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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朴医生。
　　这就是你为自己选择的归宿吗？
　　恍惚之间，辛难的眼睛开始发热，剧烈的发热。
　　这双眼睛，在传出一种贪婪的意味，贪婪于……那具尸体。
　　准确的说，是那具尸体的双眼。
　　那双腐烂、灰白的双眼。
　　辛难捂住眼睛，挡住贪婪，缓缓转身离开。
　　“朴医生，你可真是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惊喜。”
　　今日，自精神世界中挤出的那些，由英灵聚合成的庞大之物们，到底给了你怎样的“启迪”？
　　加入你们？
　　呵呵。
　　辛难的脚步突然顿住，然后，在自己的喉咙上猛地一撕。
　　啪！
　　虚无中传来某个东西断裂之后的清脆异响。
　　辛难回头再看了一眼那具尸体，迈步离开。
　　……
　　夜。
　　灰雾之城。
　　辛难再次召集了燃火者集会。
　　赵博士、凌彻、王硕、爱德、和辛小易五人先后出现在了长桌之上。
　　“神树大人。”
　　一行齐齐见礼之后，面色都有些复杂。
　　赵博士是因为他即将前往神树，被指派来进行绝密试验。
　　而王硕则是因为晕厥之后的断片，他在现实世界，还未苏醒。
　　凌彻的话，今天在神树发生了太多事了，到现在都还有一堆烂摊子等着唯物局收拾，所以肉眼可见的低沉。
　　至于爱德，则是因为辛难在见过朴医生之后便突然离开，到现在都没有返回他们的小屋，却突然召开了集会，他不得不多想一些。
　　敲击长桌的声音，吸引了众人的思绪。
　　长桌之首，那黑暗中传来的第一句话，便让众人面色一变。
　　“吾的圣者，于今日死亡了，他的遗体，汝等不要查探，也不能收敛，更不要接触。”
　　凌彻和爱德、王硕都愣住了。
　　朴医生……死了？
　　凌彻记得，他们在之前异教袭击，异教徒退走后，便第一时间检查神树之城的受损程度，其中一些重要人物，比如朴医生，唯物局都专门检查过。
　　当时，朴医生没有昏迷，只是神情似乎受了一些刺激，但还是头！”在神树内圈范围内。
　　在那里，有什么可以伤到他吗？
　　凌彻此刻，看着眼前的黑影，不知为何，打了一个寒颤。
　　是啊。
　　那里的污染如此严重，即便是高阶超凡者也承受不住，如果朴医生真的是因为外力而死的话，那么能做到的……不会是神树吧？
　　这个念头一出，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配合上神树古怪的要求，他不得不朝最黑暗、悲观的角度想。
　　坐在上首的辛难，将凌彻低下了头后变脸一样的神态，尽收眼底。
　　对他的想法，也猜了个七七八八。
　　这件事，实在是太突然了，对神树之城来说，朴医生的存在，早已经随着神树展现的神迹深入了人们生活的每一个部分。
　　正因如此，辛难才要临时召开这场集会。
　　不然的话，明天一早，当朴医生的尸体被发现时，他都可以想象会引起怎样的轩然大波了。


第三百二十五章　无力（1）
　　如何解释朴医生的死？
　　辛难不知道，怎样才算是一个可以让人完全信服的答案，因为无论从什么角度去解释，都终究会有漏洞。
　　最大的漏洞就是朴医生的死法。
　　他把自己吊死在了一根无形之绳上，把自己的尸体吊在了神树的半空。
　　只要等夜色过去，到时候即便是普通人，恐怕都可以看到那个黑点，听到他晃动的声音。
　　而超凡者们则可以清楚的看到他。
　　那里，是神树的内圈范围。
　　即便是高阶超凡者也难以接近的地方。
　　这就意味着朴医生的尸体本身就难以收敛。
　　更何况，辛难在最后离开的时候，感觉自己的脖子也紧了一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向他捆绑。
　　辛难猜测，那恐怕已经可以称之为某种【模因】，一旦感染，就会被无形之绳给盯上。
　　朴医生那双特殊的眼睛到底看到了什么，又经历了什么，他最后又是如何生成那个幻影找上门来，那根无形之绳又是从何而来。
　　这些问题，复杂的像是一团乱麻。
　　而且恐怕这世上再也没有人能够解答了。
　　对于凌彻的猜疑，辛难只能模糊的道：
　　“他在今天看到了某些真相，所以出了一些问题，即便是现在的吾，也难以处理。”
　　凌彻身躯一震，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的恐惧消散了许多。
　　而在他对面，爱德脸色有些复杂。
　　他有些无法相信朴医生就这样死了。
　　因为，就在不久之前，他才感觉到朴医生来找辛难，只不过他和宴雨没有下去罢了。
　　之后辛难就突然离开，朴医生则消失不见。
　　现在来看，他们当时也许就有了一些预感吧。
　　只不过，辛难为何不准他们收敛朴医生的遗体呢？
　　这个要求，至少暴露了两个信息。
　　一，就是朴医生存留下来了遗体，并且容易找到。
　　二，就是朴医生的遗体很可能除了问题，辛难不喜欢有人接触。
　　同样想到这一点的，还有凌彻。
　　他躬身道：
　　“我等必将遵循您的意志。”
　　凌彻的视线，在爱德身上扫了一眼之后，有些欲言又止。
　　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异教徒们的入侵，牵扯出了多位神明，神树，以及他背后那位，对这件事是什么态度，无论是他，还是唯物局都非常好奇。
　　凌彻不得不试探一下。
