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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厮-第1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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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牢外头是城门尉韦巍的心腹,带着几人守在班房门口,防的就是何清不管不顾要在大牢内施展手段,毕竟魏长磐二人的身份现在不清不楚的蛮人探子,就算是真不明不白死在大牢内也就死了,明面上远不至于追究到何清那处去。
  “你们这些江湖武夫结队去北边,是去杀蛮人的头子?”牢门外城门尉的人冷漠问道,“还是去烧粮草?”
  “烧粮草?杀蛮人头子?都不是。”柳子义不屑道,“咱一把火烧光了蛮人攻城的器械,所以蛮人现在对并圆城连围都不围,更不消说攻城。。。。”
  柳子义洋洋得意,却未发觉身边众人都安静下来,只顾着夸耀。
  “既然蛮人攻城器械都毁于你们的手,那并圆城北边那两座县城为什么还会告破!”牢门外那城门尉的人抓住两根木柱摇晃,吼道,“既然你们一把火烧光了蛮人攻城的器械为什么还会有那么多的人死!”
  魏长磐与柳子义都先是一怔,而后大声吼回去,“那些人的死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冻死、饿死、被野狼咬死、掉进窟窿里跌死、 被蛮人射死砍死!我们死的人难道就不是人?”
  他一把把自己的鞋脱下来,又解开的缠手的皮 条 子,许多根指头已然都冻得紫黑坏死,“这是握得菜刀也握得厨刀的手!不知道还能有几根指头能动的”
  而后他又扯开自己身上的衣裳,露出肩胛后肌肤的箭创,“再差几分就扎在后心!一箭下去连说遗言的功夫都没有就咽气了!”
  柳子义穿戴好了衣裳,拎起酒壶往嘴里灌了一大口,“你们这些在并圆城内过安生日子的,凭啥指责我们!”
  牢门外城门尉的军士默不作声,良久,才语露疲惫之色,“是啊。。。。什么都没做的人,凭什么苛责你们这些为大尧留了血汗的人。。。。”
  “可我们这些胆怯的人终究还是希望你们这些挺身而出的人,能够做得好些,再好些,虽说这不合情理。”军士缓声道,“既然你们都站了出来,为什么不做到最后,蛮人攻城的军械有没被烧的,用在了那两座县城上,我一家老小都在里面。。。。”
  军士从几十个侥幸从那两座县城中逃到并圆城的人那听说,那两座县城都被烧为一片白地,蛮人破城后任由在城内奸 淫掳掠,男人中选出健壮的作奴隶,年老体弱的一并杀了,女人中选年轻的留下来为披甲者奴。
  他没有办法去想自己一家老幼的下场。
  并圆城城内现在百姓与守备的州军加起来足有三十多万人口,整座城内大大小小的屋舍都被挤满了,他身为城门尉士卒,一直尽心竭力维持城内秩序,扪心自问他付出的比他在城门尉中领到的钱粮要多上太多,可这些付出并不能就他一家的命。
  有些于心不忍的柳子义也不再回怼,闷闷地在那吃喝着,在他看来自己已经竭尽所能,连这条命都差点交代在那片草原上,他没有什么对不起谁的地方,若真要说起来唯一有些对不起的还是双亲,毕竟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屡屡之身险境,不是为人子的道理。
  他没什么道理可说,但凡有人想说他柳子义的不是,先得做得比他柳子义好。
  角落里魏长磐听着他们的言语,麻木地啃嚼着手中那只干硬的烧饼。
  为什么他们做了这么多,还会有人觉得他们做得不够?难道站出来的人就不能胆怯,就没有想要半途而废的时候,就该是个尽完事的完人?
