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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树斌和章友光双双摇头否定，表情复杂，似乎说“案子这么简单就破了那才好”

　　　　先前派出的刑警调查八号车厢三名提前下车的乘客时，发现其中一名叫高大龙的乘客，是一个留有抢劫伤人案底的人，他正是在“金城江”站下车，列车进站时间是3点17分左右，法医后来精确了受害人死亡时间是在2点3点之间。

　　　　这样一个可疑人物的“出现”，公安局内部“迅速破案”的呼吁一夜间传遍了整个刑警队。多起命案悬而未决的压力可想而知。

　　　　赵树斌内心开始担忧。

　　　　中国九十年代之所以有多起冤案在全国各地大规模发生，很大原因就是警队当年内部的“呼吁”有案必破

　　　　有案必破这样的口号，听上去怎么都有荒唐年代“胡夸风”的影子

　　　　一旦上情下达，缺乏监管体系的中国司法界里，大有急功近利的人采用“威逼利诱”。人性善恶一体，一旦疏于外界的良性监管，恶性便会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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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一十七章：高大龙

　　　　

高大龙一周前因为与员工打架闹到了派出所，终于被忍无可忍的老板炒了鱿鱼，此后一周到处找工作，均被人拒之门外，几乎到了走投无路的境地。

　　　　这才坐上了k142列车返回老家。

　　　　高大龙今年四十六岁，人长得又高又壮，曾经因为入室抢劫伤人，情节严重，坐了七年多的牢，目前在广西某县打工。

　　　　他在老家的口碑也不好。文化程度仅仅小学毕业不说，长大后终日游手好闲，调戏镇上的妇女与打架伤人的事屡屡在他身上发生。

　　　　目前他仍然是个单身汉，老家家里只有一个年近七十的老父亲，守着一个杂货铺赖以为计。

　　　　这样一个“可疑”人物碰巧出现在那趟列车上，碰巧铺位在八号车厢第四号房下铺b组，按照年轻刑警刘勇的推理，高大龙似乎具备了作案条件。

　　　　刑警队内部展开了讨论。

　　　　“高大龙和徐天灵素不相识，他杀人的动机是什么呢”反方提出质疑。

　　　　徐天灵的钱包以及行李等贵重物品都在，唯独只有手机不见了，对于有过抢劫伤人案底的高大龙来说，见财起意一说看来行不通。

　　　　“应该是见色起意，当晚他很可能对徐天灵起了色心。”正方观点有些牵强，但也并非没有可能。

　　　　“在列车上想要猥亵女性”反方进一步质疑。

　　　　“新闻里随处可见众目睽睽之下非礼和骚扰事件，当时列车上虽然人多，但是基本上处于睡眠状态，疑犯瞬间冲昏头脑，骚扰未成，措手铸成大错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正反双方对犯罪动机一说争论不下。

　　　　“如果是突发性杀人事件，那又怎么解释尸体在第二天夜里出现在了教堂呢”章友光终于按耐不住提出质疑。

　　　　赵树斌和章友光并没有被连环谋杀案的压力搞到头脑缺氧，两人从头至尾都保持清醒，他们坚信眼前筑起的是一个“透明密室”。

　　　　“如果一开始就是一场精心设计的谋杀呢”年轻气盛的刘勇站起身来，他的目光中突然展现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韧劲，“如果这场谋杀是由一个未知的主谋，收买高大龙去实施，那么各位可以听听我的假定推理。”

　　　　赵树斌表情复杂，介于肯定与否定之间。

　　　　“假设高大龙是凶手”刘勇右手在空中比划着，脸上慢慢露出自信，“首先，受害人在起床后去了别的车厢，最大可能是八号车厢尾端的厕所，时间点在凌晨2点2点45期间，这与法医验尸结果的死亡时间吻合。

　　　　“当受害人经过八号车厢后，一直伺机而动的高大龙瞅准了时机，尾随其后到了厕所附近，他用乙醚将受害者迷晕。挣扎中，受害人的纽扣脱落，他用带着手套的手将纽扣放入兜里，而后用身上的皮带将昏迷的受害人勒死，再脱下受害人的内裤，打算将内裤上的尿液和纽扣一起作为转移案发现场的证据。