　　实际上，在他接到神树召唤的时候，就先接触了龙局，后者几乎正式的给他下达了任务命令，就是要从神树这里尽可能多的，获得“提示”。
　　“神树大人，感谢您今天的出手，不然的话，我们恐怕很难控制污染，以及后面的局势。”
　　神树出事了？
　　赵博士和王硕从这句话中，听出了异样。
　　前者是远在千里之外，王硕则是在污染爆发的第一时间就晕了过去。
　　他们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此刻顿时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能让神明都出手的事情，能是小事吗？
　　黑暗之中，辛难决定告知唯物局一部分事实，于是低声道；
　　“那并非是吾的力量，那是吾主在试探。”
　　这句话，让凌彻眼瞳顿时一缩。
　　果然，今日出手的并非是神树，而是祂背后的神明。
　　实际上，这并不难猜，毕竟当时八阶存在觉醒，神树企图阻止，结果异常艰难的画面，被许多人都看在了眼里。
　　以那双眼睛睁开为分割点，前后出现的完全是两种截然不同，甚至可以说是天差地别的力量。
　　那双彩色的眼睛，那张深渊般的嘴巴。
　　早已经不知不觉中深入人心，成为了他们的噩梦。
　　但，这无疑是一个好消息。
　　因为这说明，那位神明没有放弃人类，并且一直在注视此处。
　　这给人的安心感，是无与伦比的。
　　但是同时，神树的这句话里，还含有另一个信息。
　　试探？
　　祂的主人在试探什么？
　　能让祂试探的，怎么也是同为神明的存在了吧。
　　不知不觉间，难道他们这些凡人，成为了神明之间博弈，不，用这个词实在是太过狂妄自大了，他们根本不够资格加入神明博弈的棋盘。
　　充其量，他们这些凡人就是成为了神明玩乐的游戏罢了吧。
　　凌彻紧跟着道：
　　“神树大人，我等还要向您告罪，之前您的侍从通知我们，神树之城内混入了一批异教徒，之后我们已经竭尽全力发动文明，对他们进行清除，可惜谁知道引来了更多的敌人，现在他们想要大规模的进入神树之城，而且，他们身后似乎站着其他神明，我等，已经难以抵抗……”
　　桌上，爱德心头一动，知道凌彻这是在试探辛难对异教徒的态度。
　　神树的眷者，在神树下行走时，几乎代表了神树的意志。
　　之前他们可以肯定，神树派遣眷者将那些异教徒的事情告之唯物局，肯定是对这些家伙没有好感，并且希望灭杀。
　　但是现在局势发生了改变，不仅有更多的异教徒牵涉其中，甚至还有其他神明搅了进来。
　　神树的态度，是否又发生了变化呢？
　　此刻，辛难再一次感觉到了力不从心。
　　他对异教徒的态度，当然是灭绝！
　　这些家伙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疯狂的炸弹，随时可能爆炸。
　　但是眼下，他失去了与宴之人的力量，自身的位格不过也就是个三阶超凡者而已。
　　他要如何撬动异教徒这块大顽石呢？
　　千斤重担，仿佛在此刻骤然压在了他的心头。
　　这件事事关的，是人类所有残存的超凡势力，他们肩负着所有火种点内普通人的性命。
　　如果倾尽全力和异教徒战斗，结果很可能就是一场席卷全球的大战。
　　即便神明不下场，神树、正面势力们，肯定也要损失惨重，甚至导致人类的灭绝。
　　而且，如果辛难表露出自己的真实意愿，那么唯物局他们必然会产生这方面的考虑，甚至会请求他出手。
　　那时候，就会暴露他的无力。
　　失去了神力，甚至无法祛除自己厌恶存在的神，还有威严可言吗？
　　那么崩溃的，就是所有超凡势力的信心。
　　因为，他们祈求庇护的神明，竟然庇护不了他们。


第三百二十六章　无力（2）
　　可是，如果放任这些异教徒进入神树之城，辛难又实在不甘心。
　　但他悲哀的发现，当初面对用来威胁自己的老管家的时，可以毫无心理负担，一枪将之爆头的自己，现在竟然无法狠下心来，掀起战火。
　　不仅仅是因为当初面对的只是一个受到了剧烈污染，走向畸变，本身便没有多少时间的老人，而现在面对的是亿万的人类。
　　更因为辛小易，宴雨，JK，这些他珍视的人都在这里，都可能成为牺牲品。
　　他也许可以利用这份位格，将正面势力们绑在自己的战车上，碾向异教徒。
　　但是，他却保护不了他们，给不了他们想要的助力。
　　于是，他不得不像所有妥协者一样，去思考未来。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多么明智的一句话啊。
　　只要度过他神力空窗期的这段时间，那么，再来清除异教徒，似乎是唯一的办法了吧？
　　在这瞬间，辛难突然意识到了一件让自己毛骨悚然的事情。
　　不对。
　　为什么我一直在给自己找借口呢？
　　这些念头，这些念头来的好怪。
　　不像是从自己的心理，更像是从自己脚下的黑暗中，周围的虚无中，挤出来的。
　　辛难下意识的低头，那双七彩的眼睛，穿透了长桌，看向了黑暗之中。
　　哗啦！
　　锁链的声音，浪潮一般在此起彼伏。
　　辛难看到了。
　　那些从饮食过神树汁液、稻穗的人类身躯里蔓延出来的锁链，那些从神树的树冠里延伸出来的锁链，那些捆绑在自己神树的锁链。
　　他们，正在紧缚着自己。
　　是这些锁链，在向辛难嗷嗷待哺，哺育给他们渴望的安全，哺育给他们渴望的一切。
　　所以，辛难才会犹豫，才会变得软弱。
　　因为人性倾向妥协，越是理智者越是如此。
　　终究啊，不惜一切玉石俱焚，也不愿与敌人为伍的，只有疯子。
　　这一刻。
　　辛难是如此痛苦的发现。
　　自己被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