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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盈的头发也湿了，湿漉漉地贴在脸侧，显得她的脸很小。姜盈正望着远处，妫冰的身影越来越小、越来越小，几乎要消失在浩渺的湖面上。
　　“神女，别站在水里了。”早春的风依旧很冷，从湿漉漉的皮肤上吹过，姜露身上立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姜露后悔自己刚才也把衣服丢了，否则他可以将自己的衣服披在姜盈身上。
　　“神女想把妫冰追回来吗？我现在就派人骑马去湖对面！”
　　“神女放心，不会让妫冰跑掉的！”
　　在姜盈和姜露身后，战士们已经准备好了，只要姜盈下令立刻就跳下湖游水去追妫冰。姜姓部落因河而生，部落里人人都会游水，骑马绕到湖对面就更简单了。
　　姜盈看着浩渺盐湖中的小黑点，正在朝着湖面正中央巨大的盐冰的方向游动。
　　妫冰是想逃？想死？为自己选好了埋骨之地？还是想在盐湖里搞一出脱胎换骨、神仙降临的把戏？
　　姜盈挥了挥手：“去吧，湖对面、两侧各去一些人。”
　　姜盈这样安排相当于让骑兵们把盐湖围起来，无论妫冰朝着哪个方向逃跑，都能把他抓回来。
　　“他是不是要游到最大的盐冰那里？”姜盈伸手指向前方，最大的盐冰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瑰丽的光芒，不知道在那里已经驻立了多少年。
　　神话传说中盐湖是神女妫妇的一半身体所化，湖中央巨大的盐冰是妫妇的骨化成，那块盐冰存在的时间应该和神话一样久远。
　　姜露顺着姜盈所指的方向看去：“是的……好像是的……”
　　“神女！神女！”阿啼光着两只脚跑到湖边，她跑得太快，半路上把鞋子都跑掉了。
　　“神女，不能在盐湖里久呆。”
　　姜露听到阿啼的话，面露不快。他知道有盐氏的禁忌，以前有盐氏的族人们只会在盐湖周围采盐，湖水最多只能浸没小腿，再深处就不许族人们涉足，更不可以在湖中游水。
　　因为神女妫妇爱洁，人们深涉湖中，污染湖水，神女妫妇就会发怒。
　　前往盐湖深处的人们，都会在神女妫妇的怒火中死去。
　　姜露以为阿啼要说的还是有盐氏的这个禁忌。
　　“神女是妫妇的阿姐，妫妇怎么会伤害阿姐？何况神女比妫妇更厉害！”妫妇就是想伤害神女也做不到！
　　然而阿啼说的话并非姜露所想的那样，阿啼说道：“神女，盐湖里都是浓盐水，您长时间在浓盐水中，身体会脱水的。时间再长，甚至内脏都会受伤。”
　　姜露虽然没有完全听懂，但是他立刻听明白阿啼说的不是有盐氏的禁忌，而是现在医院里由神女启智的“科学”和“医学”！
　　姜露脸上的表情立刻变得严肃起来，他拉住姜盈的胳膊：“神女，我们还是快从水里上去吧。”
　　姜露温热的手心贴在姜盈冰冷的手臂上，一股暖意在姜盈的身上弥漫开，反倒让她更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寒冷。
　　姜盈点头：“上去吧。”
　　虽然她现在身体素质很好，但是在远古感冒也是很危险的。姜盈刚才下湖只是为了尝试一下盐湖的浮力有多大。
　　她已经尝试出来了，盐湖的浮力很大，姜盈不需要任何动作，直接平躺在盐湖上身体就可以漂浮起来。
　　这意味着湖水里的盐浓度很高，人体在这样的湖水中流水水分会很快。
　　有盐氏代代流传下来的禁止深入盐湖的禁忌，虽然带着神话色彩，但是姜盈一听就明白这是更早的有盐氏族人用生命的代价总结出的禁忌。
