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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钟山自选集-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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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鹃一脸无辜地望着白杨:白干事,是我练得不够好,你要批评我么?

    白杨痞痞地看了眼杜鹃,坐在桌对面的椅子上:杜鹃,写过入党申请书么?

    杜鹃立起来汇报道:报告白干事,写过几次,都交给我们的张队长了。

    白杨摆摆手,杜鹃又坐下了。

    白杨就又说:杜鹃你要进步,光提干不行,还要入党,政治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杜鹃又立了起来,立正道:是,白干事。

    白杨也正经起来:这样吧,晚饭后,我在军区院门口等你,我要找你谈一谈。

    杜鹃犹豫了一下,白杨直视着杜鹃。杜鹃小声地:知道了,白干事。

    白杨:你要积极向组织靠拢。

    杜鹃又说了声:是!

    杜鹃走了,白杨想起杜鹃的样子,捂着肚子笑得蹲在了地上。

    杜鹃回到练功房,大梅还是明知故问地问了杜鹃。

    杜鹃一脸天真地:白干事找我谈入党的事。

    大梅当然明白,白杨这是以工作名义在变相地追求杜鹃。

    以组织的名义

    在军区大院门口,白杨扶着自行车,歪着头在等款款走出来的杜鹃。

    杜鹃身穿军装,走到白杨面前不解地问:白干事,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呀?

    白杨一甩头,跨上自行车,双脚拖在地面上,用不容置疑的口气道:上车。

    杜鹃犹豫一下,一蹦还是坐到车架上。白杨一用力,自行车箭一样地向前蹿去。

    白杨快速地在马路上的车流人流里穿行。杜鹃吓得下意识地抱住了白杨的腰,嘴里发出尖叫。杜鹃的叫声,让白杨车速更快。他不时地打着车铃,在人群和车流里左冲右突。杜鹃死死地抱住白杨的腰,她甚至闭上眼睛,把脸贴在白杨的后背上。她无法回避地嗅到了白杨身体的气味。这是一个青春男人的味道。她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靠近男人。雄性的味道让她在一瞬间有些迷离。在迷离中,白杨突然刹住了车,她清醒过来,从车上跳了下来。

    这是一家露天旱冰场,许多青年男女欢叫着在玩着旱冰,旱冰鞋的轮子与地面摩擦发出隆隆的巨响。

    溜旱冰在当年是时尚男女最喜欢的一种运动,刺激又富有激情。男女的叫喊声和旱冰轮的摩擦声,发出巨大的轰鸣,营造出了一种魔幻的氛围。

    杜鹃当学员那会儿,出于好奇,和大梅等人曾到这里来过,虽然没有学会溜旱冰,但也算多少有所了解。

    白杨已经在售票处租来了两双旱冰鞋,把其中一双扔到杜鹃眼前,自己则蹲在一旁开始穿鞋。

    杜鹃小声又胆怯地:白干事,咱们这是干什么?

    白杨蹲在地上一边穿鞋一边说:这是党课活动,与民同乐。

    说完,白杨已经换好了鞋。

    杜鹃还缩手缩脚地站在原地。

    白杨把杜鹃的旱冰鞋提在手上,牵着杜鹃的手坐到一个水泥台上,一边帮杜鹃穿鞋,一边说:你不是写入党申请书了么,下面就该上党课了。

    杜鹃:党课怎么上到这儿来了?

    白杨已经站了起来:娱乐也是党课之一。

    他把手伸给杜鹃,目光是不容置疑的。杜鹃犹豫着还是把一只手递给了白杨,由白杨带着滑向了旱冰场。尖叫的轰鸣声立刻把他们淹没了。

    晚上的旱冰场,灯光齐亮,霓虹灯闪烁着。旱冰场外,两只音箱放着节奏强劲的音乐。置身在这种气氛中,任何人都身不由己了。

    对于溜旱冰,杜鹃只能说是个初学者。她跌跌撞撞地被白杨牵着手,随着节奏和音乐,绕着场地滑行着。渐渐地,白杨的带行速度在加快,杜鹃也不由得加快速度。她的样子似乎要飞了起来,叫声轰鸣声音乐声在她耳畔掠过。恐惧和刺激让她惊叫连连,她体会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快感。这种快感让她忘记一切,只想随着白杨飞翔。她闭上了眼睛,白杨就是眼睛,她任由白杨带着。她从来没有想到过,溜旱冰还能让她有了一种如此美妙的感觉。霓虹灯五彩斑斓的颜色透过眼帘不停地变换着,让她在一瞬间,有如置身在仙境,一时不知身在何处。