　　　　“转移现场之前，他先观察八号车厢的人，当时所有人都在熟睡中，于是他取来行李箱，将尸体装入其中，再放回原来的地方，这之后，他再去厕所，将浸透了尿液的内裤转移到七号车厢厕所内，同时将纽扣也放入其中。他将尿液弄到便池里以后，将内裤扔出了窗外这点，我想了一下，他是害怕内裤上留下痕迹，因为把尿液从湿透了的内裤上挤压出来，内裤上会有很多褶皱。

　　　　“当然，他一开始如果把内裤和纽扣一起放在厕所里，似乎欲盖弥彰的作用会更大，至于凶手具体想什么，这点只有稍后查证。

　　　　“就在转移现场的时候，碰巧遇到上厕所的牧师，这点当然也在主谋的预料之中，这是一场精心设计的谋杀，主谋一定会让高大龙准备充分，所以提前准备了变声器，当时果然骗过了牧师。

　　　　“高大龙嗯了一声后，心里默数着时间，当牧师离开后，他悄悄打开厕所门回到了八号车厢。说不定他当时还看到了牧师的背影也说不定，时间上来讲有这种可能性。

　　　　“最后，列车进站了，他就拿着装着尸体的行李箱，大摇大摆下了车出站并不需要过安检。从作案时间上来看，幕后黑手是算准了时机指示高大龙这样做的。”

　　　　章友光欠身，似乎想提出反驳，不过撅了撅嘴，最终没有说话。

　　　　另一名中年瘦脸的刑警随即提出了质疑。

　　　　“你说凶手算准了时机，这未免太巧合了吧”

　　　　年轻的刘勇这时候显得很兴奋，或许是在屡次受挫以后打算一雪前耻，他似乎对这个质疑早做好了准备。看来这次这个案子他做了相当多的分析准备。

　　　　“请注意，死者的手机不见了，这点绝不是偶然。根据牧师的口供，受害人下床以前一直在玩手机，很可能是主谋给她发了信息，在那个时间点上约她去八号车厢尾端。连环谋杀案的主谋，很可能就是那个幕后黑手，我们先前推断他她一直潜伏在徐家人的身边，跟本案的受害者肯定是熟人，因此，他她才能算准时机下手。”

　　　　刑警调查过徐天灵的通话记录，案发前没有通话记录，但是现在手机联络方式不仅是通话和短信，不排除其他网络联络软件工具的可能性。

　　　　赵树斌和章友光面面相觑，点点头，表情很复杂，看得出这两位经验丰富的刑警对刘勇的推理虽有细节上的不赞同，但也有细节上的肯定之处。

　　　　除非找到确凿的反驳证据，否则现在提出反驳不过是让正反方陷入进一步的胶着状态。

　　　　“最后”刘勇似乎露出了胜利的喜悦，声音高亢，“高大龙将尸体交给了幕后黑手，由幕后黑手改用汽车将尸体提前运送回了成都，再将尸体放到教堂捆绑于十字架上，欲盖弥彰不说，这点同样也能成为高大龙脱罪的有力证明。”

　　　　听完刘勇的假定性推理，反方的声音逐渐沉默。尽管细节上还有一些地方值得考究。

　　　　世上究竟存不存在巧合

　　　　高大龙所在的某县辖区公安局，已经将这个“嫌疑人”控制了起来。第一轮搜查工作已经结束，找到并检查了高大龙案发当时所带的“行李箱”，是一个扎实的大麻布口袋，足以装下一个大活人。

　　　　麻布口袋里面没有查到藏过人的任何痕迹，诸如毛发、尿液、受害人衣物上的纤维等，当然，这点有可能事后进行过处理。这对高大龙的处境仍算是不利的参考性物证。

　　　　同样不利的是高大龙随身所系的皮带。那是一条盗版某奢侈品牌的人造皮革皮带，大小与受害人脖子上的勒痕吻合。虽然市面上皮带大小差不多的有很多品牌和款型，但仍作为重要的参考证据之一，毕竟与杀人凶器的推断吻合。

