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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汽车缓缓启动，两个女人也没闲着，几年未见，似乎有说不完的话。
　　郭永坤坐在副驾驶座上，也不插嘴，闭目养神，安静偷听。
　　“你这些年还好吧？”
　　“就那样呗，跟当初在学校预想的也差不多，如愿进了政府单位，后面家里给介绍了一个对口单位的对象，共分了一套小房子，反正饿不死也发不了财，不上不足，比下有余。”
　　“你就是谦虚。”郭永慧笑骂道：“我昨天可听爱文说了，你家那位已经是副处级，这才三十多岁，前途无量。”
　　“爱文这个大嘴巴。”梁倩倩哼哼道。“听着是还不错，可手上没实权呀，也就一个名头。”
　　“起码工资待遇是那个级别吧。”
　　“一个月也就几百块，能有什么用？现在物价上涨这么快，攒半年还不够买台彩电的。”
　　“就一个孩子？”
　　“不然呢。像我们这种家庭，头胎生个儿子，后面就别指望了。小家伙今天要上学，不然肯定要带过来让他瞧瞧漂亮阿姨。”
　　“没事，以后有机会。”郭永慧笑道。“爱文呢，昨天问她婚姻的事，支支吾吾的，不会还没结婚吧？”
　　“你算是别说她啦，你妮子美着呢。”
　　梁倩倩用那种酸溜溜地语气说，“她是搞的自由恋爱，也不知道给对方灌了什么迷魂药，知道她老公多大吗？今年好像才27岁，比她小小整整5岁，还是个军官，那身板……”
　　她啧啧了两声，大概顾忌到还有两位男同志在，后面的话就没说出口。
　　郭永慧先是抿嘴笑了笑，不过转瞬，情绪又低落下来。
　　看到姐妹们过得好，她当然开心，可……为什么会发生那种事情……姚青……
　　“慧慧，你就没处过对象？”梁倩倩似乎并没有意识到她眸子里的黯然，依旧兴致勃勃地问。
　　郭永慧摇摇头。
　　“你还真能忍。”
　　“说什么呢，你个死妮子！”
　　郭永慧刷地一下红了脸，伸手去掐她。
　　要知道弟弟还在场。这丫头真是狗改不了吃屎，这么多年说话还是不过脑子。
　　“好、好，我错了，我错了。”
　　梁倩倩举手投降，“不过慧慧，说真的，你也老大不小，现在工作肯定稳定下来，也该找一个啦，改明儿我跟你介绍介绍吧，保管都是优质男青年，稍微次点的，我都拿不出手。”
　　“我谢谢您，不用。”
　　“哟呵，这留过学的就是不一样啊，敢情已经没几个男人能入你法眼了呗？”
　　郭永慧干脆懒得理她。
　　……
　　帽儿胡同的入口已经到了，陆平安正准备询问接下来怎么走时，梁倩倩却表示先在旁边停一下。
　　“去买点东西。”她表示。
　　郭永慧其实已经带了些东西，不过再买些也无所谓，便和她一起下了车。
　　郭永坤也跟着走下，准备充当搬运工。
　　胡同入口一侧就有一家商店，规模还不小，梁倩倩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过来，显得轻车熟路。
　　两个女人站在玻璃柜台前挑挑选选，买了些麦乳精、鱼肝油等营养品。
　　“哦对了，同志，奶粉。”梁倩倩吐吐舌头说，“差点忘记了，这才是最重要的。”
　　郭永慧越发情绪低落，望向店员说，“来一箱吧。”
　　店员楞了楞，买奶粉这种昂贵商品，直接一箱一箱买的，他还真是头一次遇见。
　　梁倩倩苦笑道：“慧慧，我没带这么多钱，我就买两罐吧。”
　　郭永慧拍了拍她，示意没事。
　　最后一结账，郭永慧花了216块，梁倩倩花了53块。她正准备付钱时，几张百元大钞已经递到店员手上。
　　梁倩倩一看身后，笑了笑，也就没客气。
　　好面子也要分人，跟这家伙比有钱，真的没有意义。