　　高浓度的盐水会让身体水分流失，再加上巨大的运动量，水分流失得更快。
　　姜盈抬起头，又看了看高悬在天上的太阳，日晒恐怕也会加速水分流失。
　　而且盐湖虽然湖水清澈，但是湖里有大大小小的盐坑，游泳的时候如果不小心撞在盐坑上……不必等到失水而死，很有可能当场就死亡了。
　　还有高浓度的盐水溅到眼睛里，呛到口鼻里……
　　姜盈越想越觉得游到盐湖深处的妫冰九死一生。
　　有盐氏流传下来的禁忌一定经过了很多条人命的验证，不管妫冰是想逃跑还是想自杀，现在他死亡的可能性都远远超过了他活过来的可能性。
　　要是妫冰真的能再活着游回来……姜盈都觉得是幸运的奇迹了。
　　“回去吧。”
　　“我要洗澡。”
　　姜盈的衣服贴在她的身上，勾勒出完美的腰线。阿青用衣服把姜盈整个人裹起来的时候，忍不住看向姜盈的腰间，看了一眼，又看一眼。
　　姜盈没有穿鞋，直接踩在岸边的土地上，留下一个个湿漉漉的脚印，在大风和阳光的双重作用下很快消失不见。
　　盐湖一年四季刮着风。
　　姜盈一步一步地踩在土地上，控制住自己想要回头的冲动。
　　死在她手里的人有很多。
　　妫冰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只是成王败寇而已。
　　姜盈这样安慰自己，但是效果甚微。想到妫冰很有可能会死在盐湖里，姜盈觉得自己的胸口像是堵住了一团棉花，让她喘不过气地难受。
　　她认识妫冰太久了。
　　和妫冰相处的一幕幕在姜盈脑中循环播放。
　　她第一次见到妫冰时，他还是有盐氏的年轻部落长，身上穿着华丽的衣服，广袖大摆，一根镶满宝石的宽腰带勾勒出他劲瘦的腰，身上挂着的弯刀和他的腰一样宽。
　　姜盈在心里偷偷想，女装大佬。
　　那时候的妫冰意气风发、骄傲满满，像是一只漂亮的孔雀。
　　后来，孔雀被剪掉了漂亮的尾巴，再也无法高昂着头踱步。
　　姜盈想起妫冰趴在马背上被带回姜姓部落的样子，想起他在在教室里教年轻人几种其他部落的语言，姜盈有空的时候也会去听一听，她发音不标准的地方，妫冰会一遍遍地重复。
　　想起他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对着手绘的地图倾囊相授，说北方的部落冬日会下大雪，东方的部落物产丰饶。
　　想起最近的画面，妫冰在新年祭上献图，然后提出想回到盐湖。
　　那时候他就想好了吗？
　　他美貌、聪明又坚韧，如果在和平的现代，姜盈或许能和他成为谈得来的朋友，或许成为商业上的竞争对手。
　　甚至姜盈能在妫冰身上看到自己在现代的几个前男友身上的某一项特质，有人像他一样聪明、有人像他一样对方言很有天赋，还有一个前男友的腰也特别细，亲密时姜盈的双手总喜欢在他的腰上流连。
　　姜盈回到木屋里，缓缓地躺进浴缸中，将自己的头也沉进去。
　　她轻叹一声，浴缸里冒出了一连串的泡泡。
　　如果妫冰真的死在盐湖里，还不如死在她的弓箭下。她打下有盐氏的那一天就一箭射死妫冰。
　　那样妫冰是战死沙场。
　　她也不会这么难过。
　　◎最新评论：
　　【撒花撒花】
　　【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
　　【前面有提到“妫冰为自己取名字的时候，小时候没有人为他取名字，他的名字是长大后自己为自己取的，他想起了湖中央的盐冰，为自己取名为冰
　　在有盐氏的传说中，湖中央的盐冰是神女妫妇的一半身体所化，族人们都对此深信不疑。
　　妫冰有时候却会想，可能那只是一块巨大的盐冰。”
　　合理怀疑他跑去看那块盐冰了】
　　【啊这】