  他有点委屈。
  小时纵是魏老爹起早贪黑一日都在地里,那点地一年的收成还是养活不了一家三口的人,故而魏老爹便把魏长磐也拉到地里去插秧除草,这些都是体力活儿,对一个孩子来说实在是力所不能及的事,还没等忙活完半日他便累得瘫在田埂上爬不起来。
  这时候身边便有个坏脾气的庄稼人扛着锄头从一边田埂过来,瞅着他身后歪歪斜斜插着的秧苗笑道,“就这?俺家狗啃的都比这齐。”
  那时候他身边的爹也找不出反驳的话,几岁的孩子,能来帮着下地已经是受累了,至于秧苗插得歪斜也是实情,笨嘴拙舌的魏老爹找不出能够反驳的话,却碍于面子,叫魏长磐起来把插完的秧苗都拔起来,再重新插过,这是他们一年的生计,容不得半点马虎。
  那庄稼汉带着鄙夷的笑声一直在他脑中挥之不去,还有他身后,一整条歪歪斜斜的秧苗,被日头一晒,焉了,没精打采地垂下去,像他一样。


第206章 晋州危矣
  柳子义没了讲故事的兴致,囚犯与狱卒们也只得都各回原位将息,这顿在大牢内已是最高规格的吃食,少顷便给柳子义风卷残云般扫得干干净净,仍是觉着有些意犹未尽,又去给囚犯们装水的木桶那儿舀了一瓢冷水咕咚咕咚灌下肚才走到魏长磐身边躺下,背靠着墙发出舒服的呻吟。
  “在那鸟不拉屎的地儿呆了这么久时候,连牢饭吃起来都是香的,”他小声嘀咕道,而后又宽慰魏长磐,“蹲两天班房不打紧,反正到时宋将军说清楚了咱们还不是得放出去?要说有些责罚,估计也是咱的,和魏兄扯不上关系。”
  魏长磐摇摇头,“城上那官儿看着像是个小心眼的,别到时候在这牢里对你下辣手。”
  “他敢!”柳子义先是一瞪眼,而后自顾自喃喃道,“这倒是实话,那厮瞧着确实很不讨喜。。。。”
  “管他什么妖魔鬼怪,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天大地大,终归还是咱们大尧的王法最大。”
  眼下被关着这不见天日的大牢内,他也只能这样宽慰自个儿。
  魏长磐二人翘首以盼的正四品晋州将军宋之问宋将军并未亲至,仅是参谋携至的一纸手书便在第二日将二人从大牢内提出来,近旁囚犯们目光火热艳羡地盯着那张不过寥寥几字便能让人重获自由的薄纸,连当日值守衙门里的几名小官都下到牢里来。
  “别高兴得太早,宋将军半个时辰后还要见你们问话。”那眼熟参谋先是冷着脸,而后和缓下来露出一丝笑意,对魏长磐二人行礼道,“此去辛苦了。”
  二人皆泰然受之。
  “那两座县城告破即便没有任何攻城器械的助力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在下和宋将军自今年春战事后就将晋州大小二十六城都勘察过一遍,有些城墙年代久远又未经修缮,徒手就能把上面的砖石扒下大块,城门亦是朽烂不堪一拳能捅出个窟窿。”张子文一路上都在与二人言说他们这五十人出晋州后的战事走向,说起那两座县城告破的消息时唉声叹气不已:
  “哪怕是那两座县衙内的人稍微再上心些,不说将整座城墙都修得如并圆城这般,便是将几处被蚁虫蛀蚀的城门换了,不说能否顶下蛮人攻势,至少再撑一些日子不成问题,可就是换城门的那点银子,那两处衙门里的人还一直在扯皮推诿。”他冷笑一声,“最后还不都送给了蛮人。”
  “在晋州与这两座县城情况大致相仿的还有六座,三座在并圆城北,是蛮人最容易盯上的地方,说句难听的话,按蛮人那不把人命当回事的打法,一个千人队死绝,再在城墙上填一个千人队进去,怎么着能在那纸糊的城墙上开了窟窿。”
  马背上身为文职参谋的张子文痛心疾首,“只是他们这些当官做的决策,要百姓也一道来承担这因果,两座城的百姓已经没了,剩下这六座也危若累卵了!”
