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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刚刚举起筷子，却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喧哗。

　　　　秦柏不理会，低头吃自己的饭，可是刚扒了几口饭，夹了几口菜，便吃不下去了，因为喧哗声实在太大了，简直跟吵架一样，听得秦柏一阵心烦意乱，于是怒气顿生，“啪！”地一声，放下筷子，抬头朝喧哗之处望过去。

　　　　餐厅正中央，一个约模十五六岁，衣着朴素的小姑娘抱着琵琶，满脸羞愧交加。在众多食客的指责声中瑟瑟抖，楚楚可怜地站在那里，一幅惶恐不安，不知所措的表情。

　　　　一个肥头大耳的大汉挥着他那一双肥大的手，粗声粗气地说：“去去去，我们不听，我们不听！”

　　　　另一个瘦高个子大汉斜睨了小姑娘一眼，没好气地说：“走远点，别给大爷带来晦气！”

　　　　还有一个面相凶恶的老妇女尖声叫道：“走开啦，走开啦，别影响老娘的胃口！走开啦！”

　　　　接着开始有人起哄：“掌柜的，你们怎么搞的，是不是不想让我们好好吃饭，故意放这样的人进来？”

　　　　掌柜连忙解释，他语很快，吐字也不清晰，秦柏听了半天，总算是听明白了一个梗概。他说，小姑娘也很可怜，她母亲刚生下她，正在过月子的时候，她父亲竟跟另外一个女人私奔了。母女俩只好相依为命，苦度岁月。几个月前，有人看到小女孩的父亲跟那个女人出现在云川城。于是母女俩便千里迢迢从乡下赶到云川城来了。谁知造化弄人，她母亲刚刚踏进云川城没多久，便病倒了。为了治病，他们身上本来就不多的钱很快就花光了。没办法，她只好出来卖唱，已经在这一带卖了一个多月唱了，附近酒楼的掌柜都很同情她可怜他，不忍心为难她，于是便都默许她进来了讨生活。

　　　　可是，食客们根本不理会掌柜的解释，掌柜刚一解释完，马上有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来：“切，扮可怜，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这年头，什么都有假的，掌柜的，你就真的相信她的话？”

　　　　另一个声音马上附和：“对对对，我们又没亲眼见到，谁知道是真是假？”

　　　　掌柜马上接口道：“要是各位不相信，在下倒是可以带各位过去看看，不远，她就住在本店后面的房间里，到时还请各位义士慷慨解囊，帮这对母女度过难关，做做好心，行行善事，积积阴德。”

　　　　一听到掌柜说可以带他们过去看，并请求他们慷慨解囊，那几个叫得最响的食客顿时面面相觑，纷纷埋头吃饭，不再出声了。

　　　　那个老妇女忽然尖声说道：“掌柜的，看你说得这么动听，那你自己为什么不帮他？”

　　　　此语一出，正在埋头吃饭的那几个食客不约而同地抬起头，个个瞪大眼睛，异口同声地质问：“对呀，我们差点被骗了，你为什么不帮她？”

　　　　“我……”掌柜的正要出声，一直站在旁边瑟瑟抖的小姑娘突然站到掌柜面前，大声说道：“你们不要怀疑掌柜的，他是个好人，我们还欠他一个多月的房租费呢，他不把我们母女俩赶出来，还继续供食物给我们吃，这份大思大德岂能随便被辱没？我不许你们乱说。”

　　　　说到这里，小姑娘慢慢低下头，嚅嗫了一会儿，才继续说下去：“再说，本来掌柜的还想资助，可是我们没有理由再接受他的恩惠了。家母只是偶感风寒，并无大病，只是身体原本就虚弱，再加上急怒攻心，这才卧床不起，小女子只好……”

　　　　听到这里，秦柏不由一阵黯然，随即慢慢地点了点头。

　　　　秦柏虽然年纪轻，但是孤儿的经历让他对人情世故颇有感悟，对人性看得很清，模得很透。他听得出，这个小姑娘说的是实话，如果这个小姑娘是个骗子，只是扮可怜讨点钱的话，她势必将母亲的病情极力夸大，说得其母几乎奄奄一息，命在旦夕。让人觉得不伸出援助之手，实在是无异于见死不救，而伸出援助之手，则相当于救苦救难的大德行为。而且，讲述的时候还会挤出几滴眼泪，来个声泪俱下，声情并茂，如此才会更深地打动人心，让别人同情起大起，于是慷慨解囊。