　　【emm去投湖了？】
　　…完…


第73章　
　　◎妫冰的双手抚摸着巨大的盐冰◎
　　妫冰游到盐湖深处；并不是姜盈想的那两个原因。
　　他既不想逃走，也不想自杀。
　　当然他知道盐湖的禁忌，知道游入盐湖深处的人都会在妫妇的怒火中死去。
　　如果他死在盐湖里；也是他可以接受的结局。
　　妫冰不会游水；有盐氏世世代代守着盐湖；但是没有哪个族人可以在盐湖里游水；妫冰曾是部落长也不意外。
　　但是他一步步走向盐湖深处，盐湖的水淹没他的腿、淹没他的腰、淹没他的胸；妫冰自然而然地在湖水里漂浮了起来。
　　他试着划动双臂和双腿；一开始在原地不动；很快就找到了窍门，身体不断地向前划去。
　　是神女妫妇在保护他吗？
　　如果神女妫妇真的存在的话；这一次神女妫妇是不是没有因为他擅闯盐湖而生气？
　　是不是神女妫妇也想满足他唯一的心愿？
　　这样的念头在妫冰脑中一闪而过；像黑夜里的一颗流星，很快就消失不见了。平时填满他的大脑的想法都消失了；或者说暂时被他封存了起来。
　　报仇、夺回盐湖、重组有盐氏、占据姜姓部落现在的一切……
　　从姜盈率领骑兵闯进有盐氏部落的那一天起，妫冰日日夜夜都在想的这些；全都消失在他的脑海中。
　　他跪行上姜姓祭台，献上地图的一刻；目光扫过祭台下方有盐氏族人的脸上；有盐氏族人们的表情让妫冰彻底看清，他所有的想法都永远没有实现的可能了。
　　他做不到报仇，杀了姜盈就算报仇吗？至少要将姜姓部落对有盐氏做过的一切全都还给他们才算报仇。
　　但是他做不到了；有盐氏的族人都已经变成了姜姓的族人。
　　连报仇都做不到，更不要说之后的事了。
　　他想做的事都做不到；他学了二十年的东西除了全都告诉姜盈；教给有盐氏的族人之外；也再也用不到了。
　　妫冰回忆自己人生的前二十年，在姜盈的马蹄踏碎有盐氏的土地之前，他在干什么呢？
　　小时候他艰难地活着，已经没什么深刻的记忆，后来他因为聪明和语言天分被上一个部落长看中，成为了下一任部落长的竞争人选之一。
　　再后来，妫冰杀死了其他的竞争人，或明或暗。
　　他成为了部落长，他相信自己可以带着族人们过上更好的日子！
　　死在他手下的几个人，以及他们身边忠诚不二的拥护者，妫冰并没有放在心上。因为他相信自己是适合当部落长的人，其他人都没办法让有盐氏同样强大。
　　愿赌服输，成王败寇。
　　直到这句话落在妫冰身上的时候，他才明白他以前从不看在眼里的事，分量究竟有多重。
　　姜盈的马蹄踩碎了他人生前二十年的一切，妫冰试着在绝境中寻找一条出路，他应该是成功了，姜盈一次又一次推迟了杀他的时间。
　　到了最后，这已经成为了妫冰和姜盈之间的默契，妫冰知道姜盈不准备杀他了，姜盈也知道妫冰知道了。
　　这一次新年祭之前，妫冰一直在欺骗自己、麻痹自己，直到新年祭他献图时看到有盐氏族人们的表情，仿佛一道惊雷劈在他的头上，让他不得不直面真相。
　　妫冰无法再为自己能活下来而感到快乐。
　　他人生中想做的事情，都已经不能做了。
　　这样就算能活下来，又有什么意思呢？
　　他想做又能做的事……妫冰突然想到了盐湖正中央那块巨大的高耸的盐冰。
　　在他还是一个小孩子的时候，妫冰每次觉得自己活不下去了，就会站在沿湖边上远远地望着那块盐冰。
　　他小时候没有人为他取名字，后来他为自己取名冰。
　　后来他长大了，不再像小时候那样天真，知道自己永远无法抵达湖中央的那块盐冰。
　　再后来他当了部落长，每天都很忙，没时间继续思考这些虚无缥缈的事。
　　不过他已经养成了习惯，每次经过盐湖都要望一望湖中最大的盐冰，那么剔透、那么耀眼。
　　他想做的事都无法再做，但他还