　　毕竟是叫自己一声“姐”的人，这些年对于健力宝的事情，梁倩倩始终在关注，很清楚它已经发展到怎样的规模，也明白眼前这个弟弟有多富裕。
　　帽儿胡同放在整个京城来说，也算是大胡同，道路不算特别好，但宽阔，跑辆大解放都绰绰有余，里面住了不少人。
　　“就这儿。”
　　入眼的是一个红砖砌成的院落，应该是近几年才重新翻修的，与旁边形成鲜明对比。院子能有两米高，里面是一个带隔热层的水泥平房。
　　单这样一看，姚青似乎生活得还不错嘛……郭永坤心想。可为什么姐姐情绪又这么低落？
　　这让他心里有些不解，也有些好奇。
　　包括院门都是刷着红漆的崭新大铁门，一副高墙大院的感觉。
　　“姚青！”
　　梁倩倩敲了几下门，大喊道。
　　里面很快传来动静。
　　铁门开启一道缝隙，是一张布满皱纹的枯槁脸庞，手里还拄着拐杖。
　　“哦，是倩倩啊。”
　　看起来肯定过六十岁的瘦削老头露出笑脸。
　　“叔叔……”
　　“爸，是不是有人叫我？”
　　梁倩倩正准备说点什么的时候，老人身后传来声音。接着铁门被推开，一张已经不那么熟悉的脸孔，映入郭永坤眼帘。
　　她穿一件老气的蓝布袄子，左手牵一个约四五岁的小男孩，右手还抱着一个……可能只有一岁多。
　　她脸上的皮肤暗沉无光，瘦得露出高高的颧骨，头上居然已有丝丝花白……唯一没变的，依然是那双笔直的大长腿。
　　“姚青！”
　　郭永慧见此情景、见到昔日最好的闺蜜，变成这副模样，整个人险些崩溃，幸好郭永坤及时抱住她。
　　“……慧慧？！你回来了！”
　　一抹笑容，陡然在那张麻木而疲倦的脸上炸开，惊喜万分。
　　“呜呜呜呜……”
　　然而，郭永慧已经哭成一个泪人。
　　她实在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眼前这个最普通不过的中年妇女，可是当年北大公认的运动女神呀！
　　郭永慧犹记得当年每次她在五四运动场上锻炼的时候，一帮男同学总会躲在角落里偷偷打量，那时的她是如此光彩夺目，犹如一颗耀眼的明星。
　　这才几年时间呀，生活竟将她折磨成这般模样！
　　她哭，姚青也在哭。
　　不同的是，姚青是喜极而泣。
　　岁月、生活，似乎丝毫没有在自己这位妹妹身上留下任何印记，多年未见，归来的她依然美艳不可方物。
　　依然青春活力。
　　依然朝气十足。
　　真好！


第383章　姚青的遭遇
　　如同房子外表的体面，里面的情况就要寒酸得多。
　　郭永坤他们这么一大帮人走进堂屋，椅子都不够坐，姚青挺不好意思地拎来两只小马扎。
　　而堂屋里还算好的，郭永坤有心留意了一下左右的两个房间，里面几乎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
　　除了床外，几乎没有其他的家具，一只细麻绳从房门上的横梁连接到对面的窗户杆上，各种衣物或挂或直接搭在上面，显然杂乱无章。
　　“咳咳……”
　　右侧卧室旁向里面，还有一个后房，郭永坤本没打算过去，可忽然听到有咳嗽声，下意识来到门口一看，发现也是一间卧室，不过更小。
　　旧旧的木板床上铺着厚厚的被褥，里面躺着一位脸色泛白的老妇人，她似乎生了病，外面如此嘈杂，都不见睁开眼，处于某种浑浑噩噩的状态。
　　两个孩子，两位老人，一个还生了重病，都需要人照顾。郭永坤大概率明白姚青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只能说生活磨人哪！
　　“小坤，你也喝杯水，不好意思，家里没茶叶。”
　　郭永坤刚转身，就遇到迎面走来的姚青，手里端只搪瓷缸，里面是清澈见底的白开水。
　　他笑着接过，示意无碍，表示自己最近在吃药，也没喝茶叶。