　　　　最为不利的是高大龙口供称自己出站后，一个人走路回了家。凌晨四点半左右，路上没有任何人可以证明他的麻布口袋里究竟放着什么，没人能证实他之后究竟做过什么。

　　　　尽管高大龙对杀人一事矢口否认，但他曾有案底，以及麻布袋和皮带等参考性物证，以及事后无“不在场证明”。

　　　　辖区公安局已经将他拘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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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一十八章：赵树斌的推理

　　　　

赵树斌明明知道刘勇的推理存在问题，但他依然坚持按这个方向调查，如果刘勇的推理有错，自然会在进一步的调查中显现出来。这样总比语言反驳警队中那些“热血分子”更有说服力。

　　　　谁料到世上真有这种巧合。

　　　　碰巧高大龙当晚的所谓“行李箱”是一个又大又扎实的麻布口袋，碰巧他随身系的皮带宽度与死者脖子上的勒痕吻合，碰巧凌晨走路回家无人证明他之后的行踪，而这一切“碰巧”，又与警方推理出的作案手法及作案条件相符合，这让刑警队专案组站到了一个“十字路口”。

　　　　走错一步，不仅破不了案，反而造成一桩冤案。

　　　　“高大龙这种对社会毫无贡献的败类，冤枉就冤枉了吧，省的祸害社会及他人”这种不负责任的言论至今在警队内部流传。

　　　　赵树斌不禁回首往事。

　　　　中国九十年代各地的一系列冤案，被冤枉的嫌疑人大多数都是些要么有案底，要么是无业游民，要么是社会最底层的弱势或者另类群体。

　　　　“这种人冤枉了就冤枉了吧”

　　　　这样的内心真实写照仅仅存在于司法界吗不，因为大多数百姓也都抱有这样的非理性心态，所以法制监管的公平性才会出现问题。人们嫉恶如仇的时候，容易失去理智和公允，这个时候只有健全的制度始终保持理性和公平。

　　　　人心里的透明密室，其实是人性的阴暗面造成的盲点所致，一层透明的隔膜，却蒙蔽了人们看到法治文明本质的视线。

　　　　赵树斌随后针对刘勇的推理，提出了几点质疑，虽然不能从根本上洗清高大龙的嫌疑，却也能形成有利于疑犯的疑点，当然，大陆并没有“所有疑点的利益归被告所有”一说。

　　　　第一，疑犯在厕所用变声器“嗯”了一声，让牧师当作是受害者。变声器一说感觉现实性弱，反观戏剧性太强，有待考究。

　　　　第二，凶手在厕所里如何就能知道牧师已经离开列车上轰鸣声很大，只能凭借直觉，那么留给凶手的时间要求很精巧，他如何能做到打开厕所门的时候，恰恰是牧师走到八号车厢末端的时候

　　　　就算冒然赌一把，万一打开厕所门，牧师没有走开怎么办整个计划就会全部泡汤，这样太冒险，而他似乎没有任何控制风险的举措，这与转移现场等精巧的部署前后矛盾。

　　　　这种情况下，当时厕所里的人是女人的可能性更高。如果女人是凶手，她开门后即便被发现，也没人会怀疑到她什么，大可说一声在厕所里听错了，以为是问有没有人，所以嗯了一声。

　　　　第三，我国列车实行实名制购票，凶手如果是八号车厢的高大龙，他岂不是一开始就把自己彻底暴露，警方事后很容易就能查到他，幕后黑手难道没考虑到这点

　　　　第四，为了转移现场，疑犯往返于八号车厢之间，他怎么能保证那个时间点上所有人都熟睡，万一有人发现他离开了铺位，或者说有人目睹受害人没有朝七号车厢走去，两者的风险都极高，而高大龙似乎没有任何控制这种风险的措施，从精心设计杀人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