　　　　而她，居然说家母并无大恙，只是身体原本就虚弱，再加上急怒攻心，这才卧床不起。就凭这句话，秦柏便断定此女所言属实。

　　　　正在大家渐渐被小姑娘的遭遇感染时，突然一个粗野的声音从一个角落里传了过来：“小妹妹，要是你愿意跟本大爷走，做本大爷的小老婆，你们母女俩的生活全在大爷身上。”

　　　　此语一出，无异于在平静的湖面上丢下一块大石头。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朝那个角落望过去，只见一张摆满酒菜的桌子前，围坐着四条大汉，说话的是个秃顶大汉，此时他正举起酒杯，小抿了一口，坦然面对众人的目光，似乎他刚才说的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并没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

　　　　是啊，在某些人眼里，卖身救母的事本来就是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老子瞧得起你才买你。你情我愿的，碍了谁了？

　　　　见到这四个人，整个餐厅突然安静了下来。

　　　　片刻之后，秦柏忽然听到身后那一桌有人压低声音说道：“是白沙帮的人，大哥，四哥，咱们还是赶紧走吧，这里等一下可能会出大乱子。”接着，便听到后面有几个人站起身来，到柜台结帐去了。

　　　　餐厅里的安静被这一桌人的脚步声打断了，刚刚起哄叫得最响的那几个人跑得最快，他们纷纷起身，跟在那几个人身后，到柜台那边结帐去了。柜台那边一时人满为患，负责结帐的小二叫苦不已：“排队，排队，大家排队，一个个来，一个个来，不急。”

　　　　“小姑娘，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一下本大爷的提议？”秃顶大汉放下酒杯，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肥肉，放在嘴里，大口大口地咀嚼着，边咀嚼边大声问道，因嘴里有肥肉，声音显得含混不清。

　　　　“恕难从命！”小姑娘脸色一沉，毫无惧色地冷冷地回道，同时怒目圆睁，紧紧盯着秃顶大汉的脸。

　　　　刚才那幅“犹抱琵琶半遮面”，羞愧交加，瑟瑟抖，惶恐不安，不知所措，楚楚可怜的表情已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凛凛然不可侵犯的神态。

　　　　秦柏不禁耸然动容，他在小姑娘瞬间的变化里看到了自己前几年的影子。

　　　　见到小姑娘反应如此强烈，秃顶大汉“咕！”地一声，把嘴里的肥肉狠狠地咽了下去，接着狞笑起来：“哟，还挺倔的嘛。有味道，有味道，大爷我最喜欢这种性格的小姑娘，”

　　　　说着，眼里狠厉之色一闪而过，正要站起来，可是却被同伴按住了，其中一个同伴低声道：“阿牛，你找死啊，喝了几杯酒就不知道身在何处了？这里是白公子的地盘，别乱来！”

　　　　秃顶大汉一听这话，气焰顿时消了，整个人焉了，他无力地坐了下来，倒了满满的一杯酒，一仰脖子，喝个底朝天，再倒一杯，又是一口干，接着继续倒……

　　　　就在秃顶大汉一杯一杯地喝着闷酒的时候，秦柏突然扬声说道：“小妹妹，能不能过来一下？”

　　　　秦柏话，又点燃了餐厅里的气氛，所有人都纷纷望向秦柏。秃顶大汉停下喝酒的动作，重重放下杯子，抬起屁股正要起身，可是不知突然想起了什么事，又悻悻地坐下，接着喝酒，不再看秦柏这边一眼了。

　　　　小姑娘正怒视着那个秃顶大汉，听见秦柏突然说要她过去，愕然地将目光移过来，见到一个公子哥儿正对着自己微笑。她俏脸一红，似乎感觉得到秦柏没有恶意，于是抱着琵琶，迈着轻盈地步子，翩翩地走了过来。

