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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笼-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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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戚笼随身的黑山匠户令相当管用,这年头,公城匠户的身份比起一般士绅还要吃香,毕竟士绅要纳贡,运气背的时候,还会被军油子冲军功斩了脑袋。
    陪着几个村老吃了顿喷香的栗米饭,村长咧着牙豁子,递过一碗消食茶,笑呵呵道:“戚大匠要回黑山城,官道自是最好走的,只是近来匪祸甚多,大匠要是不想找麻烦,最好还是向东郭的侯三爷问一问道,他活了九十多,大路小路没有趟不平的,我们村几十年的山货都是他赶庙会卖的,城里也熟。”
    戚笼大拇指摸索了一圈碗沿,喝了一口姜茶,吐了口热气,“多谢老丈了,这饭钱”
    “切莫这么说,切莫这么说,这遭罪的世道,咱们这些蚁民,那都是自个人儿。”
    戚笼咧嘴,白花花的牙齿舔的十分干净,“那就多谢老丈了。”
    “真是一个让人有好感的年轻人。”
    村老摇头晃脑,老烟杆子叭叭吸着,房东侧两块木板忽然被推开,两个持硬弩的后生翻了出来。
    其中一个寸头抱怨道:“村长,你咋不给个信号呢,市面上的匠人行价都炒到三十两银子,能买十头母猪呢。”
    另一个则看着盆里香喷喷的栗米饭,羡慕道:“是啊,村长,哪怕最近风头紧,你把他赶走就是了,还请他吃什么饭,我家糙米都没几斤了。”
    “蠢货!”村长毫不留情的训斥道:“你没看到那人背上的那口大刀吗?”
    “大刀又能怎的,不足三尺距离,军中硬家伙在手,他还能翻了天不成,白白嫩嫩的,一看就是个样子货,再说他不是匠人嘛,我看这刀就是他打的,专门装腔作势。”
    村长气的用烟杆子敲他两的脑门,大骂道:“蠢货,你当我怕他凶吗?我怕的正是他不凶,这年头,不凶的人才凶。”
    村长又叭叭叭的抽起了烟,抽的房里烟雾缭绕,才闷闷道:“活到我这等岁数没点眼力劲儿可不成,我看的出来,这人的气质跟侯三爷有点像。”
    “什么气质?”一个后生好奇道。
    “非人哉!”
    东郭的侯三是个很好说话的老人,虽然他是个哑巴,不过当戚笼把村长开的保让他扫上两眼,态度立刻变的热情起来,举手伸脚的比划,竟真的把大小道路分的条理清晰,甚至连这条道上有树精吸人精气,号瞌睡林,那条道上有一窝没成型的妖魅,装鬼怪吓人的事都讲个分明。
    当然,侯三爷是不会说话的,但他能用树枝子在泥地里写几个大字,好似还是唐国百年前流行的柳金体。
    “三爷的字写的是极好的。”戚笼啧啧称奇,却见侯三爷愁眉苦脸的蹲在地上,他本就瘦小,老脸上丘壑纵横,像是一块高不及膝的山中老岩。
    四处看了看,却见东郭农民多是如此,一个个有气无力的蹲在田埂上,望着白茫茫的一片田地,几头老牛倒是颇有精神的甩着牛尾巴。
    戚笼安慰道:“瑞雪兆丰年,三爷不用如此。”
    三爷阿巴阿巴的比划着,大意是种子都下不去,哪还有明年。
    戚笼踏了踏冻的宛如铁块的地面,一时无言,他是割韭菜的行家,不是种韭菜的,对此也无可奈何;而且他怀疑这波天象跟龙脉被断有关;虽然钟吾古地气候怪异,这山南道的雪最多也就下到二月份,如今过了三月还一望无尽的样子,这就有点骇人了。
    “山穷水尽未必穷途末路。”
    戚笼盯了侯三爷一眼,说了句废话,拱手,踏雪离开。
    眼见戚笼的身影消失在雪幕中,侯三边上一农民突然凑了过来,露出一嘴黄牙,尖声尖气道:“三爷,您指的那地方,貌似是一个土匪窝子?”