  晋州耕地广袤而少肥腴,若说起一年产出来还未必抵得上江州最富庶一郡,遇上不好的年成也仅能堪堪自给口粮,供养晋州规模不减反增的州军已实属不易,更不消说在晋州北方打造一条由堡寨和城池构成的防线。
  “早在宋将军接任晋州将军初几月的时候,将军便带我们这些做参谋的走上那些座城墙上头,在下亲眼所见,那哪里是将要有大军压境前城池的守备,那土城垛没一脚揣上去就塌下来半个,兵也都是些老兵油子,瞧着就不像是能打仗的人。”
  晋州将军宋之问从前任手中接下晋州军务这个烂摊子后才晓得自己要面对的是怎样的局面,晋州州军在大尧烈帝六年春的战事中所受重创前所未有,在大尧边关骑军中唯一算是拿得出手的那支也有十之三四的减员,更不消说步卒。被蛮人铁蹄踏碎的北大营连建制都不复存在,五千士卒与坐镇的那位参将中仅有三百余残军得脱,仅有一名百夫长领着,参将牙将两名校尉无一幸免。
  东西两大营情况也大致相仿,蛮人初南下时避战保人的战术在皇帝御驾亲征后显然不能再继续维持,前任晋州将军急需一场胜利在皇帝面前彰显自己治军的功绩,至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于是这位垂垂老矣的将军在病榻上发出了自己的令,令原本坚守待援的东西两大营主动进击。
  晋州州军不是虎狼之师,更何况将军在病榻上下的令,没有方略和细则,仅是在日程一项上把持得极严苛。本就士气低落的两大营中甚至发生被镇压的小规模哗变,上司们让他们出击的令无异于送死,这些士卒无法容忍这样的要求,好在主官镇压及时,未曾酿成大错。
  然而无论如何他们也必须要在大尧皇帝到来之前打一场胜仗,即便用人命去换,也得换出一堆草原蛮子的脑袋回来摆在皇帝面前,这样晋州州军才不会彻底被视作一支无用之军而被兵部裁撤。父子同在一营的,父亲出击,兄弟同在一营的,长兄出击。
  就这样两大营凑出了四千兵马二百余骑怀揣着必死之心杀奔蛮人一处仓促搭建的营寨而去,营寨内的蛮人在经历起初时的惊慌失措后很快冷静下来,组织起五百人的骑队冲散了尧人的先锋,而后就是一边倒的屠杀,没有指挥的士卒们到处逃窜,而后被快马赶上,一刀。
  晋州将军终究还是拿出了头颅供御驾亲征的皇帝检阅,其中半数是死囚的头颅小半是蛮人头颅,至于剩下的那些,唯有天晓得是从哪儿来的。
  而后这位在晋州将军位置上坐了几十年的老人还未等下野便溘然长逝,给宋之问留下的破烂摊子直接影响当下的晋州形势。
  在大尧内不过是二流战力的晋州州军不善以步制骑的野战,唯有守城算是屈指可数长项,宋之问巡视过东西大营残兵以及相对完整的南大营后得出这样的结论,不过堂堂晋州将军现今麾下能指挥的不过这数千的兵马,当务之急的第一件事显然便是募兵。
  “没多少人乐意去当兵的,今年春被人打得那样惨,整村整村去参军的人家家缟素,没有几个人还有胆子拿命去换几个铜板的饷银,在下当初是负责募兵事宜的人,走了几处并圆城外的村子,费了好半天口舌,才拉走几个人,半路上还跑了俩。“张子文神情苦涩,伸出两根手指头晃荡,”最后拉回来的,不过二十个人。“
  “将军没有办法,只能跟兵部讨了一纸强征的文书,这才拉来了三万壮丁,筛掉身子孱弱或有残疾的,才剩下不满两万,练了三个月的兵,起初想打散了和老兵混着,不曾想没几天光景,战场上活命的本事没学着,一身兵油子习气反倒是像模像样,战力自然不济。”
  “将军何尝不想与蛮人放开手脚厮杀一场,可凭什么?就凭晋州州军这两万多半生不熟连仪仗都摆不出来的兵?不缩在城里守着拿什么出去拼杀?”
  滔滔不绝已有很长一段时候的张子文终于沉默半晌,三骑在并圆城街面上缓缓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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