　　“这是我婆婆，身体一直不怎么好，具体也不知道什么病，现在每天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
　　“怎么不送医院……”
　　这几个字刚脱口，郭永坤就后悔了。
　　果然，姚青咬了咬蜕皮的嘴唇，尴尬道：“没钱。医生有开一些止痛的药，常年没断过，家里能卖的东西我都卖光了。”
　　她说到这里，眼角已有些湿润。
　　她才发现自己并没有那么坚强，生活的压力已经压得她透不过气。
　　平时当着不相干人的面还能撑住，但现在见到昔日的姐妹、朋友，内心的那股委屈终究没能压制住。
　　“怎么不联系我？”郭永坤暗叹口气。
　　姚青是最早知道健力宝是他捣鼓出来的人之一，以如今健力宝的名气，包括在首都这边的规模，姚青想要联系他其实并不困难。
　　“都是自家的一点事情，怎么好意思麻烦朋友。”姚青努力勾出一抹笑意。
　　“你是没拿我当朋友看呀。”
　　姚青苦笑着摇摇头，她跟郭永坤只有一面之缘……朋友，也要分个三六九等。这样的平淡交情，哪好意思开口寻求真金白银的帮助？
　　郭永坤也猜到她的想法，倘若他和姐姐换个位置，情况应该就完全不同。
　　两人一起踱步回到堂屋，郭永慧的泪水还没止住，旁边夏樱的一包纸巾都快递完了。
　　“小晨，你去劝劝这个阿姨。”梁倩倩手里抱着姚青的小女儿，又对脚边正在舔棒棒糖的小男孩说。
　　小晨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怯怯地走了过去。
　　“阿姨，你为什么哭啊？”
　　郭永慧伸手抚摸着他的小脑袋瓜，用纸巾擦了擦眼睛。
　　“你不哭好不好，我给你一根棒棒糖，可甜了。”
　　小晨说着，将梁倩倩刚塞给他的几根棒棒糖，从裤兜里摸出一根，递了过去。
　　郭永慧破涕为笑，眼里满是爱意，笑着接过。
　　“好，阿姨不哭。”
　　她说着，招招手，将小晨搂进怀里。
　　姚青望着郭永慧，表情复杂，思绪很自然而然地回想起曾经在一起的美好岁月，可惜……时光如梭，一切不再，留给她的只有生活的艰辛。
　　“都怪我那个不孝子啊！”
　　这时，坐在梁倩倩旁边的老爷子，突然怒骂一句。
　　“我一生行得端坐得正，不知道为什么就生出这么个白眼狼，他不要爹娘就算了，良心被狗吃的东西，竟然连孩子都不要，还害了青青……”
　　郭永坤不像姐姐，对姚青这些年的事情一无所知，此刻听老人家这么一骂，才终于了解到一些信息。
　　原来，姚青的丈夫跟人跑了，据说是南方来的一个女老板。
　　大概是两年前的事情，可怜当时姚青还有身孕，他就这样抛家弃子、连亲生父母都不要，直接跑掉。
　　如今两年过去，杳无音信，也没往家里寄过一分钱。
　　姚青本有一份体面的工作，在市体育局任职，可现在却不得不停薪留职，因为根本走不开。
　　家里两个小孩和两个大人，小孩尚小，大人已老，全都需要照顾，一刻都离不开人。
　　起先姚青的父母还时常接济一二，同时劝她离开潘家，重新找个对象，她虽然是再婚，还带俩孩子，但毕竟是大学生干部，只要不挑，找个对象也不成问题。
　　可姚青不愿，于是就闹僵了。
　　父母不再接济，似乎有意逼逼她。
　　倒也无可厚非。
　　站在父母的角度讲，人家男人都跑了，对你和孩子不管不顾，你还帮忙照顾他父母，算怎么一回事？
　　做人也不至于傻到这种地步。
　　“我这一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生了这个白眼狼。我们那时本可以生好几个，看他是个儿子，为了照顾好他，我跟她妈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