    不知何时,杜鹃已经停了下来。她仍闭着眼睛,体会着如梦如仙的境界,突然一张湿湿的嘴吻了她。她突然睁开眼睛,看见白杨正把她抵在旱冰场的护栏上,托起她的脸,正深情地吻她。

    她惊叫一声,一把推开白杨,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嘴。她的头发已经被汗水浸湿了,一绺一缕地搭在她的额前。她的心脏骤然狂跳着,白杨湿湿的唇印,仿佛依旧在嘴边。她脸红心跳地望着白杨。

    白杨在她不远处一脸坏坏地冲她笑着。转瞬,白杨又过来,试图去牵她的手。她几乎要哭出来,冲白杨:你怎么这样?她的声音很小,被音乐和人声淹没了。白杨大声地:你说什么?

    她突然流出了眼泪,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何在这时会哭出来。手已经不由分说被白杨又一次牵在手里,她的身体只能任人流裹挟着向前飞去。在剩下的时间里,她觉得自己身体软软的,任由白杨摆布。白杨没再和她说话,她一句话也没说。

    回来的路上,白杨依旧把自行车骑得飞快。街上的车流人流比来时少了许多。她依旧害怕,这次她并没有去搂白杨的腰,而是伸出拇指和食指紧紧捏住白杨的后衣襟,死死地捏着,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白杨把车停在文工团宿舍楼下时,熄灯号还没有吹响,各宿舍房间里透出灯光。她跳下自行车,头也没回地向宿舍楼里跑去。

    白杨在她身后喊了一声:杜鹃再见!

    她没和他道再见,头也不回地一个劲儿向前跑。上楼,再上楼,她一头闯进宿舍。

    大梅已经洗漱完毕,正坐在桌前对着镜子往脸上贴着黄瓜片。切好的黄瓜片放在桌子上,大梅正左一片右一片地往脸上贴着。

    杜鹃闯进宿舍,一下子躺在床上,衣服都没有脱。她觉得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就像一条被捕到岸上的鱼。

    大梅一脸黄瓜片地盯着她。

    杜鹃到现在脑子里还是空的,嘴上那种湿湿的感觉还在,让她到现在还有喘不上气来的感觉。

    大梅一片片地把黄瓜从脸上拿下来,攥在手里,她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杜鹃的脸。她一字一顿地问:杜鹃,告诉我,白杨怎么你了?

    杜鹃似乎没有听见大梅的话,木木地望着天棚。

    大梅上前摇晃着杜鹃:杜鹃,你没事吧,你怎么了?

    杜鹃在大梅的摇晃中,渐渐回过神来,她冷不丁坐起来说了句:我该去洗漱了。

    她说完弯腰从床下拿起脸盆,快速地走出去。洗漱完回来的杜鹃已经冷静下来,不知为什么,她还哼起了歌。

    大梅一直审视地望着她。

    悠长的熄灯号响了起来。所有房间的灯,次第熄了。

    杜鹃脱衣上床。大梅已经钻到了被子里,她坐在床上,在黑暗中仍然审视研究着反常的杜鹃。

    杜鹃放松地躺在床上,莫名的兴奋仍没从她身上消退。她仍沉浸在那种飞翔的感觉中。

    大梅冲着黑暗朦胧中的杜鹃说:要是白杨欺负你,咱们找团长、政委去告他。

    杜鹃软软地说:白杨今晚带我去搞组织活动了。

    大梅探过头:什么组织活动要大晚上出去搞。

    杜鹃在黑暗中哑然笑了一下。这是她的秘密,她不会告诉大梅。这在以前从没有过。以前,她们之间没有秘密,她们是无话不说的好闺蜜。此时却不同了。

    大梅见杜鹃没了下文,咚的一声躺到了床上。

    那晚,杜鹃许久也没能睡着,她失眠了。这是有生以来,她的第一次失眠。她回味着今天晚上和白杨在一起时的每一个细节,最后定格在那湿湿的一吻中。她迷离地回味着那深深的一吻。她把手指放在唇上。那种感觉犹在。

