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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上河图密码6:醒世大结局-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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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那里时,已近傍晚,张用却仍蹲在院里,手里拿着根树枝,在那空地上画满了横横竖竖,不知是什么。黄瓢子连唤了两声,张用都没听见。那个戴帷帽的阿念听见出来,尖着嗓叫了几声,张用才抬起头,看到他们,只点点头,道了声:“说。”而后继续在地下画。
黄瓢子忙将问到的说了一遍,张用仍在画,似乎没听见。黄瓢子正要再说,张用却忽然停住手:“那个陈六在说谎。”
“啊?”
“清明过后,何奋便躲了起来,没去工部应差。头一天发生那焦船案,第二天他寻陈六捎东西给你们,自然会避开眼目,选个人少的所在,为何要去尚书省官衙前?另外,何奋自然不会单单只送了桃瓤酥,里头还有银子对不对?”
“那银子我们一毫都没动!今后也不会动,等寻见阿奋,我便将那些银子捐到庙里,或施舍给穷寒人去——”阿菊说着又涌出泪来,“我爹出事那年,我和阿奋被撵出家门,没处去,便去求黎百彩,黎百彩却连门都没让进,只拿了一块碎银给我们,阿奋那年才十二岁,他从我手里抢过那块银子,砸到黎家门上,说饿死也不受他施舍??”
“嗯??你们得了银,那个陈六也绝不只单单得了一件新绸衣。何奋既要逃命,哪里有工夫去买新衣?他自然也给了陈六不少银子,你们再去问他。这回莫再被他骗了。”张用说罢,又埋头在地上画起来。
黄瓢子愣在那里。阿菊眼里却又涌出泪来,嘴唇抖了半晌,忽然转身,飞快朝外奔去??
五、诗奴
陆青将诗奴庄清素请到家中。
诗奴下了车,缓步进门后,细细环视院中,又抬头望望那棵梨树,微露出些笑,轻叹了一声:“与我想的一般。”
陆青这院中从未进过女子,见诗奴一身素锦素罗衫裙,清雅素淡,自然极爱洁。这一向他四处奔走,没有清扫房屋,房里桌凳上都蒙了灰,便没有请她进去。但站在院中又似乎有些不妥,一时间,竟微有些不知所措。
王小槐一直在旁边瞅着,忽笑起来:“美人姐姐,陆先生被你弄得脸红了。”
陆青听了,脸顿时一热,恐怕真的泛了红。
诗奴却只微微一笑:“陆先生阅人无数,我这等粗颜陋质,哪里能惊动得了他?”随即望向陆青:“陆先生,莫要劳神,我只问几句话便走。”
陆青忙问:“舞奴果真自尽了?”
诗奴点点头,随即收起了笑:“陆先生那天见了她,说了什么?”
“灯尽莫怨夜云深,梅开试寻当年月。”
诗奴轻声念了一遍,低眼细品半晌,颔首轻叹:“难怪??这一句,的确正中燕儿心怀。她时时怨东恨西,百难如意。只有跟我在一处时,才能宁耐几分。我也想劝她,可又劝无可劝。陷在这烟粉窟里,灯灭、云深、梅残、月落,都不是自家能做主,从来只许笑,不许泪。她不服这命,却又寻不见出路。唯有天天与人争恨,与己斗气。几天前,我们见过一面,那天她格外欢喜,讲起许多幼年旧事。说那时她父母仍在,六岁那年冬天,她家邻居梅树开了花。她想讨一枝,邻居却不肯。夜里,她偷偷到院里,费了许多气力,才将梯子挪到院墙边,爬上去摘了一枝,溜回去插到了瓶里。她说那天夜里月亮格外明,那梅花也格外香,隔了这许多年,闭上眼,仍能嗅到那香气??今天我才知道,我们见面前一天,陆先生见了她??”
陆青顿时有些愧疚,或许正是自己这句话,引动了舞奴轻生之念。
“陆先生万万莫要自责,相反,我倒要替燕儿道声谢。我和她相识几年,从没见她那般笑过。她苦了这么多年,是陆先生替她寻见了那颗藏了许久,都藏忘了的糖霜,让她总算甜了一回??”诗奴眼里滚下泪来,忙抽出帕子拭去,“今早,我听到死讯,忙赶到乌燕阁。她是昨天夜里回去后,用汗巾悬梁??”
