只是,法兽你辨是非曲直,赏罚分明,若我为恶,恶我之人何不遭报应,世道若至公,为何到最后,是要我提手中刀,报胸中仇。”
    “我不义,你不公,你何以罪我?”
    戚笼两步走到獬豸嘴前,似乎只要对方森森牙齿张开,便能啃下对方的脑袋,可是法兽迟迟不张嘴,两只火睛倒像是被泼了火油,火光大作。
    “你倒真是公正,不虚不伪,我认同你。”
    戚笼笑了,笑出一嘴白牙齿,“你若真能使天下至公,善有所报,恶有所罚,忠有所赏,奸有所惩,你来杀我,我又何惜一命,只是现在,麻烦你不要挡我的路。”
    话音一落,人影具消,滚滚血水从背后涌出,滚烫、猩红,将眼前法兽淹没。
    戚笼睁眼,那冒烟的红绳到底没烧起来,没走两步,一张獬豸踏云图正挂在黑狱入口,栩栩如生,两眼灼火,几跃出画外,戚笼笑了笑,把图卷成轴,塞入腰间,大踏步而去。
    果然只是风水阵势。
    可惜。
    黑山城有三个公狱,一个挂在黑山府兵的牌子下,用来惩罚犯事兵卒,一个挂在府衙名下,用以处理贪赃枉法之徒,还有一座黑狱,专门处理民事案件,其中看守狱卒多由本地大户、豪族名门、大商会、军中要员推荐,成分复杂,值得玩味说道的案件不少,关的人也是最多的。
    那位蜘蛛贵族就被关在三层最深处。
    那日喜穿着一身囚犯单衣,两只白嫩嫩的脚丫子悄生生的踩在稻草上,百无聊赖的摆动着,外面没有一位狱卒,更没有一丝声响,安静的有些骇人。
    有人要害他,有人要保他,各方角力之下,结局是风水阵势隔绝了他,也挡住了所有外人。
    就连每日的饭食都是由家族亲信亲自送达,就是防止别人害他,或是栽赃嫁祸。
    唯一让他担忧的,便是那位手持弯刀的凶将,他看自己的眼神,很凶、很邪恶。
    钟吾古地虽然人命如草芥,但对于上层来说,另有一套玩法,蜘蛛贵族在这方面尤其讲规矩。
    但边地来的凶人可不讲这个规矩,真砍了他的人头,家族也不可能去大都督府给他喊冤,恐怕现在最想他死的,反倒是家族的几个直系兄弟了吧。
    想到这里,那日喜心中闪过冷意,设身处地的想,他也绝不会放过这次机会的。
    脚步声突然响起,那日喜心神一颤,家族长辈早就把薛保侯的资料交代过来,侯副都督一脉,熊罴营,四豹将,看守自己的是四豹将中的羊将赤忱;此人倒是没什么虐俘填坑的残暴事迹,独独有一癖好,好男色。
    对此,亲近的家族长辈无奈表示,实在不行,你就从了吧。
    那日喜又震惊又羞怒,他不是这种人!