    侯三老脸一垮,眼珠子转一转,便突然尖声道:“爷爷没把他指点到妖窝子就不错了,这人生的一副让人厌恶的气质,一看就不是好人。”
    “不是气质,是气味。”
    “好像是一种腥气,好骇人、好怕人!”
    一个田埂老农越说越怕,忍不住一个喷嚏打下去,打的浑身全是黄毛。
    这好似起了连带效应,一连串啊切啊切声后,一堆穿着布衣的老猴子小猴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无辜。
    侯三爷怒极,一个个连踹带打的:“山上采果子养不活,下山做个农民也不安稳,吃倒是一个比一个能吃,出主意的却是一个都没有。”
    打闹的动静把几头大黑牛也引了过来,哞哞叫,要吃饭,这可把三爷气歪了嘴,瘦长手臂一翻就上了牛身,提拳就打。
    “让你吃,让你吃,把种子都吃完了,我们能种出个什么来,这可是山气浓郁处采来的上等种子,能出血玉米的。”
    那黑牛被打的嗷嗷直叫,忍不住倒地一翻,牛角都脱落了,筋肉流畅的身子上一块块肥肉鼓起,牛鼻子两孔放大,卷出两条白气,竟是一头黑皮大山猪。
    猴子叽叽喳喳表达着看法,一个说抢同村的口粮,另一个说要不去庙集耍猴戏赚钱,还有一个说回山里啃树皮。
    侯三爷气的变出了原形,那是一头八尺有余的黑毛大猿,皮毛水亮,一脚踩在猪头上,插腰怒骂:“一群蠢货,还真以为自己是猴子不成,咱们可是古钟吾国的名族大姓,是一千年前的员外老爷。”
    “那老爷,咱怎么办?”
    “村子里口粮也熬不过三个月,我去跟村长说道说道,土里刨食只有饿死,这年头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咱也干一票大的!”
    一个小猴子从雪堆里钻了出来,手上拖着一根碗口粗的铁棍,上有云纹雷篆,极有杀气。
    “三爷爷,这是半个月前,天上一颗流星砸下来变成的玩意,我觉的对您老有用。”
    侯三爷愣了下,一把扛起铁棍,感觉极为顺手,雷公嘴龇了龇:“天意如此,咱贵族就该干贵族干的事!”
    三个月后,粮灾天断,山南山北两道接连有大寇出世,其中一伙贼寇面似雷公、精通棍法、寇掠之际猪突猛进,凶猛无双,逃遁则散入山林,灵敏似猿,屡范大案却无人能制,名气一时无两,自称一方诸侯。
    另一边,冻的青砖开裂的官道上,戚笼摸摸下巴,抓了抓风,看着冷风裹挟着雪花,以及雪花间隙,视野尽头的一连串小黑点。
    “有点意思。”
 第十四章 大寇显身
    戚笼牙根子搓了搓,有些痒,巧合也罢,算计也好,他没有揣摩人心的本事,再说这世道,杀人有千万条理由,但不顺眼一条便足矣。
    他想不明白的是自个儿。
    看云、抓风、听地,这可是马匪的看家手段,只是看云分不清东南西北,抓风抓不出条山道来,就连这听地,也在二十多匹黄陂大马出现在视野内才能确定。
    不是戚笼吹嘘,若是以往,十里外他都能闻到风声,外人都传赤身党神出鬼没,养魑魅探敌,那都是坊间谣传,事实是老麻匪的经验、直觉、以及从蛛丝马迹中辨出敌我的眼光。
    戚笼感觉自己的水准直线下降,或许退到六岁做路探眼线时的档次还略有不如。
    龙脉被我斩,这辨山川纹理的本事是不是就没了,好歹也是一门吃饭的手艺。
    戚笼扼腕,然而马鞭子已经化作一道黑影,直劈脸面,空气中剖出凄厉风声。
    “鞭子凶不凶,要看响不响。”
    戚笼耳朵附近青筋鼓起,使得耳朵像蝙蝠一样急速颤动,脖子一歪,鞭影便破了个空,那嘴唇下长有大痣的黑汉子一愣,一股怪力便从手腕传来,掌心一痛,一块老油皮便横飞而去,眼前这个呆愣愣的肥羊把鞭梢往后一轮,便如耍杂技一般扯住了座下大黄马的脖子。
    “借你的马挡一挡。”
    话音一落,戚笼便滑溜溜的钻入马腹下,圈掌肩顶,肩膀捣在战马胃部位置,同时双手交叉一托,脚下一沉,骨节一声脆响,轰的一声,三百多斤的战马带人,硬生生掀翻开来。
    那战马脖子本就被勒的嘘吕吕直叫唤,粗大脖子充血,两条腿下意识的上钩,再被巧劲一顶,推金山倒玉柱般向后撞去,恰好堵住一张铁钩网,把抓网的几个骑手一起掀翻,一时间人仰马翻,雪花团团炸开,马匪跑出的马圈子一下子出了个大窟窿。
    “鲁班门前耍大斧,戚爷面前扮马匪?”