“回去后?她去了哪里?”
“我问了林妈妈,她不肯说。燕儿的尸身停在她房里,我要进去瞧,林妈妈也不肯,我只在门边瞅了一眼,燕儿手腕上一圈瘀青,自缢绝不会留下这等伤,林妈妈一定是在遮掩什么。我只得先出来,拿了些钱,使人去乌燕阁,从燕儿身边使女嘴里问出了一句话。那使女也不知道燕儿去见了谁,前天她跟着车子去了南郊玉津园,那些人没让她进去,只叫她第二天来接。昨天,她又赶到那里,燕儿出来后,到了车上一直在哭,手臂上全是伤。那使女只听见她骂李师师——”
“李师师?”
“李师师已经失踪两三个月,不知燕儿为何骂她。我忙又叫人去清音馆打问,唱奴似乎仍未回来。”
“什么人来请的舞奴?”
“那使女也不晓得。不过,玉津园此时已经闭园,不是寻常人能进得去的。这京中高官巨富,燕儿也见过许多,那些人即便不看舞奴这名头,也会自顾身份,极少有谁无礼相待,更不曾有谁凌虐于她。”
“舞奴死了,林妈妈都不肯透露,此人自然非同小可??”
“我听说陆先生也在寻李师师?”
陆青有些犹豫,没有答言。
“陆先生是怕我口风不严,还是怕我受牵连?”
陆青越发难答,他抬眼望去,见诗奴眼中竟露出几分女子少有之坚毅。他曾见过三首诗奴之作,一首清逸淡远,一首峻拔高寒,另一首磊落阔大,丝毫不见小女儿情态,更无脂粉之气。这一番言谈间,已知这女子面上虽清淡自敛,内里却心地洞明、性情坚洁。
他知道信得过,但想到此事凶险,不愿她受到波及。
诗奴却继续言道:“不查清楚燕儿死因,我便永难安心。这不只是为她,也为我自己。所谓同命相怜、唇亡齿寒,已是这等污贱身世,若连死都不明不白,那便真是冤到底、哀到极。”
陆青见她眼中除去自伤自怜之外,更有一番坚毅难折之愤,便不再犹疑,将自己这边所查之事,选紧要的说了出来。
诗奴听后,低头默思半晌,轻声言道:“看来此事根由在那王伦身上。”
“清明那天,王伦上了那只客船,船上有一男一女。”
“这对男女是什么人?”
“目前并不知晓。”
“王伦上了那船后,还有个人跟着也进了船舱?”
“嗯,不知那是何人。”
“以王伦身份,绝难进得了玉津园。请燕儿的,难道是那两人?燕儿骂李师师,李师师昨天恐怕也在玉津园。”
“眼下,不知王伦身在何处,也无处找寻李师师下落。只有寻见他们两人中的一个,才能解开其中隐情。”
“陆先生,能否请我两个姐妹一起来商议?其中一个陆先生见过,馔奴吴盐儿,她耳目消息最灵透。”
陆青略有些犹豫,吴盐儿心地虽非不善,却过于机巧,游移难定。
“陆先生放心,盐儿虽有些乖觉善变,但我们几个同气连枝,燕儿这一死,吴盐儿也一定有同伤之情。”
“另一个呢?”
“书奴卫簪花。十二奴里,簪花最安静守分,常日里难得听到她出声,只爱执笔写字临帖。她心思也最敏细,我们见不到处,她却常常能留意到。对她,陆先生更可放心,她从不沾惹是非,那张嘴比宫中玉函封得还紧。”
陆青从未与人共事,更何况是与这几个女子,心中犹豫,但见诗奴那坚定殷切之意,只得点了点头。
第三章 大势
天下承平日久,内外因循,惰职者众,
未闻推利及民,尽心忧国者也。
——宋英宗?赵曙
一、佛蛛
赵不弃听了冷缃那“鞋子”之说,心里始终放不下。
他回到家中,先偷偷问妻子,是否该放那小妾回去,他夫妻两个一心一意相守。妻子听了,先惊望向他,见他并非戏耍,随即正色道:“我虽进不得《列女传》,‘贤良’二字却也识得。这等话,你自家揣在肚里,自家忖度,从今往后休要在我面前提。”
他触了霉灰,赔了几声笑,又偷偷去问那小妾。小妾听了,顿时哭起来:“我做差了什么?你这般对我?说什么新鞋、旧鞋?我哪里配做鞋子?大娘子是鞋面,我便是鞋底。你踏土,我便吃泥;你骑马,我便喝风。这辈子,除非死,你休想脱甩了我!”