    他不清楚这狱中的风水阵势有几道,但这最后一道鬼打墙是由家族花了千金请人布置的,就是为了防止自个儿被人暗害,只有自家人知道如何从风水局中出入。
    应该不会有事吧,不会真是那个羊校尉,那日喜又怕又羞,愤怒的面红耳赤,有强烈大喊大叫的欲望。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抹光亮,惊艳又暴虐,斩碎了黑暗,一个黑衣人持着一口透明短剑,凶狠的插入进来,像是插入自己胸口。
    “总算找到人了,”黑衣人一剑劈碎铁锁,“我是来救你的。”
    “你有把握吗,边军的羊校尉很凶的,”那日喜脱口道。
    “很凶吗?”黑衣人沉默了一会儿,淡淡道:“相信我,我比他更凶。”
 第十九章 阎罗
    戚笼狐疑的打量着眼前这位眉目小巧、短发柔顺的男子,目光盯向喉结,终于确认了性别,松了口气,笑了起来。
    “喜公子,咱们走吧。”
    那日喜踌躇片刻,低眉顺眼跟了上去,他别无选择,对方现在杀自己,只需一剑。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风水阵势在,挡住了别人,也隔绝了看守的耳目,风水阵被破,便是官对贼、兵对匪、劫犯对狱卒。
    火光升起,照不清狱卒的样貌,但能照清楚对方手上的警恶刀、铁杖梢棒、钩枪、枷锁链盾,都是刑具改的武器,自有一股凶气,遇敌先去三分胆儿。
    那日喜打了个哆嗦,情不自禁的后退几步,黑狱如鬼蜮,眼前尽是死气沉沉的森罗狱卒。
    戚笼游刃有余的漫步向前,笑道:“各位知我为何而来,我却不知各位受何人所托,若是来保这位喜公子的,便自退去,若是来害人的,请杀我。”
    狱卒眼神多变,片刻后,有四五人将火把挂在墙上,缓缓退入黑暗中。
    更多人陷入踌躇中,蜘蛛贵族织的网很细,平常看不出来,但一旦沾上,便是寸步难行。
    那日喜见状一喜,连忙补充道:“我们月族人有恩报恩,有债必偿,这人情债便是各位一生的富贵。”
    有好些人意动了。
    但有人动作更快,两口警恶刀交叉斩来,冷气要从戚笼脖子上划开一般。
    警恶刀算是最天然最粗浅的道器,实质就菜市口砍人头的大刀。
    戚笼后吊马,身子像不倒翁一样,闪过劈来刀光,手中亮光一闪,血光一绽,两手腕飞起。
    耳后忽然风声传来,小臂反抽,一声金属交击,梢棒横飞,然后戚笼的身影一下子窜入黑暗中,喷水的声音、血腥味涌出、偶有金铁交鸣声响起。
    “啊!”
    一只锁链忽然铐住那日喜的手腕,背后狱卒拖着链盾往后扯,低头,满嘴黄牙的臭气能喷到他这个贵公子脸上。
    这狱卒是个侏儒。
    链盾是盾牌和枷锁的综合体,盾表面很多铁锁机关,精通锁人技者方能使用,算是一种奇门武器。
    可惜没走三步,背后空气炸裂;狱卒一惊,屈膝、勉强举盾,盾中最大的铁锁迎了上去,只要抗住这一击,他有信心锁对方一臂。
    用关节技拖住时间,这是他玩死四个练家子囚徒后,刷出的本事。
    大功是他的!
    嘭!!
    那日喜忽然感觉耳边一炸,像是有无形锤砸下,强烈的轰炸声让他耳膜巨震,血水往脑门钻,心脏被紧紧一捏,头一晕,腿不自禁就跪到在地,嘴巴张开,无声大叫,好似有什么东西在压迫他的神经。
    而等他回过神来,便见这铁皮木盾四分五裂,其中一把铁锁扭曲着,一如那狱卒瘪下来的脑壳。
    那日喜的心脏再次加速跳动,眼前这个高高瘦瘦,看上去身子还有些单薄的人,此刻竟如同怪兽一般,那种冲击力、爆发力,他从未在家族任何一个武士身上看过。
    虽然此刻很危险,但他居然有了一种强烈的安全感。
    “你手、手受伤了。”
    戚笼随意扫了一眼,只见五指骨节表面血肉模糊,但辛辣的刺痛中,一股冰凉迅速覆盖皮肤表面。
    “哦。”
    此刻,现场还能站着的,除了他两外,便只有在外围犹豫不决的两三狱卒,血水流满地面,只有戚笼手上的无影剑依旧暗而无光。
    “你们别走前门,边军至少在四个哨点安插了十个人。”
    一个狱卒突然大叫起来,“我知道黑狱的所有暗道小门,我能带你们出去!”