    “行家且慢,老儿花鹧鸪,是山南四十八道响马中的马胡子,若是盘道的兄弟请亮个招牌,也免得去了和气,生了误会。”
    说这话的是个头发花白的老胡子,两眼精亮,手稳如磐石,
    五六匹马挡在前方四仰八叉,老胡子轻巧的一抖缰绳,老马便通灵般的窜入官道右侧丛林,然后从戚笼后方钻出,挡住了戚笼的后路。
    “马匪不比贼盗,贼盗讲究人不如新,新面孔有诸多便利,马匪是衣不如旧,越老越吃香,老马匪一个顶十,心狠手辣话漂亮。”
    戚笼笑眯眯道,似乎没有半点出手动作。
    “花爷跟他啰嗦什么,并肩子做了他!”
    那大黑痣的确有些悍勇,身子才从马身下面爬出,一条腿还怪异扭曲着,就摸上钩刀准备玩命。
    “大黑,闭嘴!”
    花鹧鸪暴喝一声,惊疑不定的打量着对方,手上两颗铁蛋子转了又转,武行高手他不怕,只要两条腿跑不过四条腿的就能把人耗死,但对方刚刚露的这一手,对马匪的套路简直太熟悉了,而且对方的长相,他似乎在哪里见过。
    “兄弟是同行?”
    花鹧鸪打暗手势让人隐蔽退后,再次问道。
    “不,不是同行,”戚笼顿了顿,笑道:“你们是马匪,我是麻匪。”
    “哥,马匪和麻匪有啥子区别?”一个小马匪忍不住问。
    “只抢劫,不绑票的叫马匪,即抢劫,又绑票的叫麻匪。”
    小马匪咂摸了下,挺胸道:“看来还是咱们格调高!”
    老马匪一巴掌就呼了过去,骂道:“蠢货,马匪抢劫后灭口,麻匪抢劫后留活口,你说哪一个技术含量高。”
    小马匪挨打十分委屈,憋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道:“那咱们怎么不留活口呢?”
    天寒地冻,雪很厚实,哪怕马蹄留下的印子这会儿也只剩下浅浅一层。
    血热起来容易,冷起来再热就有点难了,花鹧鸪的脸色渐渐难看起来,对方有一句答一句,看似好说话,但其实滑不溜手,尤其是悠闲自在的态度,让老马匪更感危险。
    细节说明问题,对方背着至少三十斤的厚刀,一身单衣,发为血之梢,对方发黑的像是上等墨水,呼吸在大冷天中没有一丝变化。
    更奇异的是对方的气质,几乎与冰天雪地融为一体,若是不注意似乎根本没有这号人一样。
    花鹧鸪已经心生退意了,老马识途更识相,虽然对方看起来也就二十多岁,但或许是某个大军镇的小侯爷,若是马胡子全体出动,大当家带上一百多号兄弟说不定能累死对方,但就自己这么十几来号人,怕是还不够对方屠的。
    “马匪麻匪是一家,既然是异父异母的兄弟,那咱们就山高路远,后会有期。”
    花鹧鸪老眼横扫过去,众匪禁声,对这摔了三四匹马,虎头蛇尾的抢劫行动结束竟无人反对。
    戚笼对此倒是不意外,马匪有个老带新的传统,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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