　　　　来到秦柏面前，小姑娘朱唇微启，轻声细语地问道：“公子，是不是想听听曲子助酒兴？”

　　　　秦柏点点头，问道：“弹唱一只曲子多少钱？”

　　　　“十块。”小姑娘回答得很是干净利落。

　　　　“十块？！”秦柏嘴里重复了一句，忽然想到自己兜里的那个廉价的打火石都要五块，也就是说，弹唱一支曲子只够买两个打火石？再看看前面桌子上的菜单，一碗白米饭正好是十块，也就是说，为客人弹唱一支曲子只够吃一碗白米饭，要是母女俩人吃，就要弹唱两支曲子了。秦柏不禁黯然了，不是他同情心泛滥，而是他感同身受。想想前些日子，自己拣了半天的海螺石，三十二个海螺石只赚了两块呢，那可是半天的辛苦劳动所得啊。

　　　　小姑娘见秦柏忽然低头沉思起来，也不说话，于是非常识趣地静静站在那里等候，一双大眼睛不住地往桌子上的饭菜瞟，并偷偷地咽着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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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苏母

　　　　秦柏虽然在沉思之中，可是小姑娘的一举一动他都瞧在眼里，知道她一定没吃晚饭。是啊，刚才那一幕他看得一清二楚，整个餐厅那么多人，竟没的一个肯施舍给她，有的甚至还动歪念头呢。在这种情况下，她拿什么吃饭？要是掌柜好心，等一下食客散了，顶多给她吃一些别人吃剩下的饭菜。

　　　　秦柏掏出二十块金星币，递给小姑娘，柔声说道：“小妹妹，哥哥不懂欣赏曲子，曲子就免了，就算哥哥听了你两支曲子吧，来，把钱收了。”

　　　　小姑娘突然一愕，眼睛瞪得大大的望着秦柏，眼圈渐渐红了，脸色渐渐阴沉下来，片刻之后，她咬咬牙，面带讥笑，冷冷说道：“公子，小女子不是乞丐，不接受施舍，要是公子不想听小女子的弹唱，那么小女子就此告辞了！”

　　　　说完，抱着琵琶，毫不迟疑地转身就走。

　　　　秦柏拿着两张金星币的手顿时僵在半空之中，心头大受震动，千言万语顿时涌上心头，各种念头纷至沓来。他先想起的就是刚才在城北那条小巷里，自己被一群野莺围住意图敲诈勒索的事。这些人跟小姑娘比起来，可谓天壤之别。一个自甘坠落，另一个洁身自好；一个卖身不卖艺，另一个卖艺不卖身；一个浓妆艳抹，另一个素面朝天；一个苟苟营营；另一个铁骨铮铮；一个是一大群，而另一个却只是一个……

　　　　接着又想起小姑娘的身世，再回想自己这几年来的遭遇，忍不住对比了一下，更是百感交加，五味杂陈，不能自己。

　　　　突然，宁四海的那句话又在头脑里轰鸣作响：“跟一个乞丐较什么劲儿，不嫌丢脸么？”宁四海把自己当作乞丐，让自己刻骨铭心。而自己呢，下意识里是不是也把小姑娘也当作乞丐了？自己的言行难道不也伤害了小姑娘的自尊？她的脾气怎么跟自己这么像？是不是经历过苦难的孩子，其性格都如此倔强？

　　　　如此茫茫然坐在位置上胡思乱想了一通，不知过了多久，抬起头望着空荡荡的餐厅，秦柏这才惊觉小姑娘已然离去，于是赶紧匆匆吃完饭，结完帐，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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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大街上一个人影都没有，小姑娘已然无踪。

　　　　街道上静悄悄的，夜风轻轻吹来，吹起地上的几张广告纸，在昏黄的照明石下翩翩起舞，那舞姿，像极了小姑娘刚才款款向自己走过来的翩翩步态。秦柏怅然若失，站在大街上良久良久，直至忽然听到身后传来酒楼正在关门的声音，这才惊醒过来。

　　　　“等等……”秦柏猛地回头，几步窜了过去，制止掌柜的关门动作。

　　　　“公子还有什么事吗？”掌柜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