    “你叫什么?”
    “许跃,黑狱二层狱吏。”
    戚笼目光扫向另两个人,叹了口气,“要么识实务,要么不怕死,做人吧,总得沾上一项。”
    逃脱过程相当顺利,一来,这黑山城中,能与戚笼为敌的不过数人,二来,边军再凶悍,也不过千人,那血甲兵卒一人能敌十人,却未必能管十人,行事看似百无禁忌,说到底,不过是征粮秣钱财的唬人手段。
    只要吓不住人,那便不管用了。
    若此举真激的那位薛将军屠城,这事反倒是好办了,伏龙总管、赵黑管家、加上自己,绝对能给对方送葬,对方手下强人再多也不顶事。
    戚笼捏了捏拳头,骨节表面的血痂脱落,光滑白皙。
    虽然未尝试过,但他总感觉身体内有一种蠢蠢欲动的欲望,与当日在黑山山顶,化身龙孽时的感觉极其相似。
    “到了,出了这道暗门,便是”
    许跃瞳孔猛的睁大,月色照射下,一道银光匹练从天而降,阴冷刀锋给人以天凝地闭、躲无可躲之感。
    可当骨色刀锋斩到脖子前,却怎么也斩不下去了。
    暗影刃挡刃。
    “小兔崽子,听说你很凶?”
    一道冷漠孤僻的眼神撞上了一对热腾似岩浆的招子,黑暗之中,凄风怪戾,像有一只巨爪抓来。
    羊赤忱目光猛的一缩,身影退如奔狼,三息之间出现在十丈开外,眼角微抽,下巴火辣辣的疼。
    一只手掌扒在门沿上,指缝中塞满了油皮血肉,然后一道人影躬身从门中走出,目光盯向对方手上的白骨弯刀,刀柄镶金。
    段七娘记忆之中,就是这口刀,砍掉了老邓头的人头,把这个良善、真诚、勇敢的老匠户抽了性命。
    戚笼抬头,凶从眼中起。
    羊赤忱面色微变,眼缩如缝,黑暗之中,有潮水从四面八方卷来,那是蒸煮的血水!
    地狱开门。
    刀意!?
    刀驱入狱,有一门开,门内鑊汤地狱,牛头狱卒,驱无量罪人,入于鑊中、其汤沸涌,入则糜溃。
    白骨弯刀表面绿光大作,一下子斩出无数道凶猛而致命的弧线。
    刀是山海关外,一天狼小国国宝,此国狼为尊、人为畜,刀有国魂,握之得其魂,食性、无情、凶残。
    掌群狼争食之刀意!
    刀驱入狱,又一门开,门内火城,周匝围绕,悉是铁垣,上有铁网,猛烟毒焰,炎炽其间,铜狗铁蛇,口吐大火,一切罪人,骨肉焦烂,随焰上下,飞踊触网,声振天地,过于雷霆。
    好似一座火城把群狼围困,皮毛灼烧,骨肉分离,无影剑斩出无数道剑网,把狼神刀困住,刀锋与剑锋在黑夜中绽出无数火花。
    羊赤忱居于下风而不乱,放三步、守四门,刀锋行险,灵动一绕,便抹向戚笼太阳穴。
    戚笼身架一抖,翻腕平砍,剑刃抹向敌人手腕,左右手大筋两两绞力,剑身猛的一沉,竟把那弯刀崩开,剑身似缓实快,改劈向脑门。
    羊赤忱感到对方激流澎湃的刀意有了变化。
    刀驱入狱,名曰锯解,将此罪人,铁板夹之,一一锯解,血流成河,自顶至足,解之为二。
    刀势又转,龙马合一,角生成,每一刀足有千斤重,不似拖刀胜似拖刀,羊赤忱每挡一刀,均石板开裂,毛孔难封,血雾炸开,继而手脚发抖,金铁大爆。
    筋骨皮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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