他听后,只得哄劝了一阵,心里不住苦笑。虽都是妇人,却非人人都似冷缃,仍就这般吧,只莫负了她们两个便好。
只是,妻妾都生了恼,各自将卧房门闩了起来。赵不弃只好去书房,躺在那张小床上,收起心,开始琢磨冷缃所言的那对父子。
朱阁是靠巴附蔡行才得了恩荫官。何涣去做紫衣客,起因在于阿慈。为寻阿慈,他被朱阁差去的术士阎奇哄骗、激怒,误伤了阎奇,但真正杀死阎奇的则是当时藏在附近的船夫鲁膀子。朱阁一手做了两桩事,将阿慈掳去献给了蔡行,又迫使何涣去做紫衣客,这两桩事看来都是为蔡行效命。
冷缃又说,指使朱阁去孙羊店门前夺高丽跛子香袋的,另有其人,与蔡行是父子,那自然是蔡行之父蔡攸。
不过,蔡攸为何要去夺那耳朵和珠子?他如今是官家跟前最得宠之人。当初,官家尚为端王时,蔡攸也只是裁造院监。他却似具天眼,能预见荣华一般。每日等到退朝,便候在路边,见端王行至,立即拱手肃立。端王由此记在心中,即位之后,立即赐蔡攸进士出身,官阶连升,两年之间便至枢密直学士,掌侍从,备顾问,进见无时。他曾与林灵素争言神仙、造说祥瑞,创制珠星璧月、跨凤乘龙等神迹符应。又和宰相王黼一起在后宫涂青抹红、扮作女装,混在歌舞伎乐之间,争道市井淫媟谑浪语。
蔡攸虽如此得宠,却有一隐痛——他虽为长子,其父蔡京却只钟爱季子蔡绦,对他一向厌弃。蔡攸得官家恩宠之后,他们父子之间便成了仇敌。蔡京为在御前固宠,后来反倒要去谄谀这儿子。最终,蔡攸借父亲年老病笃之由,上奏官家,罢免了蔡京。这对父子间乖丑之态,早已在汴京传为笑谈。
蔡攸怕正是由于不得父爱,才对儿子蔡行百般宠护,骄纵出这么一条花花菜青虫。他差朱阁去夺那紫衣人耳朵、珠子,莫非是得知梅船案隐情,见儿子惹出祸端,替他匿罪消灾?
蔡攸不好去问,蔡行这骄货,倒可去探一探。
赵不弃躺在床上,思谋了半夜。第二天清早起来,小妾不来服侍洗漱,妻子也不去催督饭食。他只得自家去水缸边舀水,胡乱洗了把脸,穿好衣裳,骑马赶到里瓦,寻见弄虫蚁的杨八脚。杨八脚能使唤蜂蝶、追呼蝼蚁,调遣得这些虫子如同军中兵卒一般。赵不弃问他近来有何新鲜虫艺,杨八脚忙从箱子里取出一个朱漆小木盒,小心打开盒盖,让赵不弃瞅。赵不弃凑近一看,里头结满了蛛网,网中间趴着一只黑绒绒的蜘蛛。“这蜘蛛有什么奇处?”“这是佛蛛。官人瞧那网。”“那网怎么了?”“官人没瞧出来?那网上织了个‘卍’字。若是放在房檐间,这‘卍’字长宽能有一尺多。”“果然是,有趣!多少钱?”“官人若爱,只两贯钱便可。”
赵不弃并不争较,从袋里取了两贯给他,将那蜘蛛盒子盖好,揣在怀里,驱马赶往南薰门外礼贤宅。
到了门首,他下马取出名帖,交给那门吏,求见小蔡相公。门吏进去半晌,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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