    杜鹃也说不清,自己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了。

    大梅的第一封情书

    大梅第一次写情书。

    她的情书分别写给两个人。一个是白杨,另一个是林斌。

    大梅要抓住属于自己的爱情,青春短暂。属于每个人的大好青春也就那么几年好时光。白杨和林斌在她眼里都是优秀男人,两个人不论嫁给谁,未来的日子都会夫贵妻荣。大梅不想再回到入伍前那座小县城了。参军是为了改变自己的命运,她要用自己的爱情去赌明天。

    两封情书是通过邮局寄出去的。在等待情书分别到达白杨和林斌手上那两天时间里,大梅兴奋又焦虑。她一遍遍向杜鹃询问着白杨。她坚信,白杨和杜鹃几次交往过程中,一定会有细节。她希望通过这些细节判断杜鹃的态度。杜鹃对白杨的态度决定着她和白杨的可能性。

    不知是什么原因,大梅在杜鹃嘴里并没有听到任何细节。大梅每次问话时,杜鹃总是躲开大梅的目光,轻轻淡淡地说:白杨带我去过党日了。

    大梅当然不相信杜鹃的话,她发现自从那晚杜鹃回来后,人和以前不一样了:似乎多了些心事,没事就坐在桌前或躺在床上发呆,一脸暧昧恍惚。大梅从杜鹃那里没问出什么,她开始专心等待两封情书的反应。

    虽然是两封情书,但意思却是一个,那就是大胆表白自己的爱意。在信的结尾,大梅还摘录了徐志摩的两句爱情诗:

    你爱,或者不爱我,爱就在那里,不增不减。

    你跟,或者不跟我,我的手就在你手里,不舍不弃。

    她觉得徐志摩的诗,恰到好处地反映了她此时的心情。

    那几天,她一面留意着白杨的变化,一面又紧张地谛听着宿舍走廊里的电话铃声。只要一有电话,她第一个冲出去,抓起电话,压低声音,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变甜:你好,这里是舞蹈队宿舍……

    结果一次又一次,她并没有等来林斌或者白杨的电话。

    她现在每天依旧能见到白杨几次。白杨手拿日记本,迈着潇洒的步伐,行走在各个排练场里。不知为什么,这几天,白杨很少到舞蹈队训练场来了。有时路过,他站在门口向里面瞥一眼,目光一定落在杜鹃身上。还没等她们反应过来,白杨潇洒的身影已走进另外一个排练场了。

    有一次,大梅在走廊里迎面碰见白杨,她的心咚咚地跳着,但还是直视着白杨走出去,颤声和白杨打招呼:你好……

    白杨点了一下头,用手捋了一下搭在额前的头发,似乎冲她笑了一下,又似乎没笑,就那么匆匆走过去了。

    她立住脚,望着白杨消失在楼道某个房间的背影,心一下子冷了。依据信寄出去的时间,白杨早就该收到她的信了。是白杨没读她的信,或者看了压根没把她当回事。无论是何种原因,事实只有一个,那就是白杨压根没把她的情书当回事。

    大梅的心彻底冷了。她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等待林斌的召唤了。只要一回到宿舍,她的一根神经都会紧张起来,谛听着走廊里的电话铃声。或者楼道里人喊:大梅,电话。

    时间一天天过去了,让她失望的是,她并没有等来林斌的电话。一天中午,她在宿舍午休,迷迷糊糊刚要睡去,走廊里突然传来电话铃声,她起床,一个箭步冲出去。她拿起电话,还没开口,一个男人的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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